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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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陽館就在風雨鋪吉祥巷的盡頭。
純陽館開了大半年，除了臨街的一爿店鋪，後面還有個破破爛爛的小院和幾進搖搖欲墜的草蓋小屋，小院有一口水井可供生活。院里住著的是店鋪的老闆，老闆似乎曾經是個道士，也許現在也是，老闆自稱姓古，單名一個塵字。老闆有一塊龍頭白玉，大概叫古塵嘛，總有古璧凝塵的意思。
除了長期在風雨鋪生活的人，很少有人知道純陽館。而風雨鎮也是個不大為人知的秘密。風雨鋪地方不大，佔據著山地臨風坡暖濕氣流下的一條大河，大河從不遠處的高原上來，高原上就是仙山了。暮春初夏至仲秋，風雨鋪就常是風雨交加。然則夜雨也確有點“羈泊欲窮年”的蕭瑟味道，純陽館旁邊的永豐茶社的老闆，以前做過進士一生起起落落的玉階飛說：
[就叫風雨鋪吧]
純陽館是家麵館。早先除了古老闆還有一個老婆婆一起守著，老婆婆叫漁婆，後來古老闆說漁婆年紀大了少干活比較好，就修書給仙山管委會的練峨眉道友煩她接老婆婆上去了。純陽館常賣的有鯽魚熬湯加鮮蘑的奶白湯麵，也有燥辣的剁椒牛肉拌麵。純陽館的客人，醫館的慕少艾和阿九，永豐茶社的玉階飛，崤江上垂釣的獨夜人…後來杜一葦跟古老闆說想開個饅頭攤子，純陽館的臨門的半爿店面就留給了杜一葦，所以偶爾到純陽館還能吃上好吃的蚵仔煎。
風雨鋪是仙山管理委員會和苦境共同管理的，或者是兩者相交的通道吧，所以情形也有別于其他的鄉鎮鋪集：別的地方大概有時會很熱鬧，男人在後院打老婆，老婆拿火叉揍孩子，孩子們在炭堆里找沒燒滅的渣。風雨鎮的常駐居民很少，因為普通人多是看不到仙山，可以說大概是在很高的次元吧，但靈識總會在那裡團聚，就像地球之所以是圓的，是爲了錯過的人能再次相見。風雨鋪的常駐者，主要是爲了給他們指路加接風，畢竟大家會從很遠的地方來，留在此處的都是道行可深厚的人，有幸說不定還能見到本命呢！
古塵老闆明明長著一張國字臉，本該是無比剛正的長相，偏偏有一雙天下無雙的眼。這眼也是乍一看平平淡淡，偏帶著一分狡黠兩分堅毅三分溫柔四分…四分料不著！比如那早獨夜人在崤山遇到古老闆，古老闆站在桃花下，把魚簍里的魚往河裡倒。古老闆白白的，就要融化在晨光里，還一口念叨著：
[這麼小，煮湯都不香的。快回去長長，大了再來找我！]
獨夜人年輕的時候長得很風流的，雖然現在他總是掩在斗笠下，偶爾抬頭看看天光。可惜這樣長相的一個人，情場上卻是個青澀種子，唯一付出感情的女人是紅兒，現在在仙山懷著孩子，時不時還給他織件毛衣。獨夜人愛他的妻子，這是當然，但有些另一種不可抗的吸引也總是在道德之外冒個頭出來，咳我是說，美學。比如他現在看古老闆倒看得有點癡呆，直到古老闆的大臉湊近他的魚簍：
[這樣今天可開不了店啊！好友，借我幾尾吧？]
獨夜人被驢走了魚。
平時古老闆是不會煮這麼多食的，偏巧今天逢一月之中，月中是苦境仙山茶話會的日子，每家都要出一個菜湊份子。每月的這一天，由這幾檔新戲里領了便當的角色會在風雨鋪聚集給大家講新的武林動向，然後攜手去仙山種田。這一天很熱鬧，其實也不止是劇中的角色，既然仙山是更高的次元，它就會成為低次元的集合體。實際操作起來就是每個月這個地方會聚集著過去曾遇到的人，將來會遇到的人，這個棚的人，隔壁棚的人，被同人作者坑了的角色，還有想見本命想得苦的同人作者們，族類繁多不及備載，總的來說就是世間的一切珍惜的，錯過的，共度一生的，都會重聚，其實是很幸福的事。
古老闆從後院提了一桶水放在一邊，卷起袖子把用自己的佩劍古塵劈好的柴碼好，鋪上樹葉，火苗燒得嗶嗶啵啵的時候把魚簍里的魚揀出來，明明是髒亂的活計偏偏做得行雲流水一般，剖好煎得兩面金黃，然後倒入水桶的水，蓋上鍋蓋慢慢熬。劍子再打一桶水洗手，隨意在衣裳上揩干，泡上茶喝了一口：[太釅] 潑掉一點重新沖上水，隨手抽本《黃庭經》，蓋在額頭上就在籐椅上打起盹來。
[劍子，唉呀我是說古老闆呀！]這冒冒失失的居然是藥師。
藥師站定，沒點著的煙管拂掉黃衣上的皺褶。古老闆抬抬眼，鼻子里嗯哼兩聲，《黃庭經》“啪嗒”掉到地上，兩人不約而同去撿，頭又不小心碰到一起，痛得兩人齜牙。
[說了多少次不要叫出來嘛]古老闆扶著頭頂的陰陽魚。
[你這化名也太明顯了好麼？不用藥師叫誰人不知道。]藥師好笑：[再說你怕啥？風雨鋪一般人來不了，欠債多了也不及還嘛，欠什麽？欠感情？]
古老闆揉著肩膀一副欲發作不得的表情，接臂之後血脈不暢，風雨鋪氣候又濕，關鍵時刻左臂帶動左胸臟腑都抽著疼。
[誒麥氣，藥師我說的是粉紅師太，不然是誰？]藥師興味盎然。[我說，素還真今天要來。]
[誒他？他又死了？]劍子毛絨絨的眉毛擺出個囧字。
[是啊，還有談無欲，他們被玄宗的人坑了]藥師點上煙管吸了一口。
[玄宗？嗯上個月赤云染與白雪飄來時就有說過，可惜你們已是仙山之人，回不得苦境幫忙]劍子手握著《黃庭經》，神色有些低落。
[誒？我們之中不就有一人可以回去么？]面對藥師的電眼，劍子只覺得他是抽筋。
[我這不是退隱嗎]劍子無奈：
[我，我累得很…江山代有才人出，我手臂接好還血脈不暢呢，再說江湖之事已非我…]劍子努力自圓其說，心虛抬眼只看到藥師笑著睨他。
[繞吧繞吧]藥師等著劍子自己說不下去：[你自己信這些？你也是個閑得下來的人？你要是閑得下來，怎麼不去仙山養老？]
[其實百八十年前，我還是很閑得下來的…]劍子自我吐槽，藥師真是補得一手好刀：[總之時機不對，再等等吧，來日方長…]
藥師既不點破劍子要等的是什麽，也不提自己留在風雨鋪又是等什麽，其實他也許並不知道劍子等的是什麽，就像劍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等的具體的是什麽，劍子只是說：[不幫助道，不損害道，順應而為罷]
藥師在這裡見到過很多次藥師，很多次阿九，很多次羽人非獍..這句話的意思是，他們是他，又不是他，他們是先前被官方斃掉的大綱里的他，是觀眾們腦補和二次創作的他，他們有的有很好的結局，有些遭遇的bad ending，但藥師自己，就像是這些他自己的源泉，他們回到他的身體里，化成了他一次一次的搖頭歎息、駐足遠望、抽煙吐槽和全新靈感的藥方。
於是是夜，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各家帶著自家準備的酒肴，聚集在崤江旁的花樹林。河這岸的人互相咬著耳朵：
[聽說他倆死狀略慘烈啊！]
河上渡水來的身形一晃：
[我們聽得到不用那麼大聲！]
劍子在不確定對方有些什麽人的時候一貫非常謹慎，他現在縮在尾巴和藥師聊著八卦。腳邊是竹編的盛放魚湯碗的籃子，其實茶話會嘛就是野炊。
江上的人影影綽綽，天色昏暗看不清，但劍子高深的功力讓他嗅到一絲不安的氣息，果然江上幾人到得這岸，劍子便聽得前方的人聲：
[素賢人，汝們領吾至此有何見教？]來者竟然是龍宿，他看看前排一排皆是在苦境已經退場的人，也沒什麽驚訝的表示。
倒是劍子，聞聲人已溜，藥師真是抓也抓不住。
[咦劣者正是要還人情啊]素還真招呼著後排的藥師，嘴上卻是對龍宿說到。
[唉呀糟糕，素還真你要還的人情跑了！]藥師用煙管繞著長壽眉！一手提著劍子剩下的籃子擠到前面。
[不是讓你拖著么這樣都能跑！]談無欲扶額。
[嗯？汝們到底是指…]龍宿看著藥師手上飄著香味的籃子。
[唉呀你只見過藥師熬藥，我什麽時候煮過湯啊]藥師道破迷津。
[我們先按慣例進行吧，反正落跑的那個也跑不遠]素還真先祝大家一杯茶。
劍子先才的反應，是行動先於思維的最好例子：
[誒有什麽好跑的？]劍子一邊反省自己怯場時已經跑回了純陽館的破廟。
劍子的敏捷度一向很高，所以跑的時候沒有被龍宿看到是真的。但劍子反復思考，覺得素還真和談無欲這種是好相與的么，慢慢理一理來龍去脈就已十分清楚。
青天白日的時候才說要順勢而為，時機到了自然就會轉回苦境。劍子現在覺得是自己給自己立了FLAG。
劍子拾掇著書架上的書。
前幾天佛劍來過，佛劍這個人，若不是佛門高僧的話，一定是個獨行俠。佛劍暫時要去仙山，劍子送他的時候，很有“今路何以各崎嶇”之感，但佛劍只說：
[我會回來]
劍子焚香沐浴坐在鏡前，扒拉下擦乾的三根毛，抓著三根毛想了想，又拂下來更多的白髮，另一隻手提小金劍面前一劃，地上遺落蒼蒼銀霜。
披衣戴玉佩劍，劍子跨出籬笆院，卻聽到頭上樹枝窸窣的聲音。
劍子抬頭的時候剛好被嚼一臉
[我的新劉海啊]樹上一隻棕色的小熊貓一手往嘴裡塞著果子一邊無辜地看著他。
[你是…]你是我嗎？
劍子伸袖：[跟我回去？]
小熊貓蜷在劍子的臂彎，劍子另一隻手拾起剛折下的桃枝，向江邊走去。
劍子見到龍宿是在江邊的柳樹下，他撫著蒼蒼樹皮：
[汝…]
[崤江無所有..]劍子遞過桃枝：
[走吧，佛劍說他會回來的]
劍子跨前一步兩人並排。
[不吾是說…]龍宿看到劍子掩在劉海后的眼睛，轉瞬又忘了自己想問什麽。
[…呃汝懷裡這是啥？]
小熊貓眨眨眼，攀爬著舔舔劍子和龍宿的手，慢慢變成散落的白色光點，照亮了歸路。
[…不知道，某一世被同人作者坑了的我吧] 劍子說著龍宿聽不懂的話，至少現在的龍宿還不懂。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