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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全日食·心遇 ...

  •   6.
      接下来的四天波澜不惊地过着,张貅宇似乎默许了我不想和他发生关系的想法,夜晚他只是睡在我身边,背对背轻轻挨着。
      “你的东西都已经搬到我的公寓,你会住在我市区的公寓里,如果你想回老宅子住,需要先通知我的助理联系管家。”新婚的三天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过去了,在回市区的车里,他像交代业务一样告诉我我该如何安顿。“这里是家里的钥匙……”他突然停滞了一下,又继续说着,“依照你父亲的意思,在瑞士银行,你会有自己的独立户头,我会定期存款进去。这是无限额度的黑卡,负责你日常花销。”
      “哦。”
      “我马上回公司,司机会送你去我的公寓。”
      “好。”
      “不给你的丈夫一个吻吗?”他下车前看着我,我已经对这样的对话感到厌倦了,也懒得回答他,只是敷衍地吻了他一下,他一如既往地紧紧抱着我回吻,毫无温柔可言的吻。
      他住在离公司不远的一处住宅的顶楼,跃层公寓,用深蓝色和灰色装饰,家里几乎没有人生活的痕迹,冷冰冰地像一个样板房。我的衣服鞋子都放在了步入式衣帽间里,其他的小东西则被装在几个大纸箱里。
      我一箱箱打开,里面是我从世界各地搜集的工艺品,和我上大学前放在家里的小玩意。因为常搬家,它们干脆一直被放在储藏室里在,这次大概是哥哥们细心,给我送来了。
      “宝贝们,这里勉强算我的家吧,让你们见见光。”我对着箱子里面的东西说着,在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还在幻想着用这些小东西来装饰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小空间,可是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吧。
      烛台,贝壳形的放在浴室,灯塔形的,放在阳台的角落里,柬埔寨带回来的,放在书房,还有玫瑰花形状的,放在电视机柜上。
      马克杯,不知不觉买了这么多个,放在厨房里。
      娃娃抱枕,沙发上和地毯上。
      各国带回来的木雕,卧室和客厅都放些…………
      三箱杂物归置完已经到了下午,我看了看只有冰啤酒的冰箱,和厨具完备的厨房还有漂亮的陶瓷餐具,我还是经不住诱惑自己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回来。消毒厨具,洗菜,煮饭,这些事情是我喜欢做的,就像当年我看妈妈做的一样,她是唯一让搬家显得不那么磨人的温暖之源。
      正在我切菜时,大门开合了一下,脚步声似乎停滞了一下,又缓缓靠近厨房。果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
      “你干嘛?”张貅宇问道。
      “做饭啊。”我奇怪他的问题。
      “哦。”他没多作评价,只是解开了衬衫的扣子,向客厅走去。
      我知道他心中的不屑,但是我不想在意,继续把切好的番茄放进锅里,“你要吃吗?”
      这个问题像掉进了深海中,过了好久才传回他冷冷地一声回应。“嗯。”
      我端了饭菜到餐桌上,摆好了碗筷,才去叫他。他慢慢走过来,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像是去吃佣人准备好的饭菜一般。可我不准备在意,这是我享受做的事情,他的任何反应都不能影响到我。
      他在我对面坐下了,我像在家里一样,拿了碗向里面盛汤,然后再放到他面前。整个过程他一直看着我,我辨认不出那是什么表情。
      “觉得怎么样?”话一出口我愣住了,这并不是在家里。母亲出了意外之后,家中做菜的角色便被我担任了,并不是家里没有仆人,而是我觉得如果连这项都省了,那么家就彻底没有味道了,那时我厨艺很烂,每次做完饭后总会小心翼翼地问一下父亲和当时在家的哥哥们,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
      “还不错。”他很自然地接了话,依然低着头慢慢吃着。
      随后,我们又各自陷入了沉默,但这次沉默中多了点温馨的感觉。

      收拾了碗筷后,我便窝到书房里去了。我是义工活动的主要组织者之一,突然离开了也没时间好好了解整个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正想打电话过去,想着美国和中国的时差,怕打扰了同学们休息,就随手把电话放在了书桌上,决定先看看活动的照片,我抱着电脑,双脚向前一登把滑椅推到了窗边,翻看着主页里面的照片,我只出现在前几张还有组织者介绍里面。这次活动的主要组织者有5个人,我主要负责文化考察方面,另外还有财务,组织,后勤和策划,其中负责统领活动是法律系的学长,林清儒。
      我点开了照片,清儒学长是华侨,他并不像他的名字那样让人觉得迂腐,相反他是一个真正彬彬有礼的绅士,学法律的他反常的没有咄咄逼人的气质,而是有种以理服人的文人风范。他的父亲是哥伦比亚大学亚洲史的教授,在学术圈子里小有成就。林清儒大概是唯一一个熟悉我之后还把我当做小妹妹的学长。他皮肤很白,身材有些消瘦,五官精致立体,他标志性的谦和微笑,和他模拟法庭上隐藏在绅士做派下简练凌厉的风度让他有种不属于尘世的感觉。
      一阵钢琴曲的声音猛然响起,我的手机响了。不知什么时候,张貅宇已经在书房开始办公了,似乎进来很久了,他顺手拿起电话脸上,脸上显现出惊愕的表情。
      “喂,那是我的。”我说着走了过去,把笔记本电脑放在了桌子上,接过了电话。上面显示的正是林清儒。
      “喂?清儒学长吗?”我说着走出了书房。
      “嗯,家里还好吗?”我走的时候理由是家里有急事,之后准备婚礼也一直没有时间解释。
      “嗯,算是吧。”
      “你没事吧?”清儒学长的声音总让人觉得很温暖。
      “没事儿,提前走了真是抱歉。”我不想跟他多解释,法律系的人还是少了解我家的内情比较好。
      “准备阶段工作坊主要是你负责,你做得很好了。”
      “多谢夸奖啰,那清儒学长有什么事吗?”
      “之前都联系不上你,有点担心你啊,小丫头。”之前都?现在时间是下午那么那边就是凌晨,他是这一段时间每天都凌晨起床给我打电话吗?
      “你每天都这个时间打?”
      “这个时间一般都在吃饭,我想最不会打扰到你。”
      我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
      “我下下周要回中国探亲,之前没告诉你,就在你在的城市。”
      “真的啊?可惜我在这个城市也没待多久,当不了导游。”
      “邀请你陪同出行呢?”
      “考虑一下啰。”
      “小丫头,学长在你心里这么没有地位吗?”他笑着问道。
      “好啦,回来了联系我,我会把我中国的号码发给你,see you around。”我笑着转身走回书房,正撞上张貅宇写满愤怒的苍白的脸。
      “你还好吗?”先不管愤怒是怎么回事,他的脸色真的不太好,是菜的问题吗?
      “小丫头,把你脸上的甜蜜收收,那个没遇到的人和你联系了吗?”他扯着一边嘴角看着我说着,他的语气清晰无二地透露着厌恶,他眼中的情绪太过复杂我实在读不出,但我似乎感到了悲伤和无助。
      “电话是一个学长打来的,关系还不错罢了,我没有骗你。”本来我心中已经想好了一句反驳的话,但是看到他的样子,我第一次不忍心说出来,就当善心泛滥好了,我突然不希望他觉得他身边又多了一个背叛他的人。
      他已经竖起了刺准备攻击,我突然的白旗让他措手不及,他看了我一眼起身从我身边走出去了。
      “想调查随便你,我并不喜欢学长。”我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着,他只是径直地走出了公寓。
      直到很晚他也没有回来,到了睡觉的点,我也没有兴致等他,洗了澡便爬上了床。因为小时候对搬家排斥的缘故,我十分认床,在床上翻滚到很晚还没有睡着。
      “彭彭——”大门开闭的声音滑过夜空,因为安静,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了一般,我听见了他的脚步,他开关浴室门的声音,淋浴的声音,然后,又是脚步声,这次似乎放轻了一些,他绕到我这边的床头停了一下,然后绕到另外一边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睡了进来,带着沐浴露香的湿湿的水汽十分好闻。
      我正开始放松身体尝试睡着,突然,我感到他的手搭在了我的腰上,把头枕在了我这边的枕头上,慢慢移近,停了一下,最后轻轻靠在我的背上,这一系列动作十分轻柔,却让我不敢动弹,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着想着,我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7.
      第二天,我醒的时候难得的他还在睡,除了第一天醉酒其余的日子,他总在我醒来前很久就开始在客厅里处理公务。我见今天是周末,也不准备叫他。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睡觉的样子,他依旧保持着向着我这边睡的睡姿,但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蜷缩的姿势,他右手抱着自己的脖子,一只手攥着枕头角,像一个怕黑的孩子一样。突然,他的头开始在枕头上扭蹭,眉头紧紧锁着,嘴巴里呢喃着模糊不清的话语。
      “不要……不要……妈妈……”妈妈?资料上怎么写的?父亲于两年前心脏病恶化去世,母亲移民美国。难道不是先后顺序吗?
      “别走,别……别走……”他样子似乎很痛苦,身子蜷缩得更紧了。
      “喂……醒醒啊,张貅宇。”
      “妈妈……”
      “张貅宇?”我碰了下他,但他似乎睡得很沉。
      “妈妈……痛……好痛……”他呢喃着,双手抱住了肚子。
      这也是梦的一部分吗?如果我现在开始和他对话,就可以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但是……他醒了怎么办?以他的性格,知道有人窥探他的秘密……算了现在已经有了线索,再拜托叔叔去查比较稳妥。
      我坐起身来,推着他。“张貅宇!醒醒啊!”
      他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眼中竟然带着泪水,眼中的恐惧和无助无比清晰地显露出来,可是渐渐地又消失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坐起身来,靠在床背上,像是才从泥淖中被救起的人一般松了一口气。
      “我刚才怎么了?”他看着前方问着,他当然应该清晰地记得梦里的内容,似乎只是想确定,我知道了多少。
      “做恶梦。”我回答着,他本来就假定醉酒的时候我听见了什么,那么现在装傻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我说过,有关这件事的,全部不准透露出去。”说完他兀自下了床,离开了。等我洗漱完毕时,屋里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了。我抓紧时间打电话给了父亲的助手,要他细查查张貅宇的父母,他承诺近期就会给我详细的资料。
      时间又慢慢地过着,我们再没有像正常夫妻一样一同吃饭,他永远是早出晚归,整整三天,要不是早上他的闹钟的声音,我完全感觉不到家里除了我还有第二个人。说也奇怪,之前没见过他需要闹钟。
      这样的生活,几乎是我陪自己度过,我没有固定的朋友圈子,因为在全国各地搬着家,我没有在一所学校呆过完整的学年。高中大学都在美国度过,甚至拿着美国的国籍,少有的几个朋友都在国外,哥哥们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最后一个哥哥成家之后,在这个国家里,我基本没有可以交谈的人。但是对于我来说,生活从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换了地方,暑假还是暑假。每天早上出去跑步,之后去公园拍照,回家画画,上网对着时差和朋友们聊天,偶尔出去购物,晚上呢,就开始刷学校布置的长长的书单。
      研究历史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因为相对于我们动荡短暂的一生,历史的厚重让人觉得安定,它永远在哪里,上万年的人类史,上千年的文明史安安静静的在那里,无论人生怎样的颠簸,历史像是我心中的根基,稳定恒久。
      “嘭嘭——”大门开闭的声音,他回来了,一定是一个人的生活太寂寞,在听见门响的那一刻我竟然觉得欣喜。
      他的脚步慢慢靠近,慢慢靠近,在书房门口停了下来。
      “还没睡?”他的语气十分冷漠,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很晚了吗?”我装作,不对,我是真的看书忘了时间。
      “你继续吧。”他没有接我的话的意思,自己去洗澡了。
      我看了看表,是凌晨2:45,竟然工作到这个点,难怪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他回来。而我起床的时间已经不晚,那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只有多少?他洗完后,我也洗了澡,睡觉去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往后的每一天,每天晚上看着书,直到他回来,这样毕竟可以看一眼,我名义上的丈夫。时间慢慢过着,大门开闭的声音竟然成为了我的一点念想,每天都不知不觉地期待着这一声轻微的响动。每天的对话也增加了,诸如我在看什么书和对我的画的评价,也许是商业圈子里的一点规则,商人们对绘画都多多少少需要有点常识,但平心而论他对画的品味很专业。就这样过了一周之后,也许是工作量减少了,他回来的时间渐渐地变早了,我的睡眠时间也恢复了正常,前一段时间积累的黑眼圈也渐渐消下去了。

      “这个周末的酒会,你要一起去。”周五的晚上他竟然反常地按时下班了。
      “这样我的身份不是很奇怪吗?”我不想给我父亲惹不必要的麻烦。
      “十八岁的未婚妻很正常。”
      “有需要未婚妻出席的酒会?”我夹了片有点炒胡的青椒,丢在桌子上。
      “白嶙穆和他的荣琪儿主办的。”
      “真的?”白嶙穆是唯一和我同父同母的哥哥,家族里只有我们俩是父亲的合法子女。而荣琪儿是哥哥的妻子。
      “晚上的酒会,下午接你,你的新礼服和化妆师会到家里来。”
      “好。”说起来,众多哥哥中,哥哥很幸运,因为嫂子是真心爱着他的,可是嫂子,却被命运开了个玩笑,如果早些相遇,如果在那个女孩之前,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不过,命运似乎对我更加残酷,哥哥对嫂子,至少有份尊重,和些他认为该有的温柔体贴,只是没有心而已。我已经不再奢望得到爱情,可上天似乎连表面上的温暖也不愿意给我。

      跟他深海的冰冷比,我微弱的温度也可以被看做太阳;和我沙漠的暴戾比,他偶尔的平静也可以变成温柔,沙漠和大海相遇的那个角落,天空出现了日全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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