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未离》月落惊风

13、十三土豪

　　第十三章

　　江陵城说不上有多么繁华，当然这是较江南富庶之地而言。这人烟鼎沸之处，和苍清整日往深山老林里跑所看到的山野意趣毕竟不同，她倒是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苍清并非没有去过什么城镇，只是在这些地方所停留的时间实在有限。多数是采买了物品便匆匆离去了，她的时间颇为紧迫，也没有什么赏玩湖光山色风景名胜的心情。每次只能到了地方听说这下界传说和良辰佳景时微微叹息，想着提前完成任务后，若是有空再想这些。偶尔也安慰一下自己，途中的景致也不会令人感到无趣，洞天福地和清气聚集之处总会有些常人难以想象的异状，景色别致，令人赞叹。
　　可她到底是没有真正体会过下界人类真正的市井生活。

　　他们的家通常不会在山林深处，衣食住行都似乎和她所知道的不太一样。她为了方便逛街，特地改扮了形貌，倒是没再引起过关注。是比之前那拙劣的伪装起码要强上许多，干脆以从前见过的下界普通女子的脸为基础，稍稍上了妆便出了门。苍清难得有机会好好逛逛这下界的城市，似乎这里是比流月城小了一些，但人却是不少。路边上还有卖女儿家喜欢的胭脂水粉和其他小玩意儿的，以前都没仔细瞧过，等瞧到好些的，拿到城中逗个趣也是不错。

　　她一直从街首走到街末，想到当初唯一和这些城镇接触久些的时候，便是在巫山左近。和阿阮整整吃遍了两条街的吃食，每回出门打扮得都很奇怪。现在想想，真是有些好笑。难怪当初在无厌伽蓝临走前叮嘱她要戴上面具，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好法子。流月城的人走在这不怎么太平的下界，是招眼了些。
　　就连那个巫山上面的偃师也做了同一件事情。

　　清和这几日也不知是去了何处，只道是回去拿些东西，让她安心在城里养伤。她伤尚未好透，连逛个街也不想走太远，皮肉伤都是小事，伤筋动骨总是麻烦些。下界浊气深重，其实像这种繁华之处对她的伤势并没有什么好处。可为了掩饰体质上的异常，她只能暗自再多些嗑药，运转饱含清气和灵力的灵石，加速筋骨的痊愈。
　　苍清估算了下时间，距离完全恢复约莫还需要半月。

　　好在不算耽搁了太久，清和也算是帮了她不少的忙，起码没有吝惜自己身上的药瓶子。下界的凡药对她的效果有限，刚好面前有个修仙大派出身的家伙，她也没客气就是了。
　　这一劫，总算是有惊无险。

　　苍清方才走到客栈门口，偏偏撞上了刚刚像是出了远门回来的清和。
　　御剑走了十天半月，也是够远了。

　　清和一回来便瞧见苍清不听医嘱随便出门，上来就拉着她回去说要再看看伤势恢复得如何。大约是一路上在想着什么问题，脑子一时半会儿没拐过弯来，在人家客栈的大厅门口就拉着她上楼，又闹得人人侧目。
　　许是被盯得久了，走到半路上才发觉有些不对。清和也是随性惯了，觉察后也没在意这些，到了房间里面才撒手。偏偏苍清也是个在下界锻炼出了厚脸皮的，两人居然就这样上了楼。
　　她以为是清和长得太打眼，自从来了城里平时里穿得就像个富家公子似的，言行也一派的风流。这种人正适合天天伤春悲秋，吟风弄月，哪里像个山上下来的道士。比起这个，苍清看了看他不知从何处拿出来的酒瓶子，坐下便自斟自饮了起来。心上又添了一句，还是个酒鬼。
　　这也是苍清前些日子才发觉的，这人有时候也是个不靠谱的。她养伤的时候没事拿着酒瓶子在她面前晃也就罢了，这人早已饮酒成了精，非得喝些个难得的好酒。她勉强忍住不馋这个，谁知道清和再临走前干脆拿了不少出来，非得找她说要好好痛饮一场。

　　苍清恨不得在自己脑门贴上一句“我是病人”。

　　谁知这厮连舒活经络这种鬼话都说出来了，还说得头头是道！她被劝得实在无法，同时对此人的固执也有了深刻的体会。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苍清最后才知道这人不嫌麻烦跑得这么远，就是为了方便找个大些的城镇淘些好酒。
　　说完还一副“千金易得，好酒难求”的惆怅模样。
　　苍清对他这土豪的派头只是深吸一口气，好歹没一巴掌抽上去。

　　“你喝多了，好好休息吧。”
　　她说完直接甩了门就走。

　　回忆终了，苍清又把目光放回了认真给她切脉的清和身上。

　　“伤势恢复得还算不错，不过你还是少外出走动为好。”清和知晓对方略通药理，也没再多说，只是叮嘱了几句。“贫道这几日得到了些有关那洞中玉石的消息。但大多只显示这奇石能够放大五感，牵引心绪，从而产生幻象。其他作用尚且不明，那日你所见的究竟是否为记忆还是其他，却也不清楚。”

　　苍清听完也说不上有多失望，只是点点头表示知晓。自她决定告诉清和自己因为某些缘故忘记了些东西后，就对很多事情产生了怀疑，自然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放弃。在流月城中她没想过这些，苍清没发觉，到了下界后，她已经开始做了许多以前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心态也慢慢产生了变化。

　　“我本也没想会有多顺利，至于那石头，你拿去便是。若是有了什么结果，知会我一声就好。”苍清想想拿出了自己从城中带出的那只偃甲鸟，“以后便用这个传讯给我。”
　　用其他法宝法术传讯只怕会有其他不必要的麻烦，流月城还是暴露得越晚越好。

　　“这个是……偃甲？”清和倒像是觉得很是新奇，这鸟儿落在他手上如同真的一般，还歪着脑袋看他一眼。“不知道友师门居然还有偃术传承，这些年间偃术兴起，与一位叫做谢衣的偃术大师不无关系，不知道友是否识得他？”也不怪他联想到谢衣，谢衣出世正是天下旱情严峻之时，一日之力以偃术回天，从此偃术方才脱离左道扬名于世，南疆偃女一族也想要结识于他。恰好此人师承神秘，来历不明，倒和苍清颇为相似。清和以为可能二人都是同一师门派出历练，却不想苍清直接给否认了。

　　“不认识。”

　　苍清倒是第一次听人对她主动提起谢衣的事，她脸色变也不变，只道自己总不能说这人是师门叛徒。眼看着下界之人对他颇为推崇，她也只能当做从未听过此人。
　　“若是有机会，在下也想要向他切磋一番偃术。”

　　苍清又接着道：“还有，你整日贫道来贫道去的到底是有多穷。道友也不必叫了，直接叫我苍清就好。”

　　清和突然面色认真起来，一脸正色地回了苍清一句：“贫道……在下手头着实不算宽裕，只剩下身上几件法宝略值几个小钱。”
　　贫道太穷，穷得只剩下法宝了。

　　她根本不能忍！
　　苍清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今日从集市回来后还未休息，托词了几句，“我现下伤势已经大好，不日便要离开江陵，不知你有何打算。”

　　清和刚想说不如同行，但看着对方这避人耳目的行踪他也不是个不识趣的人，料想苍清是另有任务不便同行。他只说：“既然如此，此间事了，便与道友在城外山下道别。”他对这次发现的这块奇石是真的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世间灵物千万，但能够回溯记忆的他遍阅了典籍也只寻到了上古的三世镜。也不知这与上古的法宝有何渊源，他已经急着回山好生研究一番了。

　　待到清和离去，苍清又躺回了床上，又开始发呆望着屋梁。

　　谢衣。
　　若不是今日清和提醒，她都快忘了此人。十多年前叛逃下界的人，只有他一个。而她恰好是十余年前身受受伤，导致整整在病床上昏睡了八年。
　　如果不是这次受伤入梦，她这辈子都不会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即使想到，也只会认为是个巧合。
　　哈，但是一想到梦中的那张脸。苍清就觉得自己的精神是否因为那块石头给整出了问题，偏偏越想越不对劲。
　　哪里会有这样的巧合？！

　　苍清默然地拿出那栩栩如生的偃甲鸟，突然后悔把方才那一只送给了清和。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自己给遗漏了，心头突然一跳。

　　要不要，拆开看看？
　　这偃甲精巧无比，只怕不好动手。她如今伤还未好透，万一着了里面机关的道就不好了。她在流月城生活了这么多年，深知那些偃师脾气古怪，连自己的偃甲里面都要放些危险的玩意表示自己技艺精妙，高端无比。

　　拿着这个去找他？苍清想起了阿阮当初所说的，那人周围连一般的偃甲都近不了身，非得用这个来联络。当初自己根本没想到要隐瞒身上流月城的痕迹，他若是真的有问题，恐怕早就猜到她的身份了。

　　她越想越糟糕，鬼使神差地往偃甲鸟内注入了灵力。
　　那偃甲鸟悬于空中，没有任何预想中的意外发生。
　　但愿真的是，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