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枫丹的回忆》林小九

16、是留

　　大有扛着这只战利品，在前面健步如飞。我心里乐开了花：终于可以吃一次狍子肉了。
　　离我家——也就是桂儿家——还有二里地时，大有放慢了步子。他小心翼翼地迈着脚步，转过头看看我，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再转过去紧走两步，随后又慢腾腾地往前挪。我不明白这个老实人的心思，对他的举动很是诧异。等推开栅栏门，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大有突然停住了。
　　“你、你先进去吧。”他低下了头。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推开了门。一股热气迎面扑来，我的心里顿时温暖了。桂儿熬了一大锅热汤。雾气氤氲里，是桂儿红红的脸蛋儿和漂亮的眉眼。小易笑着冲我努努嘴，我顺着他眼神的方向一看，大有从我身后战战兢兢的露出脸来，抬头看了一眼桂儿，又低下了头。我突然明白了：原来大有喜欢桂儿啊！怪不得他总是帮他们的忙，而且有什么好东西也总是第一个想到桂儿家。也难怪田婶会跟我说儿媳不是桂儿便不放心这种话。原来我对情情爱爱之类的事情，还真是缺根筋。
　　从那天起，我便有意无意的开始撮合他们俩。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拉着小易走开。不知道为什么，小易还挺高兴，也许他也希望桂儿早点跟大有结婚过好日子吧。
　　我跟小易其实也没什么事可做，我是个哑巴，而他只是个孩子。这种组合的结果就是，我们开始去树林里摘果子，然后偷偷酿酒。
　　小易爬树是把好手，这胖小子一眨眼就能爬到树顶上，然后就坐在树杈上往下扔果子。我呢，就把外袍脱了接着。后来我们从家里“偷”出一个小瓦罐，把摘的果子都扔到里面，有沙果、桑葚、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野果。我就跟小易做手势比划，把这些果子封存在罐子里，等它发酵，到时候就有酒喝了。其实我哪里懂得酿酒呢，只是图个开心罢了。小易这孩子竟也信了。我们把罐子埋在林子里最大的一棵树下，每天就坐在这儿望天。

　　有一次，我们在树下坐着，小易问我：“叶子姐，你为什么不能说话呢？”
　　我没有看他，只是拿着根树枝在地上乱画。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就哑了呢？结果我只是无奈地冲他笑笑。我常想，老天爷为什么不让我生下来就是哑巴呢？为什么要让我自由自在地说了那么多我想说的、不想说的话之后，又让我再也说不出口了呢？是对我的惩罚吗？是对我曾经的违心话，曾经的阿谀奉承，曾经轻易许下的诺言的惩罚吗？
　　“其实你不能说话也挺好，真的。”小易低头自言自语道。
　　我先是惊异地看着他，然后慢慢站起身，头也不回大步朝家走去。小易一直在身后叫我的名字，我也没有回头。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以为我们懂一个人，但其实我们什么都不懂。每个人人总是自私地只为自己着想，认为自己才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所有人都不懂他的心。我现在想来，这种想法真是可笑。如果当时我能想通，可能就不会走开；即使我下定决心要走开，也会回头看看小易，拉住他的手，带他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