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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他就是个活生生的小萝卜头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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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林夜的小别墅,没想到张妈还没睡,一听到开门声就迎了出来,大概是不知道林夜病了,一见林夜就乐呵呵地笑着,“先生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哩?”
张妈是南方人,言语间总有吴侬软语的味道。她说完,瞅见我站在林夜身后,和和气气地朝我笑,“颜小姐也来啦。”
我却忽然间有种罪恶感,觉得这个点出现在男人家是一件特别不要脸皮的事。我原本是打算送完林夜这个病人之后就闪,可是现在,我还得在他家做回厨子。
他家的厨房足足有我家客厅那么大,张妈把角角落落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人在里边半点不打挤,连做饭都变得有趣起来。
我一个人在厨房忙碌,手笨脚笨的样子让张妈看不下去,她走过来打算被我,却被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林夜制止,“张妈你先去歇着,让她来做。”
我翻着白眼,发觉张妈正瞅着我,于是连忙笑笑,“林夜说得对,你先去歇着罢,我来就好。”
等张妈上了楼,林夜这才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我身边。我正在切菜,把鸡肉跟香菇剁成小碎粒。
我看他一副闲来无事地悠闲劲,于是招呼他把葱拿出来洗洗。
他瘪着嘴,在购物袋里翻了好一阵才从最下边找出葱来。他站在我旁边一边洗一边嘟哝,“哪有你这种人,我是病人你还招呼我干这干那。”
我说得了吧,看你一出医院就找吃的劲,就知道你那胃半点都不疼了。
他气馁,“那也是男人应该不入厨房门。”
“切!”我哼哼,“我是四川人,别把你大男子主义的那套说辞搁我身上。”
他也切了声,“男人要赚钱养家,还得给女人打杂,不带这样玩的吧。”
我被他逗得直乐呵,“养女人容易养老婆难。不过你现在知道也不晚,要不趁此机会换换你的性取向,到时候让你男朋友来帮你。”
林夜伸手拍了一下我的头,他手上还有水,湿漉漉地打在我的头顶,“你能不能少想点有的没的?”
我嘻嘻笑着说:“国外的有钱人不都好这口吗,你也跟国际接接轨。”
这个时候他已经洗完了,把葱放在案板上就绕到我身后。我以为他要出去,正想问他是不是生气了,可我没想到他就在我身后,隔得那么近,以至于一回过头去,我的唇就擦过他的脸。
我顿觉窘迫,慌忙别过脸去。谁知却有一双手缓缓地从身后伸出来揽着我的腰。
他的动作轻柔极了,就像是没有用半分力气。他连语气都特别温软,落在我的脖颈间,又痒有叫人觉着舒服,“洋人都把亲嘴当问候,要不咱们也接接轨?”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掰过我的脸,嘴唇一下子覆上来,落在我的唇边。
他眼神迷离,正欲进一步地攻城略地,我却已经推开他,红着脸道:“锅里快好了吧,我去看看。”
屋里飘荡着满屋子的饭香,粥在锅里咕噜噜地响,没有人说话。他跟我隔着几尺不到的距离,倚在灶台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于是指挥他把洗好的小葱切出来。他嘟哝了半天,才背过身去。只是他的刀法实在太不好,出来的不是葱碎是葱条。我万分无奈地扶着头,“能切成这德性也不容易。”
我从他手里夺过刀来,一边切一边道:“这谁要嫁给了你,是不是祖上八辈子都没积德了?”
林夜气得直哼哼,“你回家问问去,我怎么知道。”
我咯咯地笑,把葱碎放进锅里。小葱的味道立马就出来了,顿时香气四溢。我尝了一勺子,味道有些淡,于是顺手就招呼他,“把盐给我。”
他转过身去找盐。可能他平常真的太过于远离庖厨,捯饬了变天也没找见。最后他拉开壁柜,才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来。
我也没看就直接往里倒,他在身后喊,“我尝尝。”
我剜了小半勺给他,刚煮好的粥特别烫,他呼呼吹了一阵才啃吃进嘴里。不过他仍是被烫得直哈气,好容易缓过劲来,才问我,“怎么是甜的?”
我说不能吧,说完之后又尝了一勺子,果真是甜的。再把他给我的小玻璃瓶拿起来看了看,里面尽是白花花的细砂糖。
我顿时觉得欲哭无泪,“不是让你给我盐吗,你给我糖做什么?”
林夜怔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噗嗤笑出来,“一时没看清楚。”
我特别无奈地叹息,“怎么还有这么荒唐的青年。”
我说我再给你煮一锅吧,然后端着锅正打算往食品垃圾袋里倒。林夜急忙喊,“别慌,我又没说我不吃。”
他当真吃了,还不少。我见他吃得香,于是又尝了一勺,味道绝对不算好,但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他吃得满脸都是笑意,最后抬头看向我,“算起来,之前还真没吃过谁做的饭。”
“你哪天不是吃的别人做的。”
“你知道我说什么。”
“不是吧。”我说,“你先前的女朋友当中就没一个会做饭的?”
“有啊。”他自鸣得意,“多多少少总有几个不错的,时不时做点小点心什么的给我也都不错,可就是没见谁做过饭。”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从来不带她们回来,她们就是想也没办法。”
我听得直乐,说:“看不出来呀,我还以为到过你这的女人多得都能开怡红院了。”
林夜呵呵地笑着,“我要是隔三岔五往家里带,你说张妈还不得杀了我。”
我想想也是,道:“你跟张妈关系倒是不错。”
“是啊。”他点点头,“高中那会张妈就到我们家了,十多年了吧,跟自家人差不多,当时搬出来的时候,我跟我爸说了好久,他才同意让张妈过来。”
我很难想象他口中描述的人是那个叱咤商场的林本兴,上回在林夜的生日会上见到他,跟人群刻意疏远,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于是我说,“真想不到你爸还有这样一面。”
林夜也点点头,“他这人特极端,对有些事固执得可怕。”
他说:“小时候有段时间,他对我特别坏,跟捡来的似的,我做什么他都不管,有一回我发烧,家里的帮佣正好有事回了老家,我在家躺了两天,最后他才让秘书过来。到了医院以后,医生都愣了,说要是再来晚一点,小命就没了。”
我咋舌,“你真是捡来的吧?”
“是啊。”他接着道:“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可我都笃定我一定不是亲生的了,上了初中之后他又突然一下对我好得不得了,那会在家跟小皇帝似的,要什么有什么,有回我生日,他让人拉了一车礼物回来,房间里都堆不下了,他还特意让人把客房打扫了一间出来。”
我认可了林本兴的极端,又问,“那你妈呢?她还能由着你爸胡来?”
说完之后,我才发觉这是一个更严肃的问题,因为我看到林夜的脸色迅速地黯淡下去。
不过最后他还是咧着嘴笑,有点涩,又像有点慌,“我都没见过她,她刚生下我就难产死了。”
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连道歉。后来反倒是林夜来安慰我,“我早就无所谓了,小时候特别在乎这事儿,不过现在我都这么大了,早习惯了。”
林夜的话弄得我有些伤感,心中的母性火山爆发似的迸裂。这一刻在我眼里他就是活生生的小萝卜头啊,再也没比这更惨的了。
我一时动情,说,那我以后好好照顾你吧。
他怔了一下,那一刻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恢复了先前本色,抬头笑嘻嘻地望着我,“那是当然了。”
然而转眼他又严肃起来,“景年,我不需要你照顾我。我这么大了,自己会照顾自己。”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像被风吹过一般细碎,“我希望你能爱我,就像当初我不是渴望我爸的礼物,只是希望他能来陪我,这是一样的。”
我没办法马上回答他。有一阵之后才道:“我知道,我不是不近人情,你对我好我都知道。我也一直想如果从一开始遇见的是你,我会不会还走错这么多路,蹉跎这么多年。但是世界上没有如果,所以我用尽了自己的全部青春去爱另一个人。十年间,我没有一天能让自己停止去想他。你要给我时间,我可能不能立刻爱上你,就像我不能马上忘记他。但是我会尽全力去爱你,可能我没办法像曾经爱他那样去爱你,可至少我会尽力。”
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有点局促时,才见他轻轻笑笑,“你总是这么诚实吗?”
“不。”我说:“只是我不想耽误你。你很好,太好,会有很多人争先恐后地去爱你。我害怕一直到最后我都无法交付真心,担心自己会辜负你。”
他笑得有些落寞,“其实我一点都不好,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