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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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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的临安府最出名的是白雪红梅。
临安城郊红梅似血,吸引来不知多少游人。公子小姐们的身影在梅林中穿梭,欢语间一派现世安然。
梅林正中停了一辆马车,厚厚的车帘垂得严实,赶车人是个安静的青衣男子。她并不四处张望,只是低垂着头,甚至连动都不曾动过。
所有人都极有默契地不靠近马车。
夕颜只觉得那个青衣人有些眼熟,正想走过去看个究竟,却被人拉住了。
那人望着她的目光里俱是满满的宠溺,夕颜下意识抚上胸前的项链,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问道:“怎么了,泽雅?”
俊逸公子亦回她一笑,轻声道:“不能过去,会惊扰了贵人。”
夕颜仍是不解,却任由泽雅拉她到一边。
“那是洛公子。”泽雅解释道,“也不知是哪位退隐世家的少爷,连长辈对他都非常尊敬。”
“这样,我差点失礼了呢。”夕颜抚着心口做出被惊吓的样子,果然见到泽雅的目光柔和几分。
然而另一双眼睛远远地看,却是含着泪水和一种说不清的悲哀。
爱情这种东西从来说不上两全其美,有人欢喜,就势必有人哀愁。
正在马车中小憩的雕骨师像是感觉到什么似地,抬起头,轻轻地笑了。
“情之一字,还真是令人疯魔啊。”雕骨师似是叹息,随手取过一旁的工具,悉心雕刻一枚骨章。
那夜的月光其实很好。
叶萱在寂静的街上焦急地寻找。她早就注意到夕颜那串美丽绝伦的项链,几乎在一瞬间就联想到那个流传在临安府的古老传说。
她等不到下一个无月之夜,夕颜与泽雅的婚期就在后天,而她已经寻找了好几个夜晚,一无所获。
叶萱内心透出一丝无望。十多年青梅竹马,无数次海誓山盟,却原来比不上惑人眼的一副骨雕。她开始恨了,当最后一丝希望被掐灭,滔天恨意奔涌而出。
那时突然就有乌云敝月,青衣人手提灯盏,向她缓缓走来。
“您……决定了么?”白衣华服的雕骨师用苍白冰冷的手指温柔地拂过叶萱的脸,“您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将非常庞大。”
少女勾起一抹惨然的笑:“现在还有什么可怕呢?”
雕骨师收回手,表情似是迷惘又似是恍然。他轻轻道:“原来情之一字,竟是能噬人的么?”
叶萱不答,只微微瞌眼。往昔一幕幕皆在眼前浮现,原先越是幸福欢喜,现下便越是心冷。
动手之前,雕骨师小心地拭去了她的泪珠。
叶家小姐失踪的事情并没有在临安府引起多大波澜。
没落世家的小姐怎比得上现下风头正盛的阮家与君家的联姻,在满城花红的映衬下,所有人谈论的都是阮夕颜和君泽雅这一对璧人。
这样的话,她会不会伤心呢?
雕骨师抱着一个黑檀木小匣子坐在马车里,突然这样想。
夕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正红嫁衣,精致的妆容,闪光的红宝石首饰,很完美。
唯一有些不和谐的是那副骨雕项链,惨白透着死气,与那一份喜乐形成鲜明对比。
“姑娘还是将项链也换了吧。”负责给新嫁娘梳妆的嬷嬷捧着红宝石项链劝说道。
夕颜看了看嬷嬷手中和自己其它首饰成套的项链,还是将那副骨雕摘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断没有佩戴着骨雕参加婚礼的道理。至于雕骨师的叮嘱,都已经到现在这个程度,又能出些什么岔子呢?
她就这样轻易地说服了自己。
那场婚礼办得非常盛大,就连被各大世家奉为上宾的洛公子,亦亲自送上一份贺礼。
泽雅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黑檀木的匣子,一柄骨刀安静地躺在匣中。骨刀不大,也没有什么珠玉镶嵌,但是雕刻得十分精致。那磨得很薄的刀刃,应该是极锋锐的。
那是把非常好的刀,应该可以极轻易地划开皮肤血肉,甚至断开骨骼……泽雅目不转睛地看着,看得似乎就要迷醉在刀锋里。
“风鱼,”他哑着嗓子叫自己的书童,“你来看看这把刀。”
好奇地小童凑上前来,突然心口一痛——精致的骨刃卡在胸前的位置,却没有血溅出来。白骨贪婪地吸取甘美的血液,没吸入一点,刀身便莹亮一分,泽雅的眼光也越发欢喜。
“大少爷,夫人叫你去前厅……”声如银铃的小丫头从半掩的门里进来,看清屋内的景象之后就愣在了那里。
在她尖叫起来之前,锋利的骨刃划开了她的喉咙。
那天晚上的花红喜烛和死亡混在一起,就像是一场最诡异的幻梦。
“找不到?”雕骨师困惑地皱着眉,伸手接下又一次无功而返的白鸟。
“那把刀会去哪里呢?”他将手上核桃大的骨鸟收回匣子里,不解地思索着。
“就是这把刀?”
年轻的公子望向那把精致的骨刃。它已经不再是惨白,而是泛了极淡的红,像是在发亮一般。
“君家的大少爷用这把刀杀死了他的家人和所有宾客,临安府近一半的氏族毁在这把刀下。”少年咬着牙说道。
年轻公子望着扇面上绘的满树桃花笑起来:“有趣,雕骨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