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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曲公子好久不见(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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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日,再次踏进玉案屋中,沈仙和花落都有些愕然。
好家伙,原来另有古怪啊。
床板整个被掀开,露出一个径直向下的楼梯,两边每隔一个台阶就点着一盏防风小烟灯,照得里面亮融融的。
“你要我们从这儿下去?”沈仙警惕的盯了一眼玉案。
玉案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二人朝里屋屏风后转去。
屏风后的里间原是一处宽阔所在,以前摆放着琴具画台,现在全被搬空,露出的一大片空地上,铺着层厚厚的羊绒细毯。足够三四个人并排躺在上面。
玉案轻轻拍了两下手,有几人轻手轻手上前,将毯子从一边开始慢慢卷起。
见花落总是揉自己的右手掌心,沈仙关切询问:“怎么了?手冷?来我给你捂捂。”
说话间毯子已全被卷开,花落的眼光定在那里,手也不动了。沈仙顺着看去,不悦的蹙了蹙眉。
地上一个大大的圆窗,浅褐色琉璃,平滑如镜。
透过琉璃可看到,下面烛光通亮,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四周都以木料包裹,四壁全涂成了朱红色,……没有地面。
没有地面,全部的地就是一张大床,一张布满了整个屋子的巨大无比的床。床的正中间,对着窗户的地方,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
曲鸣。
不仅浑身赤裸,原本白皙的皮肤都呈出一种浅浅的红色。他的四肢被铁链子牢牢拉起,呈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布。
花落一把打开沈仙欲覆上她双眼的手,急切的朝曲鸣看去。
曲鸣双眼紧闭,嘴唇微张,身体不停的急切扭动,舌头还时而伸出来,在唇上舔一圈,嘴中咿咿呀呀,不知叫的是什么。
“每次都下一剂狠药,情绪很高,足够撑住全场。”玉案在旁轻轻解释。
说话间,前门有脚步声进来:“公子,赵大人到了。”
紧跟着进来的是重重的脚步声,一个粗粗的声音气喘着响起:“人呢?花了那许多钱,这半天也没见着人影儿,别是糊弄人的!要不是听着他名头响,又新鲜,我才不这大半夜的生生等了两个时辰!”
玉案绕过屏风迎上前去,温婉的声音说不出的轻柔有礼:“赵大人,这蛐蛐儿可是新味道,赵大人今儿来尝尝,包管和其他的不同。”
“哼。”随着重重的脚步一声声朝下走去,琉璃中多出了一个肥硕的身影。赵大人很胖,属于那种又矮又胖的。他见了地下阵仗,明显愣了一下,看了看床上的曲鸣,又环顾一圈儿。
花落怕被看见,悄悄朝后退了退。玉案即刻轻声解释:“单面琉璃,从里面看去,和屋顶并无二致。”
听了这话,花落放心朝前挪了挪,还走到那个看起来最清楚的点。沈仙却不满的瞪了一眼玉案,满脸阴沉。
玉案愕然,细想想,嘴角又轻轻勾起来。沈大少,不会是……在吃醋吧?
下面的赵大人见多识广,见了屋中架势,已然已明白了七八分,从东墙上取下一条鞭子,抖开,狠狠朝曲鸣身上给了一下。
“啊!……”曲鸣张嘴大呼出声,眼睛依旧紧闭,只是扭动得更加厉害,看起来好似愉悦万分。随着一鞭又一鞭下去,曲鸣尖叫起来,嘴里喃喃了几句,四肢的晃动挣扎带得铁链子哗哗做响。
也不知他嘴里说了什么,赵大人被他的话弄得兴致更高,扔了鞭子,转身又拿起西墙上挂着的一根毛刺细狼牙棒。
沈仙见状,当即拉着花落朝屋角走。花落挣脱几下,见他下了死劲,还用了真气,不欲与他相抗,任由他拉着站到墙根下。
只是他使的力气太大了,手臂被抓得生疼生疼。
咦,怪了,他好像还气得不行似的,瞪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揉了揉胳膊,花落不甘示弱的冷冷看着他:“沈仙,你有病吧?若是见不得,就别求着我跟来啊。”
听了这话,沈仙更是来气,离近些咬牙问:“我见不得什么?我见不得你……该死的,你个王八蛋什么都敢看!”话到此处,一腔怒气不得抒怀,憋得难受,又不忍朝着她身上发,便一拳打在她身后的墙上:“他妈的不许看!”
花落不屑的笑笑,轻轻去推他胳膊:“滚,别犯病。”小手刚落在沈仙身上,瞬间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沈仙一个用力,将她朝自己怀里一揽。看准时机,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另只手在她脖子后一搂一紧,低头,嘴贴上了她的唇。
刚刚沾到那柔软的双唇,便听一声剑吟,银光出鞘,沈仙尽管不舍,也不敢深入,急朝后退,花落的剑泛着寒气急促追来,将沈仙逼到对面墙角。
感情现在两人还是那个姿势,只不过调换了个儿。
将剑牢牢抵住他的脖子,花落眼中凌厉顿现:“你不长记性。”
沈仙同样狠狠逼视着她:“那又怎样?”说话间使了八成内力,朝前一冲,反手夺剑,花落甩开他,扬剑当空一劈,一阵稀里哗啦后再看,两人如两只猛兽,占据着屋中两边,四目相对,如电光火石,都恨不得此时将对方生吞活剥才好。
那件顶顶值钱难得的清柳映月玉石屏风啊……满城就这么一件儿,玉案宝贝得什么似的,谁也不许摸,天天拿块绸缎亲自给它擦土啊!它就这么……碎了……
见两人势同水火,架势拉足,又要开打,玉案强忍悲痛,轻轻咳了咳:“两位,不然……看看卖身契吧。”
恐不奏效,又加了一句:“曲鸣他……亲手写的。”
“刷”的一声,宝剑入鞘,花落眉眼淡然,仿佛刚才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拿来瞧瞧。”
沈仙仍一脸怒意,朝玉案冷冷斥去:“盖上毯子!”
玉案轻轻拍手,又有人轻手轻脚将屋中收拾妥当。花落接过那张卖身契,一字一字细读,读到一半儿,如柳的眉轻轻蹙起:“四千两银子给赎身?满五年给置房屋?你们这是开窑子,还是办济人堂?我还听说每月只接三位客,感情是来养爷的?”
玉案在窗前椅上坐了,闻言温温一笑:“姑娘别急。容我慢慢说来。……蛐蛐儿接的是大客。何为大客?钱多,口重。眼下因循守旧不吃香了,越是新玩法,才越是吸引人。”
“药量多些,便像蛐蛐儿那般,恍若仙境,兴奋无比。越是这样,玩儿得越放肆。每十日接一回客,是因为……若是没十来天灌汤抹药,还真是好不了。”
“什么好不了?”花落不解。
沈仙硬咳了几声:“往下说!”
玉案心里笑了一笑,面上平静无波:“照他眼下这药量与次数,过得一年半载,便会被药物迷了性,神智不清,到时候别说走,便是醒,都是少有的事。”
“他这样儿的,噱头打出去,又不轻易给沾身,赚的钱多些。一个能得一百两。听我给他盘算完,他下了狠心,眼下只想着多接客,多赚钱,好为自己赎身买房,回去当他的少爷。昨儿还跟我商量,能不能每月再多接两回客。”
“——被狠狠玩弄,不死不休。姑娘的吩咐,咱们做到了。”玉案同时满意笑笑:“我怎么舍得让他走,最近楼里靠他赚了多少钱了,下面那赵大人,可是生生抬了一千两银子,又加了五百两排队用的,才得以今儿就尝上了鲜。”
花落将那卖身契复又拿起来看看,立耳听听下面声响:“完事儿了没有?”
“怎么?”玉案挑挑眉毛,与此同时听得有人上楼的虚浮脚步声:“好家伙,这趟没白来,就是他妈累些,给爷找间屋子,爷走不动了。”
待听得几人伺候着赵大人走远,花落从里屋转出来,朝楼梯走去,见沈仙又要上前去拉,玉案赶忙瞥了一眼外屋的几样值钱物什,抢在花落下去前出言阻止:“姑娘!姑娘别急,下面已有人伺候,这就抬上来。他本不知身在何处,等一会儿收拾妥当了,还在屋里躺。”
见花落顿住脚,玉案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不作声朝沈仙看去。两人视线相对,彼此心意尽在不言中。
曲鸣穿着一身干净的冰绸中衣,浑身清爽被抬回里屋床上,睡得深沉。
玉案上前翻起他的袖子,抬起他的手腕给花落看:“用的锁链都包了棉花,勒得住人,但不留痕迹。”又将他衣襟拉开些,露出胸膛:“那鞭子棍子一应物事,也都是好料材,只伤皮下,疼是疼,身上不留疤痕。若他醒了问起,我们就说,是昨儿折腾的筋骨疼。几次下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这屋接的客,客人是谁、如何接的,一概想不起来。”
“够专业。”沈仙鼻子里轻哼一声。
花落不言语,利索抽出剑,将曲鸣右手五个手指挨个儿划破,就着血在卖身契上按了五个重重的血印儿,待干了,仔细端详片刻,将纸折好,收在自己身上。
真多疑。玉案心里想。那上面明明早就按了一个指印。
够谨慎。沈仙很得意。咱看上的女人,果然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