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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结盟 ...

  •   油桐花纷纷洒洒的坠落,纪靡音冷面走在青石路面上。每一脚踩下去,都可以听到花瓣碎损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呐喊,无力而嘶哑。
      纪廷伟所处的院子关着门,纪靡音示意冻绿上前去敲了门。
      很快,门就开了。来开门的丫鬟见了纪靡音和冻绿,忙走下来行礼:“见过大小姐。”
      “小姐是过来找廷少爷的,廷少爷在吗?”冻绿笑眯眯道。
      “少爷在,只是现在有客人……”丫鬟为难的看了一眼纪靡音。她自然知道这位大小姐不受宠,但是她再不受宠也是主子,不是她一个丫鬟可以随便得罪的。
      “客人?”纪靡音看一眼丫鬟闪烁的眼神,猜到这个客人很不一般。
      “是,少爷说他要和客人谈事,让人不要去打扰他们。”丫鬟低下头,不敢与纪靡音对视。
      “不要打扰吗?既然这样,我就去园子里等他吧!”纪靡音慢慢走上台阶,留下纪廷伟的丫鬟站在后边,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你不来带路?”纪靡音跨入院门,打量着纪廷伟的院子,顺口问丫鬟。
      “是。”丫鬟走进院子里,将院门关好,然后无奈的带纪靡音走入园子里。

      纪廷伟住的院子叫傲兰院,名字乍一听,还以为是哪家小姐闺房。想起自己的听雪楼,纪靡音有种感觉就是,或许两兄妹的住处名字叫错了。
      “大小姐你坐一会,奴婢去准备茶点。”丫鬟告退下去。
      “你看那金岙素,挺挺好看。”纪靡音走近看那一盆翠绿晶莹的金岙素。
      俊俏直立的金岙素,是素心蕙兰中的佳品。花葶细长,香气馥郁,一杆八朵,此刻正盛开了一朵,另外七朵还含着苞。凑近嗅了一口,却被呛着了。
      纪靡音伸手在鼻子前边扇了扇,开口道:“香气一旦过盛,这味道就算不上幽微清馨,变得让人不喜了。所以凡事必须有个度,过了那个度,就差了。”
      “谢小姐教诲。”冻绿在旁边道。

      恰好捧着茶进来的丫鬟听了大小姐的话,也不知道她到底指桑骂槐指的是什么,只能装作没听见。
      “大小姐,请喝茶。”
      奉上来的茶盏是粉彩兰花,蝴蝶瓣的春兰在茶盏上跃跃欲飞。纪靡音端在手里,指尖触摸着兰花纹理,嘴上不动声色道:“不用这里招呼着了,你该忙什么就去忙吧。”
      “是。”丫鬟不敢多做停留,很快就下去了。
      “小姐,少爷还真不是一般的喜欢兰花啊!”冻绿看着两盘点心,盘子是白瓷青色兰花,点心上也有兰花。
      “冻绿,你可知道古人怎么评价兰花?”纪靡音含一抹讽笑,询问道。
      “奴婢不知。”冻绿束手规矩道。
      “孔子曾经说过‘芷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夫兰被称为‘王者之香’。”纪靡音揭开茶盖,碗内茶汤清幽,毛尖浮在水面,含一口入喉,茶香萦绕齿间蔓延下腹。
      “王者之香?”冻绿回味着这四个字,猛然顿悟过来,脸色惨白:“小姐,这王者……”
      “知道了吧。”纪靡音冷笑着捻起一块糕点放入口里。粉白糕点入口即化,甜中带着酸。
      “是。”冻绿偷睨一眼纪靡音,暗暗整好脸色,轻声回道。却原来,大少爷怀着这样的想法,可真是大逆不道。

      纪靡音闲闲饮茶,直等到日头西斜,院子里风吹的凉了,才跨出小院说要告退。
      “既然哥哥忙着,我也不多做叨扰了。”纪靡音带着冻绿出了院子门,却一拐弯,坐在油桐树下。
      “小姐?”
      “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坐会。”
      “是。”冻绿没再说话,匆匆回去了。
      又等了许久,那紧闭的院门才又打开,纪靡音看着里边闪出来一个人影……

      纪靡音看院门关上了,才上前拖了那出来人的手。
      “谁?”人影一惊转过头来。
      “殿下不用惊慌。”纪靡音将人拉到油桐树下的僻静角落。这个死角很巧妙的让人不易发觉,却能看清外边的情况。
      “是你。”严唯淳看清拉自己手的人是纪家小姐纪靡音,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冷冷的甩开纪靡音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张丝帕擦拭着被她抓扯过的手腕。
      果然有洁癖吗?纪靡音冷眼看他反复擦拭着手腕,没有出声。
      严唯淳冷着眼擦拭半响,才将丝帕扔在地上,看着纪靡音问道:“找我什么事?”这位纪小姐突然将他拖到这样一个——严唯淳冷眼打量一下所在处——几株油桐树遮拦成的僻静死角。她既然花费心思打探了他过来的消息,提前在这里等着他,还寻了这样一个地方说话,必然有什么不方便示人的盘算。

      第一次见面,她执意送伞;第二次见面,先是偷窥被发现匆匆跑走,后边又回来提醒自己不要野外与人媾和;这第三次见面……
      这位纪小姐脑子里到底有什么盘算,严唯淳猜不出来也没有心思去猜。只是可惜,她一步步的接近,原来也是有目的……
      遏制住心底的失望,严唯淳冷笑,人与人之间,本就是互相利用罢了!她纪靡音,也不过如此。
      “你恨纪廷伟吧!”纪靡音开门见山道。
      “恨如何?不恨又如何?”严唯淳的双眼明亮清澈,看似一览无余,却又在看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那双眼深邃如不见底的渊潭,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如请殿下听我讲个故事。”纪靡音低下头,整理着腰间纠缠在一起的流苏。
      “反正也无事,你就说来听听吧。”严唯淳犹豫一下,看纪靡音的模样,今天她是存心要来做个说故事的人,不若满足她。

      “从前,有个小姑娘,她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小有几亩薄田,爹娘膝下仅她一女,自然娇宠非常。等到这姑娘及笄,临近的人家都来说亲,她却一家也没有看上。原来识字的她,不甘心嫁给寻常走夫贩子,于是一路拖下来。还好,某天她突然认识了一位京都里来的大人物。那位大人物对她也有几分意思,很快就到了一起,姑娘变成了妇人。这妇人她也知道那大人物家里已有妻室,可是仗着自己肚子里的骨肉,她依然不顾爹娘反对,跟着大人物回了京都。”纪靡音解开了流苏的纠结,抬起头来看一眼严唯淳道:“殿下,这个故事有些无趣吧?”
      “还好。”严唯淳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样一个故事,却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来。
      “十月怀胎,妇人产下来的却是个女儿。寻常人家产女,自然是不被重视的,可是大人物这家却是喜欢女儿的。虽然大人物在妇人之后又纳了几房小妾,但是因为这个女儿,妇人也还是被夫君疼爱。只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有人来算命,说此女富贵非常,却不是宜家的好命格。加上此女年岁日长,性子乖僻,越发不讨人喜欢。大人物不喜欢这个女儿,连带妇人也再不受宠。”
      “你说的是你娘和你自己?”严唯淳自然知道纪家只有纪靡音一个女儿。
      纪靡音恍若未觉,继续说道:“后来妇人也对大人物冷了心,独自住在偏院里,却不想某天,长大的女儿亲眼看到妇人和同父异母的哥哥倒在一张床上。那个哥哥,虽然只是家里众多男儿里的一个,却是最拔尖最出挑的一个。姐儿爱俏,女儿也能理解娘亲孤寂的心情,但是为什么要是那位哥哥呢?那位哥哥不是良人啊!女儿一直担心妇人再次承受打击,可妇人已经深陷了进去。很快,女儿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柔弱的妇人承受不住哥哥的绝情,死去了。”
      “你知道吗,殿下?那位哥哥,却连最后一面也不愿去见的,就算妇人为他死了,他也没打算去看上她一眼!”纪靡音看着严唯淳,凤眼圆睁,眼里水雾缭绕,好似下一刻就能滴出水来。
      “所以,你恨他?”
      “是的,我恨他!”纪靡音咬牙道,眼里的水都给硬生生的忍住了,没滚落出来,却更加让人生怜。

      静谧的空气里,听见无情冷风翛翛而过,油桐花悉悉索索的坠落。
      “你想怎么做?”严唯淳的声音很轻,好似怕惊扰了落花。
      “殿下难道不恨吗?殿下恨着他,却不得不忍受他,为什么呢?只是怕一朝失了纪家支持,是吧?”纪靡音看着严唯淳,与他双眼对视。
      “我是纪家贵妃娘娘养着的,我怎么会担心失去纪家的支持?”严唯淳转开视线,淡然道。
      “如果不怕,你又何必迎合纪廷伟?”纪靡音嘴角凝结上一朵嘲讽的冷花,看着严唯淳道:“殿下,据我所知,今上妃嫔众多,养育有子嗣的也多,贵妃娘娘虽然自己没有生养子嗣,但是养着的皇子皇女却也有三位,一位是母妃出身低下不能养育子女的徐更衣之女,今上的九公主——温恪公主;一位是母妃惠嫔早亡的七皇子,已经封为惠王的严清桡;另一位就是殿下你,十三皇子。是吧?”
      “你对这内廷之事倒清楚。”严唯淳淡淡道。
      “惠王殿下被陛下赐号为惠。何为惠,施勤无私曰惠,爱民好学曰惠,宽裕不苛曰惠。这样一个极好的字,表示今上非常喜爱这位惠王,是吧?”纪靡音不慌不忙道。
      “七皇兄为人谦和,当得起这个惠字。”
      “是啊,确实惠王殿下能当的起这个惠字,只是有这样一位兄长在侧,殿下你想必也很辛苦吧?”
      “你这是意图挑拨我和七皇兄的情分吗?”严唯淳利眼扫过来,寒芒直刺纪靡音。
      “殿下你多虑了。”纪靡音施了一礼,继续道:“殿下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若想要荣登大宝,需要的是纪家的支持,而纪家纪廷伟虽然是纪家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却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如果有办法不必勉强自己迎合纪廷伟却可以得到纪家支持,未知殿下是否觉得更好?何况殿下本是人中龙凤,如此屈于一个寻常男人之下,心里当真不觉不甘?”
      “就凭你,想要掰倒纪廷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严唯淳确实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猜到纪靡音的主意。
      “是,今时今日的纪廷伟确实不是我能斗得倒的,甚至若没有殿下援手,相信我穷其一生或许也并不能轻易掰倒他和他身后的纪家!但是我相信,殿下愿意与我结盟,一起达成所愿!”纪靡音相信,严唯淳心里对纪家的恨意,并不会比自己少。

      身为皇子,本应高贵如天上遨龙,却不得不依靠纪家女人在宫内求得一席安身之地;身为龙子,本应享受无上高权,却不得不雌伏于纪廷伟换取触碰权势的机会!这一切,都是对他身为皇子,身为男人的尊严的践踏!有骨气的皇子,怎么可能甘于这一切?纪靡音相信,严唯淳会答应与她结盟,利用纪家登上宝座,等到一朝为帝,他必然会急于掩盖掉曾经的耻辱,然后将纪家,纪廷伟……到时候,自己肯定也是他想要除去的人,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有纪家和纪廷伟陪葬,她就是死也值得!
      “你说的很美好,我自然听得很心动,只是……”
      “皇子殿下,难道长久雌伏已经让你丧失了男人的决断?”纪靡音开口冷讽。
      “你不用刻意激我。”严唯淳脸上的表情依然未有变幻分毫,好似纪靡音对他的侮辱根本就不值得一听似的。不过,纪靡音话虽说的难听,严唯淳却听过更露骨更难堪的,自然这样的话撼动不了他。
      “那殿下的意思是?”纪靡音看严唯淳的表现,心也放了下来。她原本心里还是有点担心找严唯淳结盟是错误的决定,如今看来,这严唯淳确实不简单,找他合作没有错。
      “过两日,纪廷伟将要下陇州,到时候趁他不在京都,我去跟贵妃说说,然后等到赐婚御旨下来,纪廷伟就算再想干扰,也会无力回天!”严唯淳很清楚纪廷伟的霸道与独占欲。
      多年来,严唯淳宫内没有宫女,内监也很少,什么贴身事都自己做,就是因为纪廷伟见不得别人与他亲近。就算只是为严唯淳整理衣冠,一旦被纪廷伟看到,也会不容于眼,被杀戮。
      也是因为纪廷伟的霸占,严唯淳今年都19了,年近弱冠都还未能娶亲纳妃。若让纪廷伟知晓,严唯淳要迎娶他的妹妹纪靡音,相信他一定会从中破坏!
      “那么殿下,我就静候佳音了。”
      “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严唯淳看一眼纪靡音,突然想起,她今年多大了?作为纪家唯一的女儿,为何没旁人想起她,借她与纪家联姻?
      “天色已晚,恭送殿下!”纪靡音低下头颅,唇角流溢出一丝满意。
      严唯淳没有说话,只是看一眼纪靡音发髻上斜插的孔雀衔珠步摇,然后转身离开。他对纪家的调查还是不够,看来回去也该让人好好查查这位大小姐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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