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eep 瓶花》苏良

6、#6

　　那天晚上我和吴邪失去了联系，霍家发来短信，一个向下的箭头——代表出事了，请在外务工的同志自己躲一阵。
　　恐怕是霍家东窗事发。霍家近两年因为家族内讧也开始乱作一团，虽然去年我也专心致志于篡位，但检查官的工作又舍不得放下，而这两者实在无法兼并；今年父亲去世，霍家也因我失去警官父亲一事反而更器重起我来，我正好借这机会以检查官的名义开始调查muse。
　　那时霍老太说，等我回去了，第一件事就是给我和秀秀办喜事。那时我心里默念了两遍“吴邪对不起”，转念一想自己回不回得来都是个问题，反而又想开了。
　　“他被拘留了。”张起灵递给我个地址，我愣一下，接着端起喝剩的牛奶倒进嘴里，接过地址，用力地拥抱他一下后冲去楼上换衣服。
　　我记得张起灵是muse里最贵的牛郎（阿坤），一个月只工作一次，男女都接，抱一次就要5000，突然觉得自己赚了，又想到第一次见面我包了夜（5万2，他给我优惠不用给小费）什么都没干，顿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得对不对。
　　我想象了一下他□□时会是什么表情，觉得似乎比平时还诡异。
　　我出门时6点左右，正值下班高峰，就叫皮包开单位的车来接我，半小时的路程还是花了一小时。
　　我以女朋友的名义来探监，隔着玻璃，吴邪依旧一派和气，号服与他格格不入。警卫递给我杯开水，一次性杯子被他捏得变了形。
　　吴邪的确是因为霍家的事暂时被拘留了，并且之后要作为证人上法庭，我们租的房子也被查了。我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吴邪呆在这里是最正确的行动。
　　当天半夜我又收到霍家发来的五个向下箭头——情况很糟，我想霍家可能已经为上海人口增长的控制做出了贡献。第二天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公开消息出现，局里对我紧急召回，我被告知失去对muse的一切调查权限，吴邪也是，皮包也被调走了，昨晚是他最后一次为我开车。
　　我明白过来，这次事件的消息被封锁了，霍家那边也什么消息都没来，肯定依旧是霍老太当道，她觉得我出来7个月够久了想让我回去，直接通过单位打消我的念头。没错，她很了解我，是个信任我的好领导；她很可怕，在此前我完全不知道她竟然能干涉大案子的调查。
　　但人是会变的，很多私人情感的重要性只在死亡这一事件发生时才得以体现。
　　我找检察长理论、找副局理论、找局长理论，然后就被剥夺了找市局长理论的权利。
　　在单位为自己维权时的最佳方式就是辞职，我很果断。
　　现在我彻底成了个贼，不得不开始自我怀疑，我改变了很多，比如自己的社会角色，越来越融入这个新社会，我的思想和目的是否也都潜移默化地发生了质变？
　　过了半个月，吴邪被放了出来，不用他出庭了。但官司还打，从区级打进市级，只不过是为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小案件。
　　到领薪那天，张起灵把最初我给他的那张信用卡作为工资卡还给了我。角色转换就是这样悄然完成的。
　　我玩着一枚空子弹坐在他对面，中间隔着六米长的深棕色办公桌，他把信用卡推过来。
　　我盯着那张无辜的卡，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进muse。什么都没变，我反而为muse赢得了更多利润……
　　对了，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正义和法律，仇恨是神奇的，它总是伴随着爱而产生，比如我现在为了这份亲情的所作所为。仇恨久了，大概也早已没了当初的仇恨，只剩习惯，我依旧不遗余力地为报仇而努力着，为了报仇而报仇，为了之前那么长时间的付出而继续付出。正如最初为了和平而杀人的士兵，当世界上只剩他和最后一个敌人，他们却仍厮杀，为了战争而厮杀，只为了杀而杀。
　　这时胜利真的成了最纯粹的胜利，一个骗局的胜利，骗局的始作俑者是自己，每个人都把自己骗进一个习惯的圈子里，那里没有时间让你思考。
　　所以一旦当你停下跳出这个圈子，就会发现一切都扭曲了。
　　我问：“我已经不是警察了，等我们胜利时已经不能保你了。”
　　张起灵答：“没关系。”
　　我问：“你现在还想反水么？”
　　他看了我一眼，“嗯。”
　　“为什么？”
　　“告诉过你。”
　　“初衷真的还存在么？”
　　他把手边一堆文件推给我，“工作时间禁止聊天。”
　　我看着那堆文件，苦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也许我只是失去了胜利的理由。人往往会误以为自己花很多时间去做的事很重要，而很多事也的确因为花了大把时间而变得重要。所以现在，报仇很重要，胜利很重要。既然人类是这样的生物，那我就继续这样活下去吧。
　　我想这就是张起灵比我强的方面，他永远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不是因为做了什么才明白自己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