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澜》月兮惜

4、轻寒归来

　　见她点头，女子面上终于浮上喜色：“如此便好。”想了一想，她点点头，起身踱至墙边，于书架之上抽出一本书，极为珍惜地细细抚着书上的墨字。她出了一会儿神，才又慢慢踱回来，“这是吐纳之法，你先拿回去读了，照着书上的方法先练着吐纳，有了些基础，学起来便更快些。”
　　沈暮雪接过书来，将它小心收入袖中。此书看来已颇有些时日了，纸张已有些泛黄，书页微微泛着卷儿，看得出来，这是一本经常被人翻阅的书。
　　见她收好，女子露出些许欣慰之色：“能找到你已是我的万幸，能让你修习夕家的武功，我便是死也无憾了。”
　　沈暮雪默了默，道：“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听了此话，女子却笑了：“是了，总不能一直这么叫我，也不很方便。这样罢，我教你武艺，你便唤我师父可好？”
　　沈暮雪屈膝欲跪，女子连忙扶住她，道：“不必行此大礼，我向来不是拘礼的人。”
　　她点头，盈盈一拜，唤：“师父。”
　　“哎。”女子应了，眼中竟有点点泪光。

　　与师父辞别之后，天色已晚。她便消了去前厅见沈轻寒的念头，转身回了自己屋中。待她推开门时，屋中却已坐了一个人。
　　深紫的衣袍称出他颀长的身材，青丝以发冠束于头顶，一如既往的干练。双眉如剑，目如星子，在不含笑的时候确然有些冷峻的意思。鼻梁英挺如天人雕刻而成，如此面容，定是多分了上天几分宠爱才能生就。
　　“暮雪？你去了何处？”沈轻寒抬眼，见她进了屋，起身问道。
　　“听说轻寒哥哥回来，我便去寻你，许是走岔了。”她淡淡地笑，看不出一丝破绽，“没找着你便回来了。”
　　沈轻寒也不作多想：“如此。你没事便好。我找不着你，总担心你又出什么事。”说着，他便朝外走，“天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她点头，送他至门口。
　　她正欲关上房门之时，沈轻寒又停住，转身看向她：“定亲之事，娘同你提过了？”
　　她愣住。
　　他见她发愣，垂了眼眸，道：“你若不愿，我便去同爹娘说。这毕竟是终身大事，儿戏不得。你若有半分不愿，都断不能行。”
　　她还未答话，他便提步而行。
　　“轻寒哥哥……”
　　他停住。
　　“这是爹娘的意思……我……”到此，她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他转身，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竟露出些许笑意：“你还小，哪就懂得这些事情，只晓得听爹娘的便是。”顿了顿，他又道，“然而在此事上，总要顺了你自己的心意才好。”
　　她点头，她知道沈轻寒是不愿勉强她的。
　　“但，你若嫁我，我必不负你。”
　　“……”
　　她没有说话，直到他已走出了她的视线。
　　他会说这话，她并不意外。沈轻寒一向把责任看得比什么都重。
　　她……也成了他的责任了么？是负累吧……
　　她咬了咬下唇，这并非她所愿。
　　她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从小一个人养成的习惯，她从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仰头看了看古时的月色，半晌，她关上房门兀自休息。

　　第二日清早，沈暮雪便为碧凝唤醒。
　　看碧凝的神色颇为紧张，她皱了皱眉：“碧凝，出了何事？”
　　碧凝似是刚从外面跑回来，额上还有涔涔汗迹：“老爷夫人都在前厅同少爷说话，少爷似是不愿定亲。”说到此处，碧凝抬头望了望沈暮雪的脸色，见她并无不快，方继续小心翼翼道，“夫人……让我来唤您，问问少爷究竟是何心思。”
　　沈暮雪默了默。
　　昨夜沈轻寒来问她的心意，她并未作出明确的回应。他也只当她尚懵懂，不懂情爱之事，不愿她被逼迫成亲。她知道沈轻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却未料到他今日清晨便去同父母提出拒婚。
　　她不是不感动的。
　　只是，她有些闹不清沈轻寒究竟是如何待她。
　　是妹妹，抑或意中人？
　　“哥哥是如何同爹娘说的？”她起身，碧凝在身后服侍着她穿衣。
　　碧凝的手顿了顿，方说道：“少爷说，小姐年幼，尚且不懂情爱之事，此事定亲为时尚早。”
　　沈暮雪已穿好了衣物，碧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转头疑惑道：“为何不继续说了？哥哥就只说了这些么？”
　　碧凝垂眸：“少爷说，您现在并未明白情为何物，怕您以后有天明白了，意中人却不是他，您会恨他误您终身。”
　　此话一出，如惊雷在她脑海炸开，沈轻寒已想得如此深远，那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小姐，您真的不愿意嫁给少爷么？”碧凝低头绞着手帕，“在奴婢的眼里，再也没有比小姐更美的女子，也没有比少爷更俊的男子了，这世间，你们便是最相配的一对璧人。原来，你们竟都是不愿意的么？小姐，你真的会恨少爷么？”
　　沈暮雪失笑。
　　碧凝真是单纯的性子，想来她也没有见过别的人，如此的话说出来也满是真诚。
　　“我自然不会恨他。他待我如此之好。”沈暮雪笑笑，拉过碧凝问道，“爹娘可有说些什么？”
　　碧凝摇头：“老爷夫人没有说什么，只是都很不开心。夫人便遣了我来唤小姐。”
　　“嗯……如此，我便去前厅看看。哥哥他事事为我考虑，此事必不能让他独自面对。”
　　洗漱完毕，沈暮雪便带着碧凝穿过花园，去往前厅。
　　刚走至门口，便听得瓷杯落地碎裂之声，她惊了一惊，停住脚步。
　　沈老爷怒气冲冲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这也不愿那也不愿，你究竟要如何！莫不是觉得暮雪配不得你！”
　　“儿绝无此意。世间无任何女子堪与她相比。”沈轻寒的声音一贯的平稳冷静，“我只怕委屈了她。”
　　“世间男子何其多，你可敢保证她将来看中之人便会真心待她？你可敢保证那人便不会委屈了她？”沈老爷怒气捎平，可依旧语气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