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就当什么都没说

20、姚家

　　谁最没嫌疑，俩亲家。孩子的外公自己不认的女儿，今生抱憾。

　　姚家当日赴宴的是姚家老爷跟小公子，姚老爷痛失爱女，哀伤成疾，能回话的只有小公子。
　　姚慕清，姚家三子，性乖张顽劣，烟花酒巷为家。这是赵聪给的“世家本纪”上写的，阿蛮记得很清楚。
　　姚慕清给人的感觉很斯文，青布长衫，跟世家子弟的张扬不同，再配一脸如沐春风的笑，分明是个文人雅士，跟记载大相径庭。

　　陶炎斌给他让坐，上茶，开门见山问：“姚公子可还记得案发当晚席间有什么异常？”
　　“那日宾客众多，除了吵闹就是敬酒，童家酒香，醉了不少人。”他人有些瞠目，自己的亲姐姐被杀，他却只记得酒香。
　　许纪摇头，一副看破人的笃定：“那日你跟你父亲一起，恐怕没喝尽兴。”
　　姚慕清笑了，大方承认：“大人英明，家父怕我席间出丑，没让我碰酒，只准我吃菜，但那晚有歌舞，我两只眼睛看都看不过来，哪有功夫在意别人。”

　　赵昱皱眉。人人态度这样，下人们两眼两耳没干别的，只管上菜端酒添饭，这位只管吃菜看歌舞。见他还要继续鬼扯，于是打断，不耐问道：“席间可有你不认识的人？”
　　姚慕清看着赵昱，众人以为他会回答没有，未想他神色无比认真地说：“除了童家人，其他我都不认识。”
　　姚慕清是姚家最不成材的，姚父没在这块朽木上浪费时间，商贾名流都是姚家大公子跟二公子接待。烟花酒巷里，他名声大噪，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生意场上谁认识他这“白丁”，也是相看两厌。

　　许纪暗暗为姚慕清捏把汗，这样长时间盯着赵昱看，不知会不会被打。不知是奖励他诚实还是所有心思都放在案件上，赵昱并没发难，他摇了两下手里的水墨梅花扇，继续问姚慕清：“那你可认得童家小孙女，童小米？”

　　“认得，她老跟我侄子耍，听说躲过一劫……”他的声音没什么变化，不知是因为知道他姐没能逃过此劫，而孩子的生死余兴不再牵动更多心思，还是觉得事情已成定局生死不可转寰，因而不再可惜侄子本也可逃过一劫。
　　“那你可记得那日童小米几时离开？”许纪问。
　　“不知道，大概宾客散了后吧，她不是跟三小姐离开的吗……”姚慕清说了开口以来最中听的一句话。

　　“当然了，童小米是下人入夜后送童三小姐家的，她看到了那晚最后走的人，她不知道那人叫什么，但是记得长相。看到那窗棂了吧，她就在后面！”许纪不急不徐地撒谎，除了被骗的人，其他人都是眼观鼻鼻关心，一副没听到不关心的模样。

　　姚慕清看向许纪手指的方向，看不清窗后有谁，觉得不可信，看许纪说话底气十足，又觉有几分可能。
　　“你这几天不要出门，更不能跟别人讲起这事，尤其不能把消息传给那日宴席上的人。”许纪站在门口台阶上，再三嘱咐。
　　姚慕清一脸郑重其事，点头：“大人放心，我好清净，不喜结交也不去公众场合，我定会守口如瓶！”
　　“好走不送！”许纪笑着挥手。见人远去，先绷不住的是陶炎斌，最后赵昱也笑了，阿蛮伸拇指：“大人英明！”
　　仵作老邢不像他们乐观，干巴巴道：“成不成得看他卖不卖这个人情了！”

　　自童家出事，朝廷就在物色皇商的合适人选，有童克茶田养夷前车之鉴，这回找的人不能有实业，在江南西道，不能烧瓷器不能种茶，剔除这些条件还有能力的商贾不多见。
　　有人提议，用姚家，姚家在槐城根深蒂固，虽有茶田但不足百亩，弄不出大动静；有人提议用官商，京城派人去，但三年五载不定能站住脚跟。正踌躇之际，槐城进贡的东西到了。

　　槐城每年4月跟10月进贡，这时节茶叶刚刚好。童家事出六月，进贡的东西却在七月初进了宫。除去茶叶瓷器跟酒水纸砚外，另有两副竹雕，太子见了爱不释手最后讨了一副去。令女眷们欣喜的是，此次进贡多了水蜜桃红心柚水晶葡萄等时令水果，用绢丝隔着装进竹篾，水陆两路，送到跟前还带着新摘的果蜡。
　　进贡的幡旗上依旧是“童”，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赵昱来信说，不忙丧事的童三小姐依旧很忙，摆明了要将皇商的荣誉延续下去。不过，童三小姐夫婿没入赘，子孙不姓童，下一辈想必要换字号。

　　太子当年下江南，入住童家，对童瑶印象可用八个字概括：知书达理娴静貌美，囊括了男人对女子的所有追求。但帝王家长大的他看惯了机营狡诈，觉得童瑶娴静得深沉，与她相处总是心怀芥蒂，所以还未等他父王想好怎么开口赐婚，他就逃回京城了。

　　竹雕内缘有块暗色污迹……太子沉吟着，从皇宫出来就一直放手里把玩，心里碎念：竹雕虽好，但此女心思过于深沉。若真能独当一面，倒可以拉拢，怕只怕比他爹还要冥顽不化。
　　迎面而来的明王见太子手抱着竹雕，很不知趣地上前调侃：“我说大哥，你这又从父皇那得来什么好宝贝？”太子还在琢磨童瑶可否做皇商一事，见人要看他竹雕，随手送了出去。
　　明王搁手里掂了掂，笑得轻蔑：“还以为什么宝贝，不就是一破山树疙瘩吗！您要是没见过好东西，改天去我家看看。”说完，随手又丢给太子。

　　太子小心接住，有些好笑，转身看昂首阔步而去的明王，笑着追了一句：“我这几日清闲，正要去明王家看看，听说园子又来了几只色彩斑斓的鸟。”
　　太子想去看明王家鸟，但行程还未安排就被多嘴的说给了太子妃。太子妃吃着进贡水晶葡萄，毫不介怀地对太子说：明王家新来的小妖精我代你看过了，太花哨，养了败家！

　　太子转头翻白眼，不败家的家里满院，你见过腰粗过男人的丫头吗？你去谁家作客能看到丫鬟蒙面端水递酒？这是明王来吃第一口茶时建议的。要求入眼必须都是美人的明王，再也没私下来过太子府。而太子妃天生丽质，跟这群火棍丫头比起来岂是云泥之别，兄弟们来府里做客，总要请嫂子作陪。
　　跟明王爱美人的雅痞一样，满朝文武皆知，太子怕老婆，太子张嘴接过夫人递来葡萄，愤愤地想：找机会，振夫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