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风楼之前尘旧梦》树心

2、第 2 章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叶北煦的生母萱妃病故了。
　　叶北靖的母亲俪妃那时就在她身边守着，原本还强颜欢笑着安慰，结果下一刻萱妃就在她眼前咽了气。俪妃当时搂着儿子呆楞楞地坐着也不出声，直到叶北靖被她勒得吃痛大哭才反应过来，却依旧不记得要流泪，只白着一张脸站了起来，又盯了萱妃那张已经失去生气的脸片刻，怔怔地松了手，直接把小孩子给掼到了地上，连周围的宫女太监都没来得及接住。
　　叶北靖被那么一摔，更是嚎得震天响，连原本扑在萱妃床边啜泣的叶北煦都被惊得回头看了一眼。
　　而俪妃被这么一惊竟是出奇地镇定下来，一边指挥宫人把萱妃去世的消息传给皇上，一边又命人将她儿子带出去，请太医来看看有没有摔伤，最后她走到叶北煦身边抚着他的头顶柔声道：“好孩子，姐姐已经去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以免痛极伤身。她原先嘱咐过我要照顾你，你以后，可愿意跟着我么？”
　　叶北煦泪眼朦胧地点点头。
　　俪妃得到他的回答后轻轻一笑：“那好，今晚你跟靖儿睡，他被我摔了，只怕是疼得很，你帮我哄哄他，好么？”
　　这一次她却不等叶北煦的回答就游魂似的走了出去，临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幸亏被身边的宫女扶了一下才不至摔倒。
　　叶北煦看到她的背一下子变得挺直，头也高高地抬起，整个给人的感觉瞬间变了，她不再是原先那个一直柔柔弱弱的俪妃，至少此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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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俪妃果真把儿子送到了叶北煦那里。
　　叶北煦搂着弟弟小小的身子睡在床上，却是怎么也合不了眼，又因着怕翻身会扰着小七于是动也不敢动，只能僵着背就那么躺着。
　　“三哥。”叶北靖在他怀里蹭了蹭，又叫了一声，“三哥。”
　　叶北煦低低地应了一声，身体终于松懈下来。
　　“三哥，＇死了＇是什么？”
　　“……”
　　一片长久的沉默。
　　叶北靖不耐地扭了扭：“＇死了＇是一件不好的事吗？你跟母妃好像都因为这件事很伤心。”
　　半饷，叶北煦的声音轻轻地从他头顶上传来：“如果一个人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再也不会醒过来，那就是死了。＇死了＇是一件让人伤心的事，因为那个＇死了＇的人，以后我们再也看不到了。”
　　叶北靖颇有些吃惊地道：“那我以后也看不到萱妃娘娘了？”
　　“嗯。”
　　“也不能吃她做的东西了？”
　　“嗯。”
　　“也不能……”叶北靖突地噤声，有些惶惑地看着兄长脸上划过的细细泪痕。
　　叶北煦将脑袋凑向弟弟，彼此间近得能交换呼吸，他小声道：“小七，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皇宫里是个人吃人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死无葬身之地。”
　　顿了一下，他又解释道：“就是会＇死了＇的意思。”
　　叶北靖蹙了蹙眉，道：“那三哥呢？三哥会＇死了＇么？”
　　“现在不会。”叶北煦沉吟道，“以后就不一定了。”
　　叶北靖的小臂攀上哥哥的脖子，声音软软却无比认真地道：“那我会保护三哥，一定不会让三哥＇死了＇的。”
　　叶北煦原本满心沉郁，此时却被他的语气逗得哭笑不得：“孩子话。你人现在还是这么小一团，三哥保护你还差不多。”
　　“母妃说我很快就会长大的。”叶北靖瞪大了眼反驳，“而且以后我要学武功，等我很能打很能打的时候就好了。对吧？”
　　“大概吧。”叶北煦有些意兴阑珊地道。
　　“那等我武功好了，三哥就不会＇死了＇，是吧？”
　　叶北煦有点不能理解他的话里两件事的因果关系，但还是敷衍着点头：“嗯嗯嗯，是啊。”
　　“那三哥不会＇死了＇的话，就能一直留在我身边不会让我看不到，对不对？”
　　“对的对的。”叶北煦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快睡吧。别多想了。小孩子睡少了对身体不好。”
　　叶北靖乖巧地低下脑袋，身子又蹭了蹭，将耳朵附到哥哥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
　　咚、咚。
　　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闷而稳定，让人无比安心。
　　三哥说如果呼吸和心跳没有了就会＇死了＇。
　　三哥说要是他的武功练好了他就不会＇死了＇。
　　三哥说他会一直在他身边的。
　　年幼的叶北靖在那个夜晚，心里轻轻地道，三哥，你一定不要骗我，因为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是会真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