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Anemone means...》陆蓝

3、【二】

　　美国，工科大学。

　　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在扰乱熟睡的人的美梦，穿过高大的落地窗和那薄薄的白色窗帘拥抱着床上的人，鸟儿应和着这美丽的清晨，鸣声清脆。

　　“正一，该起床了。”金发的人走向窗户，把窗帘拉开。床上的一团橘红色开始骚动，用被子盖过头，“斯帕纳不要吵！”带着微微的起床气，听起来很可爱。

　　“要迟到了。”斯帕纳含着棒棒糖，不紧不慢地说：“今天是学术报告会。”我如梦初醒地弹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理好一切，嘴里叼着斯帕纳为我烤好的面包：“我居然忘了！糟了，我还要回教室拿资料！斯帕纳，你先去大礼堂等我吧，我很快就来。”

　　然后我开始跑起来，低着头看表，念叨着千万别在那个重要的报告会上迟到。砰——“好痛。”两声痛呼同时响起，我揉了揉头，看向那个与我撞上的人。满眼都是白色，白色的桀骜不驯的短发，素白的装束，还有衣服的主人的白皮肤。怎么回事呢？这搭配竟意外的朝气蓬勃。“对不起。”我匆忙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就想要继续往前跑。“喂喂，这是你撞到人之后应该有的态度吗？入江正一。”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就看见他把学生证递到我面前，“我记住了，小正，我会去找你的。”我皱眉，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而且对我讲的是日语，他是日本人吗？我继续横冲直撞，带上满腹的对那人的不爽。

　　大礼堂内。

　　我端坐着，听着台上享誉世界的教授发言，发言结束后，他摆摆手示意我们停下掌声：“接下来时间就留给学校里最优秀的两位学生吧，入江正一，白兰·杰索，请上台。”我走上台，有些紧张，磕到阶梯差点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下去，但有一只手把我扶起来了，“小正，要小心哦。”熟悉的声音和颜色，还有那奇怪的昵称，果然是今天早上那个奇怪的人！他叫，白兰·杰索。

　　从那次在礼堂发表了演讲开始，我身边多了一只无尾熊。我经常被他粘着，一起去上课，一起去图书馆，他甚至申请调来和我同寝室，然后不厌其烦地在我面前摆弄那盆紫罗兰。有时候我真想一杯滚烫的咖啡浇到那盆花上，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竟不觉得他聒噪。

　　日子每天都那样过着，我已经开始习惯了。我会很开心地和他谈笑，我们会一起熬夜做学术报告，我们相互给对方的设计发表建议，我们会一起玩chioce……

　　昨天晚上白兰先生趴在桌上睡着了，我看着他不同于平常的安静，一定是因为那晚的月光太温柔，那时的氛围正合适，让我轻轻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大概像羽毛拂过一样轻，我的嘴唇已经尝到了他的体温，久久不得消散。我捂着嘴不解自己的行为，冲到了床上，可是却又忍不住拿了一条毛毯盖在他的身上，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嘴巴自己就不受控制地动起来了，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几个口型罢了。

　　——白兰先生，我爱你。

　　那几个口型却像实体化一样围绕着我，我不安地在床上辗转难眠，爱吗？最终一切沉寂在那如水般柔和的月色里。

　　第二天我和斯帕纳去吃早餐，他是我唯一的，可以倾诉不安的朋友。他听完我的话，拆了一支棒棒糖含在嘴里，“正一，你离他远一点吧，你难道没有想过他在玩弄你，不然为什么要对第一次见面的人那么殷勤呢？那样的人不是你这单纯的脑子可以理解的。”我忽然生起气来：“斯帕纳，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白兰先生呢！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拍案而起，转身离开了餐厅。

　　晚上，我和白兰先生在房间里玩chioce。因为早上斯帕纳的话，我一直都没有什么好心情。“怎么了呢？小正。”看着白兰先生的眼睛，我忍不住把斯帕纳的话告诉了他。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抱住了我。“小正，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咬了咬唇，“当然不是了，白兰先生是很好的……”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截断了。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天啊，这是少女漫画吗？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原来那些漫画里面所说的微风，粉红色的气场，全部都是真的。白兰先生放开了我，不知道我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沉溺下去了。

　　“小正，不讨厌是吗？”白兰先生的话音带着深深笑意，我感觉脸上的毛细血管都充血了，在发烫。“小正，我爱你。”突如其来的轰炸真的让我无力招架。“小正，我想要你。”不对，不应该这样的，快拒绝啊入江正一，和白兰先生，做这种事，是错的啊！

　　白兰先生的手温柔地抚上了我橘红色的柔软的头发，所有的伦常，世俗的目光，都不足为道了。呐，白兰先生，我愿意陪你一起走，哪怕这条路为世界人所唾弃。

　　窗外的树影，像相拥着的两人。

　　翌日，我醒过来，身旁是白兰先生的睡颜，我忽然一个颤栗，坐起身来，被子从我身上滑落，露出身上密密麻麻的红痕，我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红色，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天啊，入江正一你看你干了什么！你堕落了啊！你要怎么回去日本见妈妈和姐姐啊！我伸手蹂躏自己的头发，忽然感觉一双手揽住了我的腰。“小正，真早啊。”笑容依旧是昨天所见到的，可是却莫名的让我心神恍惚。于是就任由他为所欲为，伴着耳边恋人一般的绵绵情话。

　　恋人。我忽然想到这个词，有些迷惑：“白兰先生，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他笑着，伸手拿来了那盆紫罗兰。“小正，这是为你种的哦。”

　　我不解，但白兰先生只是笑，没有说话，便起身走进了浴室。我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地，有些怅然。

　　而后我梳洗完回到教室，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击搜索紫罗兰，出现了一大堆学名和专业解释，再下面的是花语。我的眼睛飞快地扫过那些花语，下一秒就按下了关闭。

　　——在我眼里你永远那么美。

　　嘴角的笑意像贪玩的孩子无法局促在房子里，迫不及待地拥抱外面的世界。那盆紫罗兰，今天意外的不讨厌呢。

　　今天讲台上的教授说的话特别的拖沓冗长，我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等待下课铃截断他的长篇大论。铃响以后，我迫不及待地想跑到白兰先生的教学楼，靠近那人迹罕至的的小巷，白兰先生和不知什么人在交谈的声音把我急促的脚步阻拦了下来。

　　我走到巷口的拐角处，那里应该正好挡住了白兰先生的视线，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能看到他和一些我曾见过的那些以玩弄别人感情为乐的纨绔子弟在一起。

　　“白兰，真厉害呢。那个入江正一我们盯了好久都不知道从何入手，你那么快就把他吃干抹净了吗？味道很不错吧。”

　　听见我自己的名字以后我震悚了一下，他话中那猥亵的意味实在让我不寒而栗。

　　“嗯，确实很美味，可以再多吃几次呢。”

　　明明已经是暮春了，可是我忽然觉得好冷，肩膀瑟缩了一下。白兰先生，你……说什么？

　　“也给我们尝尝嘛，吃独食可不好哦。”还伴随着那些人附和着，令人作呕的笑声。

　　我用手掌抵住了眉心，闭着眼，无奈地笑了一下。斯帕纳，我想你是对的。

　　“你们自己没有能力，却要我吃剩的猎物吗？”白兰先生的声音是慵懒的，夹着蔑视。

　　“喂喂，白兰，这话说得太嚣张了吧。”

　　“难道不是吗？连入江正一那种可以轻易解决的货色都没办法搞定，少把我和你们相提并论了。”

　　我就站在一旁，就像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自己的恶梦。那种货色，呵，哪种？把我引入陷阱以后冷眼旁观，看不见我心里对与世俗背道而驰的恐惧和压碎在你身下的尊严，就换来未曾深爱已无情，这已经是好听些的说法了。

　　“白兰你这家伙！上！把他那没由来的气焰给浇熄！”

　　我听着那些打斗声，木然，我并不认为白兰先生会输给那些喽啰，只是站在那里思索着，应该面对他，还是假装没事发生。我回神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了，最后被白兰先生击垮的人还不甘心地骂了一句可恶。白兰先生走了过去，踩着他的手，脸上一定挂着笑，尽管他背对着我。

　　我想冲出去质问他，却觉得这样像是在宣告世人我是很快就要被他玩腻的玩偶，甚至说是……怨妇吧。

　　“白兰，去死吧。”那些不可一世的人在被白兰先生践踏在脚下以后，大概伤害到了他们那些可以称作为自尊心的东西，我看见白兰先生身后的人拔出了枪，对准白兰先生。

　　接下来本应要发生的事情本来在这合法持枪并经常发生校园枪击案的国度应该一切都顺理成章才是，可是在他鸣枪的前一刻，也许是那已被挫骨扬灰的爱驱使我，身体行动超越了一切的思考，快得就像是缩手反应一样简单的条件反射，那枪口的本来目标被我挡住，那子弹嵌入的，是我的身体。

　　眼前立刻模糊一片，只剩下混沌的光感。似乎我整个人都泡在了水里，耳边的嘈杂声那么响亮，但又是与我的世界隔绝的，有种遥远的感觉。

　　白兰先生，很抱歉我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误会了你给我的紫罗兰的含义，现在我知道了，“感情的监禁”是吧？囚犯要失去自由失去一切，而将囚犯送入牢狱的人，却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你很成功，没有付出些什么，却看见了，我这副落魄的阶下囚的模样。

　　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疼痛侵袭过后，温热的感觉溢满了我的左胸。真是的，又是血啊。

　　啊咧，奇怪，为什么我会用“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