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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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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于回来了~~?”众人正要欢呼,有人喊了一声,“是汉人”,大家都愣住了,向着军队来的方向望去,发现来的队伍和车马并不是匈奴人的装扮,队伍最前面迎风飘荡的是汉朝黑红色的旗帜。
卫律等人见状,也没有再提及血祭的事情,看着汉军徐徐而来。
终于汉军走近停下了,一个年轻人纵马上前,本来围观的匈奴百姓分作两边早已让出一条路。
昭君这才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惊喜地叫道:“王先生~~”
来人正是王漭,他远远看到了昭君,冲着昭君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然后跳下马,先给乌禅暮行礼,“乌禅暮大人~~”他们曾在呼韩邪在长安和亲时,就有数面之缘,早已熟络。
“哦,原来是王大人”乌禅暮回礼,问道,“不知大人怎么来到我们王庭啊?”
“是这样的,皇上听先贤禅大人说,匈奴此时正遇冬寒饥灾,特派王漭为使臣送些粮草过来。
本来要先派人来通知一下的,但是听说单于出征未归,怕延误时日,所以王漭就带人先到了。”
“真是太感谢了,快快请进穹庐大帐吧。”乌禅暮心中大喜,这些日子他为粮草筹集一筹莫展,王漭的到来正是雪中送炭。
王漭说道:“好的,我让将士们先帮着把粮草卸下来。”
“好好~~来大家伙也过来帮帮忙,汉朝给咱们送粮食来了”乌禅暮挥手招呼着,周围的百姓都上前帮汉军卸粮草,胡汉军民一派和乐融融。
“昭君阏氏,您先休息吧。”乌禅暮转身对昭君说道,没有再看卫律等人。
“阏氏?”王漭身子一震,眼中露出不解,脸上仍不失礼节性的笑容。
昭君毡帐中。
绣云端来了些食物给昭君,说道:“姐姐,这是刚才库连达大娘送来的煄酪和釄蠡,你一直没吃东西,吃一些吧。我想王大人送来了粮食的话,卫律大人他们就不会再难为你了吧。”
昭君心神不定地看着食盒中的东西,她知道血祭的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王姑娘~~”王漭清朗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王先生,快请进吧~~”昭君知道王漭一定会来的。
王漭走进毡帐,虽然他比以前清瘦了些,但是还是那么斯文有礼,谦谦和煦。
昭君让王漭上座,绣云给王漭倒了茶水,就退出毡帐了。
“王姑娘,一别数月,还好吗?来之前,我特意去府上看望了伯母,她老人家很好,让你不要挂念。”
昭君真切的说道:“多谢,王先生。昭君一切都好,只是离开长安那么久,很想你们这些朋友,不知毛先生,萧姑姑,他们还都好吗?”
“呵呵,他们还好~~”王漭牵强地笑道,他实在不愿再让这位离乡背井的女子难过。昭君怎知,她离开的一月后,毛延寿就被王凤找机会安了个罪名处决弃市,而萧善音则被皇后派去看守先皇陵墓了。
昭君安慰地笑笑,说道:“那就好,这次还要多谢你,给匈奴的百姓送来这么多粮草解决了当下的燃眉之急。”
“王某此次就是想来看看姑娘,本想趁此机会,带姑娘离开~~没想到却听说单于要送平都公主回汉,留你做正室阏氏?其实,你一个弱质女子根本不需要这样牺牲自己的。”王漭料定昭君一定是被强行占留的。
“不,昭君是自愿留在匈奴,做匈奴的阏氏。”昭君读出王漭的心思,坚定地说道。
“你是自愿的?也不是为了公主吗?” 王漭早就知道平都公主不愿远嫁的事情。
昭君淡淡微笑道:“不是这样的,王先生,你还记着在宫里我向你打听的那个姓云的人吗?其实他就是单于~~”说着心中又出现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这么说你和呼韩邪单于~~”王漭大悟道,却没有说出心中所想。
“嗯,昭君与大哥早就相识相知,他就是昭君心仪之人。我本来也不知道他就是单于。可是上天眷顾让我们又在这儿相遇了,大哥对昭君一直矢志不渝,昭君此生也对他不离不弃。”
“可是灵儿说,如果不是我刚才赶到,你就要被他们血祭神社了~~~”王漭一想到这件事就抑制不住激动,怎么能让她受到这样的委屈。
昭君轻轻摇摇头,说道:“王先生,昭君自幼的志向就是希望能像男儿一样做一番事业,只是后来迫不得已才到了深宫。此次随公主来到匈奴后,我发现我真的喜欢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尤其知道云大哥就是大单于后,我就更相信这里才是属于我生命的另一片天地。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昭君都不怕。只是~~” 昭君不无担忧地说道,“我担心皇上会为了大哥不娶平都公主的事情,迁怒于匈奴,把大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胡汉友好局面破坏了。”
王漭看着昭君,不过分离不过数月,她已褪去了在宫中的青涩和愁苦的情怀,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和恬淡,气质也越发超尘脱俗。
王漭心中轻叹了一声,知道自己将永远的失去了这个女子。他强忍下心中的苦涩,笑道:“说实话,皇上近来身体不适,已经不甚理朝政,朝中大事皆由舅舅把持,所以平都公主的事情你不要担心,王漭也会在有生之年,尽力帮助姑娘完成心愿,让胡汉永不再战。再说这里风景优美,民风纯朴比起长安,也许更适合姑娘生活。”
王漭神情落寞,安慰着昭君的同时也在劝服着自己。
傍晚。
乌禅暮走在回自己毡帐的路上,还在想着安排汉朝使臣的吃住问题。
看到昭君迎面而来,乌禅暮笑道:“昭君阏氏~~你来找我?”
“嗯,乌禅暮大叔,我是想问问这次汉朝送了不少粮食,留够王庭的,还有剩余吗?”
“嗯,我刚才看了一下,该会有多余的。你是想?~~”
“如果有剩余,就给其他部族送去些吧,我想他们一定也需要的。”
“昭君阏氏,你要不来找老汉,老汉还要去看你呢,今早的事情是我们对不住你啊,没想到你只字未提,唉,还想着其他的部族~~。” 说罢,老人满脸歉意。
“大叔,你不要这么说,昭君应该为大哥分担一些,也希望匈奴的百姓们都能过上好日子。”
乌禅暮感动地赞叹道:“嗯,单于真的没有为我们匈奴选错阏氏啊~~”
昭君听了这话,羞红了脸,低着头打算走开。
“呵呵~~”乌禅暮忙笑道:“哦,差点忘了说,单于他们打了大胜仗,说是马上就会回来了。”
清晨。
昭君在毡帐里,静静地凝视着已经绣完的图。
忽然帐帘被掀起,一阵凉意,昭君正要回头,耳边响起久违的声音,熟悉的语气:“我回来了~”
昭君才看清走进来竟是呼韩邪。眼前的他还是那么英俊伟岸,虽有些有些奔波的疲态,但是脸上却闪着兴奋的光彩。
昭君眼中满是惊喜,走近呼韩邪,还是不敢置信的问道:“大哥,真的是你?你怎么~~”
呼韩邪深深地看着昭君清丽的脸庞,仿佛要把她烙印在自己心里,说道:“昭君,这些日子我时刻牵挂着你。后来听说了血祭的事情,我都急坏了。仗一打完,就让左王暂代我领军返回。我日夜兼程的先赶回来了,没想到到王庭却是半夜。我想你已经休息了,就先去了乌禅暮大叔那里。”
昭君被呼韩邪的关切感动了,本来沉着镇定的他,此时为了自己竟是那么慌乱。
昭君也看着这个日夜思念的人,说出连日来的担忧:“你怎么样?受伤了吗?”她自幼在军中长大,知道战场上的血雨腥风。
呼韩邪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没事的,放心。现在屠耆的残余势力已经扫平了,匈奴已经完全统一了。勿洛孤的事情,我也和老姑夕王好好谈过了,他已经将勿洛孤送到长安去了,希望他在那里能真正成熟起来。倒是你,这次要不是汉使赶到,我岂不是要抱憾终身了?”
呼韩邪正好探身看到昭君绣好的绣品,诧异的轻叹了一声,唇边绽开温暖的笑容。
原来昭君绣好的图竟然是他的画像,画上的他:浓密的头发,王者的气度,目光炯炯不失刚毅,神情坚韧似有柔和。
昭君抬手轻轻抚过绣图,轻柔对呼韩邪笑道:“大哥,这就是你在我心里面样子,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着,绣着~~,就像你都在我身边一样,只要想到这个,无论什么境遇,我都无所畏惧的。”
“昭君,从此刻起,我要一生都守在你的身边。” 呼韩邪说罢,将昭君紧紧地揽在怀里,毡帐中洋溢着浓情蜜意。
穹庐大帐。
呼韩邪端坐在王座上,四周是王庭的大臣,所有的人都看着站在下面的大法师,气氛肃穆紧张。
呼韩邪问大法师:“是你给大伙说先单于托梦给你指示了?”
“是的~”那个法师看看周围的人,有些心虚的说道。
呼韩邪盯着法师的眼睛:“那先单于是怎么说的,你现在给在座的具体说说?”
“他,呃,他老人家说与汉和亲招来天灾,要汉家阏氏的血祭来平息苍天之怒。”大法师吞吞吐吐地说着,他回忆着卫律几天前教他胡编的词。
呼韩邪沉声问道:“哦,先单于是这么说的吗?”
“这~~是,是的。”
呼韩邪眉宇间带着严厉,精明果决说道:“我父亲虚闾权渠大单于在世时,多次想派人去长安,要与汉朝和亲,只是后来直到他死也未能如愿,这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我想知道他现在怎么会在梦里告诉你和亲惹怒了上天?”
“是啊,大法师,何况汉朝已经送来了粮草?要说是贵人还差不多,怎么能说天灾呢?”乌禅暮也说道。
“这~~这~~真的是先单于的~”大法师早就被呼韩邪的气势吓倒了,此刻还想挣扎着。
呼韩邪脸色更沉,呵斥说道:“你大胆!你竟敢冒充先单于的神祗,你难道不知道咱们匈奴的刑法?”
匈奴的刑法十分残酷,只要用刀伤人一尺,就要被挖鼻,跺手。如果欺哄神灵,是要受剔骨酷刑的。
所以大法师一听,吓的两腿一软,“扑通”整个人直接跪倒在地上,向坐在旁边的卫律喊道:“这,卫律大人救我啊~~“
卫律见状也神色慌乱了,指着大法师,抵赖道:“你胡说什么?”
“唉,卫律大人您不能不管我的啊,当初不是您说要~~大单于,饶恕我吧!”大法师眼见卫律靠不住了,磕头不断向呼韩邪求饶。
帐中的人都为卫律的行为很不耻,脸上显出厌恶之色。
一位大将冲上来揪住卫律的衣领,愤怒的要回他一拳,被旁人拦下,他大骂道:“我们在外面战场上流血流汗,你小子竟然在王庭里做这种勾当?啊~~?”
“你胡说~~我从来没和大法师说过话,你有什么证据?”卫律抢白道。
“我有~~”阿诺兰掀帘进来,把一包金银钱币之类的东西扔在地上,说道:“这些是那天从长安回来,单于赏给你的东西,咱们王庭里都有记录,可是现在它在大法师的毡帐里。”
卫律无从辩解,只是仇恨的看着呼韩邪。
“真的是你?卫律?为什么要置昭君于死地呢?”呼韩邪问道。
卫律也豁出去了,强硬的说道:“是我,又怎么样?呼韩邪~~,要不是你和汉朝人勾结,我母亲又怎么会死?还有你口口声声提到的哥哥,我的义父呼图吾斯,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父亲,是你~,是你害死他的。我也要毁了你最爱的人,也要毁了你,让你知道你给别人带来的痛苦~”卫律说着,红了眼眶。
“卫律,你是呼图吾斯的义子,这些年我也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亲人一样,”呼韩邪语气中满是沉痛,“可是你怎么像块石头一样,捂也捂不热呢?”
“呼韩邪,不要这么假惺惺的了,看着让人恶心。你还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你还不是想除去我而后快?你和那些汉人学的阴险狡诈,根本不配作我们匈奴的单于。”卫律想着也没有活路了,干脆激怒了呼韩邪,死也死的痛快。
“卫律~~”一直站在一旁的阿诺兰实在不忍他这样说呼韩邪。
卫律指着阿诺兰,羞辱道:“还有你,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每次都把人家当作神灵一样哄着,可是人家呢?只是认为你像苍蝇一样讨厌。”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伤害谁了。
阿诺兰望着卫律会强作镇定的脸,语气异常平静地说道:“卫律,你最好能看清事实,~~很多事情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的心。”说罢,深深的看了呼韩邪一眼,转身出去。
卫律闻言脸色一变,看着阿诺兰的背景若有所思。
半月后。
呼韩邪和王漭站在山头,看着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
呼韩邪歉意地说道:“这次烦劳王大人送粮草过来。希望你能在王庭待到明年我和昭君举行祭庙大礼之后再回长安。这些日子光顾着处理王庭的事情,也没有专门致谢。”
王漭也谦恭的笑道:“大单于,请不要客气,您娶了王姑娘,我们胡汉也就是一家人了。我会等到你们大礼之后再走,顺便也会送平都公主回去,请您放心这件事不会影响胡汉大局。”
呼韩邪诚恳地说道:“真是很感谢你,昭君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很高兴,你将永远是我呼韩邪的朋友,是我匈奴的朋友。”
王漭点点头,沉吟半晌,敛起笑容,声音空远地说道:“大单于,现在抛去您是匈奴单于,我是大汉使臣的身份。我想告诉您的是昭君是这世间最难得一见的奇女子,能与之执手到老是你今生最大的福气,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她,好好照顾她。”
三月。匈奴春祭大典。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寒冷和阴霾仿佛一夜而去,东风新至,残雪融化在的弱水河中。虽然匈奴的初春还有寒意,可是草原的青绿已给人们心底带来了温暖,连风都带着阵阵清新的天香。
呼韩邪和昭君身着红妆喜服,按照匈奴的礼节仪式完成了他们盛大的婚礼。
各部首领也皆来衷心地恭贺,恭贺呼韩邪统一匈奴,诚心地祝福呼韩邪与昭君的幸福,他们感动于昭君不计前嫌,将粮草送到驻牧地解围,这也使他们不得不承认昭君真的是匈奴草原上最好的阏氏。
最后呼韩邪站定在穹庐大帐前面,向着众人朗声说道:“昭君~~从今天起正式成为我匈奴的阏氏——宁胡阏氏,愿我匈奴永世安宁。自今以后,汉与匈奴合为一家,世世不得相诈相攻,有窃盗者相报行其诛,偿其物,有寇发兵相助。汉与匈奴敢先背约者,受天不祥。令其世世子孙尽如此盟。”声音一直回荡在远处的天空中。
四周人们欢呼着:
“苍天保佑我匈奴~~”
“保佑我呼韩邪单于~~”
“保佑我宁胡阏氏~~”
后来的史书上永远的记录了呼韩邪与昭君婚后的匈奴:
“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