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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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四日，周日，上午十点。
桐人一边思索着一系列让他大脑发热的事情——无非就是关于之前的错误推断和这次头目攻略战的战果可能带来的局面；一边瞟着走在自己两边的两名女性，吸了口气，又苦笑着将这口气呼出。这两个人绝对是故意的吧，非要他夹在中间走。
亚丝娜被头套盖住一半的侧脸上露出的神情依旧很平静，零也仍是面无表情、脚步轻快。一切都很正常，从表面上来看。这种气氛让桐人觉得非常坐立难安。
就在桐人看了亚丝娜第三眼的时候，亚丝娜忽然狠狠地瞪了桐人一眼。
“看什么看？”
她的低语音量很小，桐人并不确定零是否听得见，但他还是慌张地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要承认比较好，因为这个人从昨天开始就很不高兴，不高兴的原因三个人都不愿意提起。亚丝娜曾经笃定地告诉他如果他想起了昨晚上的任何一点细节绝对会灌他一桶坏掉的牛奶，而零在一边默默地举起她的剑——在这种双重压力的情况下谁还会不长眼的去想起来啊！话说回来，昨天零给他那一下还真疼啊……
“没、没看什么。”
亚丝娜再次用那如同轻剑剑尖般的眼神，瞥了连敷衍都不会的桐人一眼后，猛地转过头去。以这样的状态参加今天的战斗真的没问题吗，不过他们三个是连编号都没有的打杂队伍就是了……就在桐人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身前突然传来一道难以称之为友好的声音。
“喂。”
桐人茫然看去，看到牙王那头标志性的棕色刺猬头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因为这个声音亚丝娜和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零侧过身去看两人，挑起了一边的嘴角轻笑，眼睛里全是警惕：这个时候这家伙还不打算罢休？还想拿走桐人那把剑？
牙王在比桐人略低的高度以挑衅的眼光盯着茫然的桐人，以更加低沉的声音说道：
“听好了，今儿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后面缩着。你们可是负责辅助俺这个队的。”
“……”
桐人自认口才并不出色，完全不知道此时该做出什么反应。毕竟这个男人，昨天被桐人拒绝了四万柯尔的大买卖，而且连不惜找代理人也要隐瞒的名字也被桐人知道了，就常识来说，他应该很尴尬才对。而桐人担心一旁的零会“新仇旧恨”一起算，装作自然而然地抬起一只手拦在了零的身前。
但是牙王的态度，却反倒像是觉得桐人他们躲着他才是理所当然的。他将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的脸再次靠近了一些，恨恨地说道：“老老实实专心对付我们漏掉的杂兵狗头人去吧！”
然后他往地上吐了一口虚拟的唾沫，才转身离开了。桐人茫然地看着牙王向Ｅ小队走去的背影，直到旁边传来声音，他才猛然回过神。
“怎么回事？”是亚丝娜，她的眼神比刚才更加凌厉。
零则盯着Ｅ小队，仔细盘算着不按照计划行事会成为众矢之的的可行性。
“谁、谁知道呢……也许是在警告我们这些独行玩家别太嚣张吧……”
桐人说出来的时候没有想太多，但他马上又想到了另一层意思——是警告他们两个封测玩家别太嚣张吧？
如果他想的不错，那么牙王的态度是完全知道他和零是经历过封测的玩家了。但是，他的根据是什么？就算老鼠阿尔戈再贪财，她也绝对不会把谁是封测玩家这个情报拿出来做交易，更何况她的好朋友也是封测玩家。而他和零两人至今都对封测的事情守口如瓶，除了一开始跟克莱因说过之外。
桐人一边为昨天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而焦躁，一边看着牙王离去的背影。
“咦？”
桐人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无意识地发出了声音。
昨天那个男人出了四万柯尔来买他的剑，目的就是为了在这次的头目战上更好的奋斗。就算没有买到，四万柯尔也能够买很多好的装备；牙王身上的装备却还和昨天一样，虽然质量还行，但四万柯尔的话，可以购买一套好得多的装备了。不把钱用掉，而是窝在兜里，那钱拿来究竟有什么用……
——不过，桐人刚思考到这里就被迫中止掉了。
迪亚贝尔用他那熟悉的悦耳声音说道：“各位……事到如今，我只想说一句话！”
他右手握拳，面带微笑：“一定要胜利！”
零有一种错觉：此刻轰鸣而起的呐喊声，与四周前回荡在起始之城镇中央广场的万人哀号，有着一丝相似之处。
一大群人走在从托尔巴纳城镇到迷宫塔的路上，这样的情景刺激着亚丝娜的某些记忆。她在思考了几分钟之后，才终于回忆了起来。
那就是在今年一月举行的修学旅行，目的地是澳大利亚的昆士兰。从隆冬的东京一下子来到盛夏的黄金海岸，让同学们的情绪一下子到达了顶点，不管去什么地方，都如同在参加庆典一样闹个不停。
现在的状况可以说和当时一个共同点都没有，但走在林荫道上的四十几人间弥漫的气氛，和当时的学生们非常相似——说不完的话，频繁爆出的笑声。要说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不时从左右的森林中袭来的怪物吧。不过那个时候，总会有想要炫耀技术的人蜂拥而上将它们秒杀。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亚丝娜也暂时忘却昨晚的悲剧，和身边的男单手剑士搭话。
“我说，你在来这里之前，是不是也玩过其他的王……网络游戏？”
“嗯……啊，是啊，我们都玩过。”
男剑士还是显得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黑发上下摇动着。亚丝娜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零，说话对象自然而然地转移：“零也玩过……很多网游？”明明是女生呢……
“啊。”即使是提起兴趣爱好，零也没有显得特别兴奋，可能是因为心不在焉吧。
“那，其他的游戏在赶路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吗？怎么说呢……就像是在郊游一样……”亚丝娜又看了一眼前方的队伍。
“……郊游这个词用得太棒了。”零笑了一下，伸出左手大拇指，然后又耸了耸肩，“很遗憾，其他的游戏很难见到这个场景。先不说ＳＡＯ是完全潜行式的游戏，就拿平常在ＰＣ端就可以玩的普通网游来说，移动就需要键盘和鼠标来操作，没有时间在聊天频道和队友说说笑笑。当然就我个人而言，虽然有网游可以选择和队伍成员语音通话，但是我也只是中途和队长联系一下，完全不参与团队讨论。”
“哦，是这样吗……”
“听零这样说你就知道她是多么的不合群了，但是通常来说能让她加入的队伍都是不说半句废话的，操作也必须高水准。很少人能适应这种队伍的氛围，但是零还是乐在其中的。”桐人突然插话进来，零不爽地抛给他一个眼刀，却没有反驳。
“哦。”
亚丝娜想象了一下在平面屏幕里沉默地往前猛冲的游戏角色大军，最后再次喃喃低语：
“如果是真实的话，那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咦？真、真实？”
桐人一脸惊讶地看着亚丝娜，零也觉得这个想法非常新奇。
“我是说……如果真的存在这种奇幻世界的话……假设此时，在那个世界里冒险的剑士啊魔法师之类的一群人，正准备前去打败那些可怕怪物们的老大。在路上的时候，他们会聊什么话题呢？还是会一直保持沉默向前走呢？这就是我所想的问题。”
“……”三人之间随着亚丝娜话音的落下而陷入沉默。
亚丝娜看看二人的神态，终于意识到自己提了一个多么孩子气的疑问。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准备以“算了，这只是一个无聊的问题”结束这个话题的时候——
“死亡是通往荣耀的旅途吗……”
一阵轻轻的低语从桐人的口中传出。
“如果有这样一群以此为日常生活的人……大概这种时候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前往饭馆吃饭一样平常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的话就闭嘴。这个头目攻略队伍，迟早也会变成这样的。只要能把挑战头目这件事，当成自己司空见惯的日常。”
“呵呵、呵……”
亚丝娜真心觉得这个男剑士说的话很奇怪而小声笑了起来，然后马上像是在找借口似的说道：“对不起，我不该笑的，但是……你说的事真的好奇怪。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终极的‘非日常’，你却还在说这里存在着‘日常’。”
“如果放在四个星期之前——也就是我们进入这个游戏之前的话，的确如此。”零有些不悦地皱着眉头，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过去了四周，我们今天才准备去打倒第一层的头目。暂且算今天就能攻略第一层，但是上面还有九十九层，至少也要花上两三年时间才能攻略完一百层。现在我们可以大笑着说这是‘非日常’，但是越来越往上走后，‘非日常’就是我们的‘日常’了；同理，现实世界的一切生活才是‘非日常’。能够理解吗？”
如果是过去的亚丝娜，听到这些话肯定会给她带来极大的绝望与打击；而如今，这样的悲观只是如同一阵干燥的风，从她的心边吹过。有可能是第二次听到零独特的劝诫方式已经习惯了，有可能是自己已经接受这个世界的一些东西了。
“和你们比起来，我真的太脆弱了。在这个世界生活许多年……这对我来说，比死在今天的战斗中还要可怕。”
桐人看了她一会儿，将手揣进灰色口袋的外套里，小声地嘟哝道：
“如果能前往更高楼层的话，还有更棒的浴室呢。”
“真、真的吗？”
亚丝娜不假思索地追问，然后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失误。她忍住死灰复燃的羞耻感，低声做出宣告：
“你想起来了是吧？我真的会把一桶坏掉的牛奶灌进你的嘴里的。”
“那么，今天起码得活着回去才行呢。”
桐人咧着嘴露出笑容反击，但他的后脑勺被零拍了一下：“坦然地说出这种话真的好吗？那一脚效果还不够明显？”
桐人抖了抖，觉得自己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
上午十一点，到达迷宫区。
中午十二点半，突破最顶层。
迄今为止都没有出现伤亡，让桐人不由得偷偷地松了口气。毕竟这里有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接近满员团队的行军，在这个世界里，带着“第一次”这种形容词的行为，无一例外都伴随着是事故的发生。
实际上，队伍已经遭遇了三次紧急情况。比如说全体装备着长枪和斧枪这种长柄武器的Ｆ队、Ｇ队曾经在通道的岔路附近遭遇了近战型狗头人的偷袭。虽然在ＳＡＯ里，混战的时候武器偶尔碰到队友也不会造成伤害，但是会被判定为遭遇障碍物，不管是普通攻击还是剑技都会被迫停止。相对的，长柄武器自然更容易遭遇这种危险，因此在被近战怪物偷袭是很危险的。
但是，迪亚贝尔在这种小危机中展现了他出色的指挥才能。身为团长的他一个人留在前面，大胆地让周围所有人都后退。然后他使用强力的剑技将怪物打退，再迅速和装备着近距离武器的队员进行换位。如果不是平时就习惯做领队的人，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零将迪亚贝尔这一系列动作收入眼底，敛眸沉思了一会儿，并没有从封测的玩家记忆中搜寻出任何有关这个人的影子，只好作罢。
众人终于有惊无险地站在了一扇巨门前。
灰色的石质表面有着兽头人身怪物的浮雕，显得无比狰狞。说到狗头人，在其他的网游里不过是还没有哥布林厉害的杂兵中的杂兵，但到了ＳＡＯ里，所有亚人型怪物都是不可小看的强敌，狗头人也不例外。他们有着使用剑和斧头等武器的能力，也就是他们也能使用剑技。剑技有着远超普通攻击的速度、威力以及命中修正值，哪怕是最低等级的剑技，在无防备状态下被暴打的话，血量马上就会掉一大截。
“有时间吗？”
桐人和零交换一个眼神，然后桐人低声对亚丝娜说：“今天的战斗，我们要对付的‘废墟的狗头人卫兵’虽然只是头目的护卫小怪，但也是非常强大的敌人。我昨天大概也提过了，他们的头和大部分躯干都包裹着厚厚的金属铠甲，你的‘直线突刺’是打不穿的。”
亚丝娜从头套深处以锐利的目光瞪了桐人一眼，点头回答：
“我知道，要刺的话只能是喉咙，对吧？”
“是的。我会用剑技把它们的长柄斧头拨开，零因为武器原因无法使用剑技完全的威力，所以就依靠你换位发动进攻。”
亚丝娜点了点头，重新看向那扇巨门。桐人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几秒。
希望这个人不要死在第一层，因为这个人的天赋太好了——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如果她能活着度过这一关，那她可能就是这个世界最快最美丽的女剑士。
但桐人下意识地看了眼零，少女的脸在迷宫微弱的光芒下显得苍白无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看。他倒从没有完全剖析清楚零的战斗方式，不知道她更侧重于哪一个项。也许在她拿到了她喜欢的武器之后就有答案了吧。
——不知道这两个人以后有不有机会ＰＫ一下呢？
这时迪亚贝尔举起左手，按在大门的正中间——
“上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