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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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八日，星期天。
距离零跟随桐人他们去黑暗精灵营地已经过去三天了。在此期间，三人没有回过主城，而是一直以黑暗精灵营地为据点做任务、收集强化材料、锻炼技能取得各种各样的专精。
这三天里，桐人和零升到了十六级，亚丝娜升到了十五级。在第三层，这个等级水平应该就是极限了。最近经验增长非常缓慢，零觉得也是时候往上走了。
但有一件出人意料的事——绮兹梅尔也像桐人和零一样升到了十六级。
在绮兹梅尔被升级的光效包围之时，桐人下意识地说了一声“恭喜升级”，反应过来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但是绮兹梅尔只是微笑着道谢——后来桐人他们才知道，绮兹梅尔的等级等于她的骑士阶级，她以为桐人在为她晋升而贺喜。
靠着越来越强的绮兹梅尔的帮助，三人顺利推进着阵营任务。
而另一边的攻略集团已经成功讨伐了占据洞窟门口的野外BOSS，即初次探索迷宫区大获成功。
在那之后又过了两天。
桐人被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闹铃吵醒，然后又躺了一会儿，等意识完全清醒后才轻轻坐起身来。
挂在帐篷主支柱上的灯和下面的暖炉都熄灭了，但幸好还有从排烟口照进来的月光能充当光源。铺着厚厚毛皮的地上，绮兹梅尔与亚丝娜亲如姐妹般靠在一起，睡得很沉；零蜷着身体，将头埋在放在头边的手背上，似乎也正睡得香甜。
如果暗夜外套可以随意脱下来披在别人身上，桐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件装备脱下来盖在看起来很冷的零身上——她可是整个帐篷里唯一一个穿着盔甲睡觉的人啊。
桐人又将视线移回绮兹梅尔身上。
NPC和玩家一样，到了晚上是要睡觉的。但就是躺下去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不过是设定好的程序而已。桐人是这么想的。但他想到今天晚上他因来不及逃跑而被绮兹梅尔留下帮她擦背时告诉他的话——
“最近，我做了很奇怪的梦。”
“嗯……是四天前，我和森林精灵的骑士战斗时，你们闯进来的梦……应该是这样的吧，但是很奇怪的是，发生的事情和四天前发生的事有很大不同。”
“首先是……桐人穿的衣服不一样，同伴也不一样。虽然也是人族战士，但是不是亚丝娜，更不是零，而是几个陌生男人……”
“嗯……但是，这只是细节上的不同。在梦里，你和你的同伴，也帮助我和森林精灵战斗。不过……虽然说起来有点难听，但梦里的你和你的同伴水平还真的不怎么样……完全无法和森林精灵对抗啊。你们一个个倒下了……然后我为了救你，将我们精灵的生命，也就是圣大树的庇佑彻底放出来。虽然打倒了敌人，但我同时也耗尽了生命。最后，是桐人你用悲伤的眼神俯视着倒在地上的我……就是这样的梦了。虽然每次做梦，你和你同伴的打扮都不同……但是最后，你的脸都是一样的……”
听到这样的话，桐人暂时舍弃了“现实世界的某人扮演着绮兹梅尔”的猜测。那个梦的内容绝对是封测时期的记忆。更重要的问题是，桐人现在的外观和封测时的外观完全不同，绮兹梅尔为什么会说出“你的脸都是一样的”这句话呢？
那么，如果认为绮兹梅尔是真正的NPC——那“梦”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既然会做梦，那就表示作为绮兹梅尔本质的程序在她睡觉时也没有停止运行。
桐人在封测时期曾经挑战过三次这个阵营任务，每次绮兹梅尔的死都记在他心里，而绮兹梅尔似乎也残存了一些当时的数据。那么，这个梦，是否是她在以一种比较合乎逻辑的方式，处理“不可能存在的记忆”呢？
是因为绮兹梅尔是特殊的NPC才残留了特殊的记忆吗？
还是因为残留的记忆才是她特殊的理由呢？
在桐人坐着思考的时候，晚风从门帘的缝隙中吹入，轻抚他的头发。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那个叫“阿加莎”的NPC，她也是轻轻抚摸着痛哭的他……
桐人缓缓深呼吸一次，中止了回忆。
绮兹梅尔和亚丝娜仍然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零翻了个身朝着桐人这个方向，她的眼睛刚好处于月光照亮区域和帐篷内其余区域的分界线，绯红的眼睛此时有种独特的美感。
可是！桐人吓得差点跳起来：她是什么时候醒的！
零见桐人注意到她醒后才慢悠悠地坐起来，歪着脑袋露出疑惑的表情指着门帘。
桐人叹了口气，知道她是要跟上来，点头以示回应，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摸出帐篷，零紧随其后。
迎面而来的冷空气让两人更清醒了些。两人又蹑手蹑脚地走在营地之中，穿过狭长的山谷，进入野外区域。
如果在深夜的迷雾森林里被卷入浓雾的话，整个视野就会彻底地变为蓝黑色，可以说是危险地带。但是桐人已经将地形记熟了，带着零一边回避怪物的气息，一边在森林中奔驰。整个过程中没有人说话。不出十分钟二人就来到了通往第二层的往返楼梯。
月光照耀下的石亭乍看之下没有人，但当二人走近后，柱子阴影处凭空出现了一道人影。那是高级隐蔽技能发动时才能达到的效果。
阿尔戈脸上露出笑容：“你迟到了七秒啊，桐——咦，小零也在啊！”
“抱歉，列车晚点了。”
桐人的冷笑话明显没有被在场两位女性接受。
“所以说桐人偷偷来找阿尔戈是为了？”零的视线在阿尔戈和桐人之间轮转。
“嘿嘿，他能从我这个情报贩子手里得到什么呢。”阿尔戈轻轻跳上她旁边的一根折断的石柱，盘腿坐下来。
桐人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五百柯尔的金币向阿尔戈弹去，被对方用两根手指轻松接住，随后手指一翻，金币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多谢惠顾！那么，我就把我所知道的情报都告诉你吧。”
阿尔戈敛去笑容，沉下声音说：“首先，自来第三层之后才加入林德队，也就是龙骑士团的玩家似乎只有一个。名字叫摩尔特，男，单手直剑剑士，就算是在城镇里也没有取下锁子头套……现在能够了解的情况只有这些。”
“林德队……桐人，就是你说的那个和你一样使用锻炼之刃的家伙吧？你要找他？”零很快就想起来桐人说的回主城那天早上撞见林德队协助森林妖精的事了。
“嗯，我怀疑他是封测玩家。”桐人思考的间隙回答了零的问题。
接着桐人就皱起眉头，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矛盾点：“上次的攻略会议，阿尔戈你应该有在暗处看着吧？DKB的人数和第二层头目攻略站一样哦，是十八个人。也就是说，摩尔特加入，有一个人退出了？是自发的呢，还是被开除的呢？”
“不，那十八个人，和BOSS战时的人员完全一样哦。”、
“DKB所有成员的脸和名字你都能记住？”
“这点都做不到的话，还有什么脸面自称是情报贩子呢。当然，ALS那边我也记得清清楚楚哦！”
“甘拜下风。”
桐人举起双手表示叹服，随后回到原来的话题。
“也就是说，在第三层才加入的摩尔特，并没有出席那次会议……至于原因……”
“那就不得而知了。真是遗憾啊。”
“算了，这个原因只能去问他本人或者林德才能知道了。”桐人一边说一边回忆着前三天在主城会场发生的事情。
趁着桐人想事情，阿尔戈立刻兴奋地朝零招招手。零一眼看穿她眼中闪烁的八卦之光，十分不情愿地挪了过去。
“零，你愿意卖情报吗？”阿尔戈奸笑着搓搓手。
“不愿意。”眉毛一竖，零斩钉截铁地拒绝。
“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嘛！我就先不问你为什么加入圣龙联合了——”
“你居然都知道有这个公会了……算了，从你嘴巴里说出什么都不值得惊讶。你继续说。”
“嘿嘿。”这不是口嫌体正直嘛！阿尔戈一巴掌拍在零肩膀上，将不设防的零拍得一个趔趄：“和桐——桐人汇合后，你们俩住在哪里呀？”
“无可奉告。”零站直后甩了个白眼过去。
“害羞了吧！这绝对是害羞了吧！”
“还有个亚丝娜我有什么好害羞的！”
“咦？原来还有小亚啊。”阿尔戈摸摸下巴，看着桐人一脸深沉，“桐人还真是有福气呢，左——哎呀呀把刀收起来啊！”
零笑眯眯地松开手，刀镡碰撞刀鞘发出了一声闷响。
阿尔戈的注意力又转移到零的武器上了：“新武器诶。这把是仿日本刀的？”
“对，找了个可靠的锻造师。”零隐瞒了是在黑暗精灵营地锻造武器的事，她还不想泄露更多情报给阿尔戈。
“有名字吗？”
“‘虚妄之刃’。”
“哇……这个名字听起来很不可靠。”阿尔戈吐槽道。
“但接过这把刀时我看到信息栏里写，这把刀加上一些特殊的材料，有几率合成媲美头目掉落道具的稀有日本刀哦。”零满脸的跃跃欲试，让阿尔戈都不忍心揪着“有几率”去泼冷水。
这时候桐人出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那个摩尔特进入公会的过程是怎样的？”
“似乎是他自己请求的啦。在第三层打通的第二天，林德把他介绍给了DKB……当时公会还没成立就是了，总之将他介绍给主要成员，说这是一个想要加入公会的新人。”
“哦……那么，接受他请求的人只有林德了吧。不过，也真亏了林德会答应啊。这表示摩尔特很强吗……阿尔戈你怎么看？”
阿尔戈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却前后摇晃着她的身体，“这个嘛，人家还没见过那个摩尔特啦……在兹姆福特的时候，我在被DKB当成据点的酒吧蹲了很久，也没见到他那种打扮的人出现。”
“哦……就连阿尔戈都没有发现。那么他是不是在有意地隐瞒呢……”
“大概吧，如果这就是林德的指示，那么应该就是把他当成了用来超过ALS的隐藏王牌啦。不过到了BOSS战应该就会出现的，到时候我留意一下喽。”
“拜托你了。不过光是这些情报，就已经物有所值了。”
“那敢情好啊！”阿尔戈笑了一下，从石柱上跳下来，“接下来的时间交给你们俩独处啦！回见！”说完后她就朝主城飞奔而去。
零不可思议地盯着桐人：“这就没了……？你大晚上跑出来，就是为了问一个疑似封测玩家的人？”
“也不完全是……”桐人干笑，“我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地。一起吗？”
零立刻走去他身边。
“去森林妖精的兵营偷那个文件，你知道的吧？”见零点头，桐人继续说，“即使是敌人，我也不希望我们趁着对面入睡杀死他们……”
零一时无语，只能用哭笑不得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啊啊，我知道我想太多了……本来我们只用追求效率活下去就好。但是……我现在觉得有一样东西是和效率同等重要的。虽然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相信我这样做是可以维护那样东西的。”桐人说着说着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但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所以一开始，我是想单人完成这个任务的。但既然你跟来了，我也希望你也不要用伤害去完成这个任务。”
漂亮的眼神。零从未见过桐人露出这样坚定的眼神。好像从她记住“桐谷和人”这个存在开始，她就从没见过他的这种眼神。她喜欢这种眼神，她想应和这个眼神，哪怕这眼神背后隐藏的信念与她的信念相悖。
“好。”
听到零这一声十分温柔的好，桐人忍不住微笑起来：“嗯，那就走吧。”
快到凌晨一点的时候，两人到达了目的地附近。
森林精灵的前线兵营，坐落于贯穿迷雾森林东西方的河流沿岸的山丘上。周围围着半圆形的栅栏，出入口只有一个。出入口自然是有卫兵把守的，桐人在途中也问过零的隐蔽技能等级，确定以他们两个人的技能等级是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潜入的。再加上那些栅栏只是用白色的枯枝束成的，即使是用手机轻轻按一下都会伴随着“嘎吱”声折断，所以翻过去是不可能的。
但这难不倒曾做过三次相同任务的桐人。
在离兵营不远处爬下山谷，沿着河岸走一阵子，就能到达目标物品所在的帐篷正下方。从谷底到山丘之间隔着一个高达七米的垂直悬崖，但是长得恰到好处的树根刚好提供了落脚点，只要不是重装战士，都能轻松地爬上去——大概？
桐人已经计划好了，只要顺利偷出目标物品，就把这个情报卖给阿尔戈，让她写进攻略本里。虽然现在只有他们和林德队接受了阵营任务，但这应该能对想追赶上攻略团队的玩家有帮助。
桐人一边想，一边在前面带路，绕到小丘的西面，找到一个比较平缓的地方爬下谷底。月光下这条潺潺流淌的小河很美，但现在二人没心情欣赏，都是小心翼翼地在河岸上走着。
“有人。”走了十米左右，零敏锐地朝对岸看去，“对面阴影。”
桐人也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但四下环顾了一周才确定是对岸的阴影里那个晃动的轮廓。他在心里对零的敏锐度表示叹服，因为“感受到他人的视线”这种事情，在艾恩葛朗特里比在现实世界里还难发生。要感知包括玩家在内的移动物体，必须通过NERvGear感觉到视觉、听觉或者是嗅觉等感官信号。要发现“被什么人注视”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二人死死地盯着那个地方，因为如果对方在那里就会降低隐蔽率。
双方僵持了十秒左右，对岸的黑暗中突然渗出一点色彩。一个人影仿佛将黑暗染色一般，出现在悬崖下。桐人很惊讶地发现那光标色彩并非属于NPC的黄，而是属于玩家的绿。
继光标之后，桐人看到了一件暗灰色的鳞甲，不过不像是用金属打造的，紧贴在身体上的鳞片花纹仿佛浸湿了一般呈现着哑光。手脚上穿戴的手套与靴子似乎也是用同样的材料制成。武器是左腰上的单手直剑，然后是覆盖着头部到肩膀的，由细小的锁链编成的锁子头套——
“你是……”桐人不禁低呼了一声。
“摩尔特。”零说出了那个名字。
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不不不，更重要的是，这家伙，隐蔽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桐人的大脑疯狂运转起来：摩尔特绝对不是在偶然碰到他们两个人后才隐蔽起来的，否则已经取得“寻敌距离加成”专精的自己肯定会更早一步……至少是会和他同时察觉。也就是说，摩尔特一开始就在这里。他早就预料到，有什么人会来这里。而这个“什么人”，一定是在做精灵战争任务，而且是支持黑暗精灵一方的人。就现在来看，符合这个条件的玩家，在第三层只有三个人，他，亚丝娜，零。
这个人，是在埋伏他们。
在认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桐人眼中迸发出了杀气，不仅是他身侧的零身体僵了一下，就连隔了六七米的对岸的摩尔特的右手都抖了一下。
但是在下一瞬间，一阵不合时宜的开朗声音破坏了紧绷的气息：
“哎呀呀，露馅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