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鸢紫初

2、琉璃盏之浮生尽1

　　我听见叩门声时，已是半夜。
　　早春时节，透着些许寒意，我披上一件外衣，匆匆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女子，一身雪白，出尘的气质。
　　“请问，你是无凰阁阁主吗？”她的声音甚是好听。
　　我点了点头，转头向苏子夏房间的方向喊道，“苏子夏，起来了，雇主上门来了！”
　　我将她领了进来，待坐定之后，，苏子夏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双眼水濛，忪醒缱倦，青丝未束，披散在肩头，多了几分柔弱书生的味道，身上披着松松垮垮的青色外衣。
　　我一见这般风情，立刻放柔了声音，上前将他系好外衣的衣带，“子夏，怎么不多睡一会呢？”
　　他墨玉般的双眼突然睁开，顿时睡意全无，“不是你让我起来的么？耍我呢。”
　　我“嘿嘿”干笑了两声，“你先坐下，乖啊。”
　　雇主温柔一笑，“两位真是伉俪情深啊。”
　　“是啊，我的媳妇儿很漂亮吧~”我揽上比我还高的苏子夏的肩头，冲他抛了一个媚眼，后者狠狠白我一眼。
　　“姑娘来无凰阁所谓何事？”苏子夏问。
　　她眼神黯淡了几分，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块玉佩。
　　我接过来放到手心。
　　那是一块上好的玉佩，以白玉雕刻而成，是鸾凤图案。雕工精致，此非凡物。
　　“给我看看。”苏子夏从我手中接过了玉佩，细细看了许久，“这应该是皇室的东西，约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是蔺景帝时代的东西。从此边缘处及其图案来看，这玉佩应该是一对的，姑娘的是其中一只。”
　　“你不会是瞎掰的吧。”本小姐就没看出来，在我的眼中，这就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古物，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家不是开鉴宝阁的么，你自己看不出来？” 苏子夏用温柔的声音说着忒犀利的话，斜着眼看我。
　　被鄙视了……
　　“无凰阁上一个老鉴宝师前不久去世了。”我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还没有出师呢。”
　　“节哀。”他愣了愣，温柔地抚上我的头发。
　　“他还欠我五十两银子没还呢。”
　　头上的手突然僵住，我似乎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没人性。”
　　又被鄙视了……
　　“姑娘真是可爱啊。”雇主笑道。
　　可爱……我汗颜。
　　“不过，这位公子说的没错，这就是蔺景帝的东西。”她的笑容淡了几分，“你们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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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是父亲第一次带她进入皇宫。
　　红砖碧瓦，白玉石桥，金碧辉煌。
　　她只觉得心底里有丝异样，这座皇宫，好似一座巨大的监狱，宛若死城一般寂静。
　　来往的宫人，个个规矩地低着头，见到父亲时，便恭敬地行礼，脸上不再有任何一丝多余的表情。
　　“爹爹，”她伸出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泱泱不喜欢这个地方。”
　　父亲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说什么。
　　她只记得，那时父亲脸上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凝重。
　　不久，父亲和南伯伯到尚书房议事去了。让她在门口的石狮子边候着。
　　她生性好动，马上将父亲再三强调的“不要随便乱跑”抛到了脑后。
　　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见一间雅致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棵梨树，正值梨子长成的时节，梨子挂满枝头，结实饱满，宛若一个个如玉剔透的灯笼，真是可爱得紧。
　　她翻过院墙，爬到了树上。
　　她摘了两个梨子，一个用衣服兜住，想拿给父亲尝尝，令一个欢快地咬了起来。
　　果真是皮薄汁多，她吃得满脸都是，吃罢，她大大咧咧地用袖子一抹脸。、
　　“喂，你是谁啊，怎么进来的。”树下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少年正用漂亮的桃花眼看着她。面色有些苍白，带着几分病态美。
　　她摇晃着两条小腿，脚腕处的银铃作响，“爬墙进来的啊。”
　　“你叫什么？”少年沉思了一会儿，又问她。
　　“泱泱，木泱泱。你呢？”
　　“蔺西城。”
　　那边是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自此，以后每次父亲去皇宫时，她都会央求父亲带着她。
　　穆妃娘娘性子寡淡，不爱争宠，也因此失去蔺宗帝的宠信，被贬冷宫，连同冷落穆妃所出的二皇子蔺西城。
　　二皇子聪慧，却体弱多病。
　　他十岁那一年，蔺宗帝诞辰大摆筵席，召集臣子及所有皇子。
　　他凭借才情，对出了蔺宗帝所出的所有上联，令皇帝另眼看待，幷怒叱太子的不学无数。
　　太子是皇后所出，又是蔺宗帝的长子，平时被娇惯着，脾气躁了一些，又不学无术贪图享受。
　　他回冷宫的住处时，却遭到了太子等人拳打脚踢。
　　彼时她看到了他，她的父亲是武官，她随父亲学过几年的功夫，对付太子等人还是绰绰有余。
　　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愣是不哭，也没喊一声疼。
　　她心疼地抱着他哭，湿了他的衣襟。
　　他伸手回抱她，“总有一天，我要站上最高点，让任何人都不能欺负我和我身边的人。”
　　她抬头错愕地看着她，少年脸上满是坚决，还有一份狠厉。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的样子。她终是点了点头。
　　她的父亲是个清明的好官，因屡次上谏的缘故，被贬职到青城。
　　临走时，他来送她。
　　她抱着他哭，说她舍不得他。
　　他在她耳边说，“我一定会接你回来的。”
　　这一走，便是十年。
　　十年中，她曾多次听到有人说二皇子蔺西城。说他怎么怎么贤德，怎样爱民。太子被废，蔺宗帝十分器重蔺西城。
　　她在等，等那个温柔俊秀的少年来接她。
　　十五岁时，她家的门槛就被前来提亲的人踏平了。
　　她只是摇头，死活不肯嫁。
　　父亲总是叹气。
　　她从小听父亲的话。在青城城主为他的长子前来求亲时，不管她父亲如何软硬皆施，她都不肯答应。父亲的皮鞭抽破了背上娇嫩的皮肤，母亲看着浑身是血的她哭成了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