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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紫玉扳指 ...


  •   这几天,玉飞胧很忙。

      玉府里的大小事务,她都要在短时间内一一熟悉起来,这就好比一个即将要面临考试的学生临时抱佛脚,只是学生们仅仅是为了应付考试而突然刻苦,但她却要事无巨细地认真地去处理好所有事。

      好在钱环晓管理府中事务也有一套,玉飞胧无需推倒重来,只要就着她的方式继续下去便行。然而即便如此,玉飞胧也会常常累得晕倒。

      有时候玉祈看不过眼,会嘱咐她不要太操心,但她却次次答非所问地说原来打理一个侯府这么不容易,当年她爹地在时还要小心应付朝廷削藩之心,想来更是难上加难,后来钱环晓孤单一人撑起整个侯府,着实难为她了。

      天将将亮的时候,玉飞胧便已坐在铜镜前对镜梳妆。自从天希离去后,她这还是第一次正正经经地梳妆打扮。看着镜中容颜憔悴的自己,玉飞胧有些恍惚,原来已经难看到这地步了呢。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如今悦己者早已不在,容不容的其实根本没多大关系了。

      当然,今天除外。

      “蓝儿,发式不必太繁复,只要不失礼便可。”

      玉飞胧身后的蓝儿轻声应了句:“蓝儿明白。”

      蓝儿的手法依然十分老道,她服侍了玉飞胧这么多年,对她的喜好也算颇有了解,不多时便盘出了大方又生动的十字髻。

      玉飞胧失神看着自己的妆容,脑海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蓝儿喊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小姐,二夫人来了。”

      钱环晓推门进来的时候,玉飞胧也刚好回头看向她,显然尚在病中的她精神并不好,脸色更是白得像鬼。她是自己一个人闯进来的,身边并未有服侍丫鬟,显见她来得十分之急,根本来不及思考。

      “曜儿……曜儿他怎么了?”

      玉飞胧扶着慌乱无措的她到小榻上坐下,又示意蓝儿退出去,这才道:“二娘身体不好,该多休息才是。”

      “你不必瞒我了!”钱环晓表情有些狰狞,“一定是你,是你把曜儿推进了火炕!是你让他去自首的对不对?你真的要害死他吗?你一定要害死他你才甘心吗?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大病之中的钱环晓,尽管手舞足蹈得像个泼妇,但其实根本虚弱无力。玉飞胧有些头疼,她不想让钱环晓知道的,只是即使是病中的钱环晓,依然放不下府中之事,或者说是念念不忘玉飞曜的事。

      几日前,走投无路的玉飞曜向朝廷自首,因他是叛贼,一手导致了宁漱城之败,所以即便他自首,朝廷亦不可能放过他,众臣上书当今皇帝天漓,非要将他斩首示众不可。

      因为玉飞曜的缘故,侯府立场十分尴尬。玉飞曜被赐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全京城都似乎在看玉侯府的笑话。

      昨日竟有好事者前来闹事,以为如今的侯府只剩女丁,便可随意欺凌。然而玉飞胧又岂会让这些落井下石之辈在她眼皮子底下耍流氓,以她先帝亲册的公主身份,还没有几个人敢当面撒野,更何况侯府的守卫如今虽然少了大半,但主力精英仍然还在,要处理几个宵小根本杀鸡无需宰牛刀。

      这事本可以瞒着钱环晓,她在病中,不适合听到这些不入耳的话,只可惜今儿还是让她知道了。想必一定是哪个多嘴的说多了几句,让她听了去。

      “我说过,曜儿只能自首。”玉飞胧面无表情地看着钱环晓,心想着是该敲晕了她呢还是给她吃两颗安眠药。

      “你这个骗子,你说你会救曜儿,可曜儿都入了天牢,说不定今天就会下令问斩了,你还怎么救?不行……我不能靠你,我要自己去救他,我去救他……”

      钱环晓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身体一个不稳竟要倒地而去,好在玉飞胧及时出手扶了她一把才没有真的跌倒:“小心。”

      “不用你管!”钱环晓甩开玉飞胧,一脸愤恨。那怨怒的眼神看得玉飞胧差点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骗子。

      “既然病着,就好好养病,不要到处乱跑!”

      玉飞胧伸手一敲,钱环晓便晕了过去。

      处理了钱环晓,玉飞胧忽觉自己有些虚脱,半晌才无奈笑了笑,自己这身体不也是半斤八两,也是该好好养着才是。可惜啊,最近她走劳碌命。

      天希,如果你还在的话,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呢。

      天希,你说天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此去宫中,我有把握救下曜儿,可是……我却不知道可不可以保障他的未来,还有侯府的未来。

      天希,如果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我要保住玉家血脉,我希望玉家能永远不败。爹地养育我长大,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天崇国皇城还是一如既往的金碧辉煌,春日朝阳映红了云霞,云隙间透洒的光芒仿佛给琉璃砖瓦镀上了层层金光,更添尊贵高雅。

      玉飞胧一路顺畅地进了后宫,天漓登基未久,后宫主位仍是虚位以待,玉飞胧身为公主,自然没人能绊住她的去路。不过,若是她想去前朝,便没有这么容易了,百官议事之所,又岂是后宫女眷可以轻易出入的?

      然而玉飞胧既然进了宫,便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朝堂之上,众臣正在就玉飞曜一事进行着热烈的讨论,其实再多讨论都是多余,不过走个形式罢了,最终的决议必然还是赐死。叛国者,一旦被捕,从无人可以全身而退。

      “请皇上下令,赐死叛贼玉飞曜。”

      金銮高座上的天漓自始都一言未发,看着下面哗啦啦跪了一地的朝臣,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才道:“众卿之所思所想,也正是朕之所思所想。”

      “皇上英明。”

      “只不过安国侯府为朝廷鞠躬尽瘁,朕却是要对不住玉侯了。”天漓这话说得甚是奇妙,一时众人神情莫测。

      丞相唐贯替众臣问道:“皇上的意思……”

      “朕想听听众卿的意见。”

      “皇上,一码归一码,安国侯府忠烈为主,必得嘉赏,然玉飞曜却是反贼,赐死并不为过。”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天漓云淡风轻地摆摆手,道:“众卿平身,既如此,此事便就这么定了。玉飞曜,赐死,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正此时,议事的大殿内却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皇上,紫玉公主有要事求见。”传令的太监正说着,玉飞胧已经毫无顾忌地闯了进来。

      以前被天景洌囚禁在宫中的时候,玉飞胧霸王惯了,做任何事都肆无忌惮,反正天景洌从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至于渐渐的所有的奴才宫婢侍卫见了她“违法乱纪”也就麻木了。

      天漓虽然将自己的亲信安排在自己身边,但宫中大部分宫人还是沿用旧人,所以这一次,这些见惯玉飞胧横行霸道的旧人们自然没能拦得住她。

      “这这这……”大臣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玉飞胧未等通传就闯进来,心里头不由大骂她目无法纪。虽然早就听说这位公主大胆泼辣,向来连两位先帝都不放在眼里,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

      不过,这位公主失踪已久,自从被叛贼唐淅亦俘虏后便没了任何消息。如今这是……?

      玉飞胧斜瞥了他们一眼,心里默默道:她要是不闯进来,天漓能让她进来才怪。

      “后宫女眷不得出入前朝,公主还是请回吧。”又是丞相唐贯站了出来,代表众大臣表达心声。

      “刚才还说要嘉赏安国侯府呢,本公主身为侯府掌事者,倒想听听皇上和众位大人打算如何嘉赏?”玉飞胧不退反进,几步就走到了群臣最前端。

      这话只不过是借口,任谁都听得出来。无论如何赏赐,没有了玉飞曜的玉侯府,也就没有了继承人,再大的荣耀都不可能延续下去。对天漓来说,赐死玉飞曜,他绝对乐见其成。唐淅亦的一场叛乱,让皇室趁机削藩成功,三大藩王之中,如今只有安国侯府还挺立着,但只要玉飞曜一死,仅剩女眷的安国侯府,没落指日可待。

      “可公主……是女眷,朝堂之上……”

      玉飞胧一个厉眼看向说话之人,一见之下有些眼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便上下打量了他半晌:“敢问这位大人是?”

      “下官……上护军王箴。”

      “啊……久仰久仰……”玉飞胧其实想破了脑袋都没想起这个王箴究竟是谁,见他一副书生样,倒是官封上护军这样的武职,着实有点意思。

      “公主记得下官?”王箴同志十分之喜出望外,想当年他可是一见倾心,如今再见……还是倾心。

      玉飞胧咧着嘴对他哼哼了两下。

      皇位之上端坐良久的天漓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从玉飞胧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没开过口的他突然张口道:“紫玉公主何事求见?若无大事,不妨等朕下朝再提?”

      “皇上,”玉飞胧面向皇帝下跪,正色道,“紫玉请求皇上开恩,饶玉飞曜不死。皇上,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希望皇上看在我安国侯府忠心护主的份上,饶曜儿一命。”

      “公主,玉飞曜是叛国贼,他不死不足以平民愤!”王箴劝道。

      “公主且想开些,不要为了一个反贼而失了圣心啊!”

      “公主身份金贵,为了玉飞曜,不值得。”

      “……”

      大臣们你一句我一句,归根结底都是让玉飞胧死了这条心。但她如何能退让?今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要听皇上的说法。”玉飞胧毫无惧意,直视天漓道。

      天漓不避她的视线,笑着道:“朕的说法,便是众位爱卿的说法。”

      “好。”玉飞胧咬了咬牙,天漓把什么都推给众大臣,自己不说是或不是,这么下去根本无法达到她的目的,看来要下一剂猛药才是,“众位大人为何非要处死玉飞曜?”

      瞎!众人傻眼,玉飞曜为什么该死,难道不是人人皆知的吗?紫玉公主如此反问,是什么意思?

      “曜儿确实盗取了朝廷军机密,这方面我不会为他辩白。但是,我想让众位大人知道的是,当初先帝身囚叛贼府邸,若非五公主和玉飞曜联手营救,先帝恐怕没有机会逃得出去!这件事,五公主可以作证。”玉飞胧目不转睛地看着天漓,因为这件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天漓面无表情地回望她,一时并不说话,而此时朝堂上众大臣却开始窃窃私语。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有大臣出列质疑。

      玉飞胧沉着脸:“我不敢说功过相抵,可是玉飞曜救驾有功,这是不可抹杀的事实!”

      “确实功不抵过,但公主所言不错,救驾之功不可抹杀。”

      玉飞胧转头,定睛一看,说这话之人正是一向与玉侯爷交好的刘尚书。玉飞胧眼里闪过感激之情,玉府到了如今的地步,还能有人帮着说话,也算是不枉她爹地和他交好一场了。

      刘尚书的一句话,让众位大臣也不再那么坚持己见,有的甚至说可以免去玉飞曜死罪,改为终身监禁。

      得了众人的松口,玉飞胧便乘胜追击道:“皇上如何说?”

      “刘尚书所言甚得朕心,有功要赏,有过必罚,才能维护一国法纪。既然功不抵过,玉飞曜还是要被赐死,但是朕可以破例让他承袭安国侯爵位,死后葬入侯府墓园。”

      天漓的话让玉飞胧终于松了一口气,为了逼他说出这句话,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斟酌良久,分外小心。然而人一放松下来就容易累倒,玉飞胧硬撑着身子进宫,又要和皇帝大臣斗智斗勇,实在是耗费了太多心神。

      玉飞胧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头有些晕,不过神智还是很清楚的。

      “皇恩浩荡。”众大臣跪了一地。

      天漓让众人起来,见玉飞胧身体摇摇晃晃,便道:“公主似乎身有不适,来人,带公主下去休息。”

      “等一下。”玉飞胧面色略有些泛白,显然身体确实有恙,但她却还有话要说。她的嘴边泛出一丝若有有无的狡黠,高声道,“仁者为王,众位大人今日亲眼所见,皇上如此仁慈,实乃我朝之幸。”

      这话说得古里古怪,但听着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但玉飞胧想表达的却是,天漓你记住了,今天你说的每一句话,朝堂之上所有人都听见了,到时根本容不得你反悔。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漓说平身的时候,突然眸间一闪,敏锐地察觉出有什么不妥,似乎无意间跌进了一个圈套。

      可是玉飞胧却比他更快,只见她大步走到百官最前方,几丈之外,玉飞胧高高举起右手,先是面向百官,而后缓缓转身看向皇位之上的天漓。

      “这是……”

      几个老臣面面相觑,而后都死死盯着玉飞胧右手中那枚紫色的东西,这个东西他们都是认识的,这是天佑帝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天漓突然笑了笑,他转头看向虚空处,心内无限感叹,竟也露出了一丝无奈:皇兄,想不到今日我竟是被你女人摆了一道。

      玉飞胧满意地看着众人,朗声道:“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本公主手中之物,就是当年天佑帝赐予本公主的紫玉扳指。”

      所有人都噤了声,突然间哗啦啦跪倒一地。

      “见此扳指如见先帝。今日,本公主要使用紫玉扳指,免死金牌之用只此一次,本公主……决定免除玉飞曜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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