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Chapter.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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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动，则不痛。】
雪，低温而潮湿。若说是冬季里最美好的存在，也着实是有着片面性的执念。高南舜每每望见那片皑皑的白雪纷扬而下时，都会被回忆胀痛了眼眶。即使时间已经把曾经的那个冬季冲刷得陈旧不堪，却仍旧无法把那份彻骨的悔痛从他的骨子里剃除。
四年前的冬天，他踢断了朴兴秀的右腿，葬送了他的梦想，离开了他的身边。
这是时间带不走的过往。
凝结在洋洋洒洒坠落下来的白雪中，年年把回忆覆盖。
高南舜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又一次缓慢飘落下来的晶莹雪花，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回到了那年的冬天，他被心底隐隐升腾发酵的那份不安与压抑勒得无力呼吸，好像有什么种在体内被残忍点燃，火烧火燎得几乎要将他化为灰烬。
算是不好的预感么。
他不禁有些害怕。
而当接到那通电话之后，他的恐惧落了实。无声无息悄然迎来的那个事实，让他无力招架却又不得逃避。人生中的得失终究该是趋向平衡的，他这样想，然后凭着这一股倔强安慰自己，即便苍白也算有了后退的借口。
兴许是入了深冬的缘故，冒着风雪一路走来，高南舜揣在口袋里的双手还是变得渗人的冰凉，拿出来的时候他看到手背和骨节都被冻得通红，放到玻璃门的把手上的瞬间，他莫名想念起那双曾经包裹着他的手背为他取暖的手。
只是此时此刻，他只剩下一个冷暖自知罢了。
咖啡厅这一类的地方，高南舜来的次数绝对不多，哪怕是打工，他也不习惯在那样束手束脚礼节繁冗的地方接受管束，所以这一次踏进门内陌生而不适的环境中，让他原本便不笃定的心境更加乱了三分，率先乱了阵脚，多少会无力与对方周旋太久，他想也许这也是那个人选择在这里见面的理由之一。
因为是旺季所以店内的氛围谈得上是热络，他四下环顾着找寻熟悉的脸庞，视线落到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时那个人的侧脸便入了眼帘，高南舜留在原地踌躇了几秒，最后心下一横索性迈动脚步径直走了过去。
那人用双手捧住咖啡杯的两侧，垂眸专注的模样像是在望着那杯中咖啡映出的倒影凝神思考。与之面对的座位前已经摆上了一杯咖啡，高南舜明白这是给他点的，但却不知道会不会合自己的口味。毕竟他从来不曾对咖啡钟爱，更谈不上对于其中的佳味有所了解。
落座之后填上了那个空位，高南舜望着对方依旧低垂的眼眸，在周遭沉默却并未静默的环境包围下识趣的保持了安静。像是考验着对方的耐力，双方都不愿选择率先开口，高南舜学了那人的模样低头望着自己这一杯仿佛快要冷却的咖啡，却在心底不安地揣度起对方的心思来。
可想而知，那份心思定会一如从前。
“尝尝吧，我特意为你点的。”
没想到对面的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这样简单而无谓的话题，高南舜有一瞬间的犹豫，为了不显失礼还是端起乳白色的杯子递到了唇边。
苦。苦不堪言。
原来他真的尝不了这番的苦涩，不知道那些钟爱咖啡尤其是热爱最浓最苦的咖啡的人士是怎样奇特的口味，总之这份顺着味蕾在口中蔓延开来的苦，让高南舜不由得皱了眉。
这不适合他，一点也不。
“苦吧？”
那人终于抬起的眼睑透过来的视线带着凌厉的光，让人想要逃避却又觉得会暴露自身的怯懦，顶着压力去对视却又感到被刺得酸痛麻木。
“姐姐……”
“为什么要选择这么苦的路呢？那明明不适合你的……”朴智秀打断他的话仿佛未曾听到他的声音，像是要先发制人，率先断了他想要狡辩的发言就能够扼住他偏执的咽喉一般，女人的声音被刻意放轻，竟然带了几分空洞却是在陈述事实的从容与笃定。
恰恰是心怀犹疑的他所不可或缺的。
“我给了你很长的时间去明白这个道理，现在选择与你再次面对面的谈，就是希望能有个最后的了断。也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我不得不把你们的一切看作任性的胡闹了。我想我从来不是一个轻易放纵他的姐姐。我狠得下心——”朴智秀的话音拖长在结尾几个字，高南舜抬头对上她凝视的目光：“就看你狠不狠得下心了。”
恍惚间他惊觉这双眸子与那个人有好几分的相似，这是他未曾仔细观察过的，此时此刻却在紧张棘手的氛围间穿插而来，不合时宜的引去了他的注意力。
他想起了那个人凝视他的模样，那双眸也是带着再灼然不过的光。
像什么呢？他找不到合适的比喻。
只是下一刻，那双眸竟然生生仿出了四年前的那份凄厉，带着鲜血，带着惊疑，带着怨恨与不解逼向他的惩罚，让他被滚烫于心的自我厌恶煎熬了整整三年。
只是想起来就像被困溺水中，有着窒息的痛楚。舌尖上的苦涩还未完全褪去，所有的感触融合在一起，渐渐汇成了一个压境许久的放弃。
“我会离开。”
他只是想喘一口气。
“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
想让他们都得以喘息，人活着，再坚韧执着也不能屏息着拥抱彼此。
“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不是因为承认这些都是胡闹而放手，我只是爱他，爱着他……”
有些爱太过绚烂会将自己灼伤，在我们一起禁锢着对方投入火海之前，我想放你自由。
我想看你飞翔。
我想助你收获人生。
“所以我愿意断了自己再次伤害他的可能。”
你的人生还很长，在最初的时光里，我刺穿过你的梦想，腐蚀掉了你三年的时光，在今后的岁月里，我希望你能够常青，与你应有的璀璨夺目如期相遇。
我的爱看似无私，其实有着极其自私的一面。
就当是我的最后一次任性也好。
我希望我们的一切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就此奢望永垂不朽。
等候了许久终于等来答案揭晓的日期，朴兴秀早晨起来便一直守在电脑边等待着成绩得以查询的时刻，他期待着能够将成功的喜悦带给那个人的瞬间。按照他自己掂量的程度，应该会是一个圆满的结果。但是正式的结果一刻不明确，他便忐忑不安着不得安宁。
朴智秀很早就出了门，朴兴秀望了望窗外渐渐变得铺天盖地般厚重的雪，略微有些好奇姐姐去了哪里，可是转念间又移回了注意力看向电脑屏幕。
页面跳转之后显示出成绩和排名的瞬间，朴兴秀觉得自己就像获了大赦一般浑身充斥着重生似的解脱。那份所有付出得以收到回报的喜悦和感动让他不由自主红了眼眶。一年，整整一年，他徘徊在与他人与自己的战争中拼命前行，就是希望获得那个承载着他爱的人的期盼的大学录取通知。
为了那一个足够资格进入大学的成绩，他把无数挑灯夜战的夜晚奉献出去。
姐姐对南舜的原谅，南舜寄予的期望，他能够带给南舜更好的未来的能力，全都压在这一次的赌注上。
他不能输。
而事实是他真的没有输。
迈开步伐向着那个方向奔跑的时候，漫天飞舞的雪花顺着凛冽的寒风向着他扑面而来。可是此时此刻仿佛连那融化在皮肤的缝隙间的冰雪也变得滚烫，朴兴秀不知道流淌过脸颊的是热泪还是那炙热的雪。他欢欣鼓舞的觉得街边的每一处景象都变得美好，一切的一切都散发着绝无仅有的美满的光。
他几乎嗅到了花开的芬香。
珍藏许久的愿望得以实现，原来是像培育了一个奇迹一样的惊喜。
拿出许久不用的高南舜家的钥匙开了门之后，朴兴秀迫不及待的开口唤着那人的名字，深冬的日落时刻提早了许久，以至于正值黄昏的此刻，没有开灯的屋内已经变得昏暗，朴兴秀喊出去的声音得到的是空荡荡的无声回应。
心下难以按捺的激动心情因为高南舜不在家的现实迫不得已被压制下来，朴兴秀抱着给他一个惊喜的念想关好门躲进房间里，等待着在高南舜回家的时刻冲过去给他一个拥抱，然后把他们两个人都期待已久的好消息告诉他。
挂掉打给姐姐报喜讯的电话之后，朴兴秀在两个人一起睡的房间里的地板上盘腿坐下来，望着墙边熟悉的木柜恍然间出了神。是不是这种时刻人们更加倾向于回忆过去，他为何突然忆起了他们诞生在这里的第一次亲吻。
那时候的他，小心翼翼端着心中珍藏已久的爱恋，生怕一不小心碰碎了它。吻上高南舜的感觉，发着抖感受幸福的心境，彼此之间呼吸交替的悸动，一切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欠缺的一样东西。
一样即使烂俗但依旧不容小觑的东西。
轻声的一句“我爱你”。
坚定的一句“我们在一起吧”。
这是他们应该给予彼此的表达，他为什么要一直固执的等待高南舜的开口呢？
他明白他的，所以不论谁先开口，带给彼此的都是满心感动。
这样在心中决定好追加的告白惊喜之后，朴兴秀反倒心静下来，走到窗边望向夜幕已然降临的天空，那些纷纷扬扬的雪花已经变得稀少，好像一副即将停止的模样。想到某个可能正走在归来的路上的人，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眸。
收到朴智秀发来的短信之后，高南舜在回家的途中站住了脚。朴兴秀考出了一个极佳的成绩，这明明该是一件值得喜极而泣的消息，可是在他的心间引起喜悦的化学反应之后，却随之而来一股更为汹涌的苦涩，糅合进血液里流淌过四肢百骸，然后把所有的力量全部耗光，他觉得自己寸步难行。
兴秀啊，做的好。
你做到了，我就知道你绝对能做到。
可是我能送给你的奖励，只有一个。
离开你，远远的。
踏着雪迈动着步伐，留下的脚印就像他生活的迹象，会被形形色色的人悉数盖去，会被转天的日光静静消融，会渐渐在他的眼中，慢慢消失。
机械般的掏出钥匙打开门，高南舜觉得自己连转身关门的动作都无力完成，站在玄关僵立了片刻，他才反身按住门把慢慢阖上了阻挡住门外寒风的大门。门锁挂上的声音清脆地回响在空气中，高南舜维持着面门而立的姿势没有动。
身心俱疲的痛楚此时此刻才真正袭来，他觉得屋内的温暖也无力融化浑身的冰凉，因为心还像是遗留在那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等候绝望。分明有什么即将失控，烧得他的神经灼然刺痛。
【正处风口浪尖，同志们辛苦了——】
不要原谅我，因为连我都在恨我自己。
即使我选择背弃，也请记得把我刻进你的生命里。
我最后一次任性的乞求。
别忘记我，别忘记我。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Chapter.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