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顾他城》灯台树

41、第四十一章无题

　　如果时间是把杀猪刀，那我此时是不是已经麻木不仁。
　　一年多过去了行尸的日子让我失去了存在感，明明感觉自己的身边空无一人，可是又清楚的知道在乎我的人都在默默地关注我。鼻翼的翕动，心脏的起伏，和身体里愈发明显的挣扎。我在漫无目的的活着，为了什么？我不是轻言放弃的懦夫，只是感觉天空有些灰的迷眼，让人再不屑仰望。
　　很少再表露自己的心事，身边的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或幸福，或假装幸福，像我一样属于后者的大有人在。
　　姥姥告诉我家附近这一片可能拆迁，会分到一套楼房。我知道以她的性格，是不愿邻居太生分的，是不愿囚在几十米高的建筑物里的。可是她故意说的很高兴，对于不能逆转的事欣然接受，的确是一件好事。姥爷还是喜欢拿我和哥哥对比，说我没出息，可是每当报亭有了新的漫画杂志都不忘事先通知我一声。哥哥高二在全国美术联考得了第一，免费保送一所知名的大学。而浅浅为了和他在一起，也拼了命的学习声称坚决不搞异地恋，假期里就连来我家里的次数也少了。斯烁还是老样子，不学无术，但也有了兴趣参加青年跆拳道大赛，学校里的人都很看好他。晓千至今音信全无甚至连假期都没有回来过，说实话我很想她。至于我，在哥哥和浅浅交往后也看清了自己的身份，重拾了自己的理智。
　　长久的喜欢已经成为习惯，甚至融入骨血成了生命的一部分。任我如何不忍，终将亲手把它碾碎，我得爱自己。
　　只是方式不当，暴饮暴食的结果是，本想没心没肺长几斤肉反倒便宜了身高，本来一米六五，如今蹿到一米六九，干瘦的身材怎么看都有些寒碜。还是清爽利落的短发，远远一看像是一个男孩子。
　　家里附近有一个吉他板厂，工资高的诱人，假期的时候我会去打工，里面板皮的种类很多，规格也很多，什么侧板底板的材质配对都要记住，厂房里灰尘漫天飞，确实很辛苦。不过我倒是喜欢忙完一天什么都不用想，狼吞虎咽后倒头就睡。姥姥说心疼我，哥哥也摇摇头，姥爷则是一顿臭骂。我都装傻充愣敷衍了过去。打工赚的钱被我攒了起来，不知不觉手里握着这么一大笔钱，还真是不适应。
　　大学，该做点什么小生意维持生活，孝敬二老，给他们一个幸福的晚年生活。现在的我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失去了梦想，还有什么好追求的，都给你们好了。
　　“我只要你放我出来！”连日来这句话不时传送给大脑，我坚持它是虚幻的东西，是我捏造出来的。可我知道，它仅仅是我不愿再面对现实的证据。再差劲的人在世界上也是独一无二的，在生命重量上也是平等的。所以除非我心甘情愿的放弃，否则就算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这个肃杀的冬天，逼迫我穿着毛衣又裹着厚厚的棉服，像一个怕冷的北极熊攫取仅存的温暖。每个人都说，“顾她城，你变了！”其实我只是变得正常了而已，学会了融入喧嚣，学会了适时微笑。
　　“大惊小怪，不会变的是妖怪。”浅浅替我说道。她们哑口无言，是啊，哪有人不会变呢，何况我的身体里真的有个妖怪。我问她们变在了哪里，她们却也说不出来。浅浅与我的关系依旧，可是如今多疑的我忍不住的猜测，我是否是她接近哥哥的阶梯呢！
　　平静的表面下，内心却早已草木皆兵。我在极力隐藏着痛苦，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然我越是积极内心越是麻木，已经让我对外界提不起兴致。我觉得自己已经不爱惜自己了，否则一向散漫惯了的我为什么要隐藏起来，开始用违背意志的方式惩罚自己。
　　感觉就像个小偷，第一次偷窃，明明周遭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而他却小心翼翼生怕一点风吹草动。结果只好伪装成另一种状态，来平复内心的不安。因为他做的事并不光彩。我知道，这种感觉我都懂，然而之所以失去了像常人光明正大吐露出来发泄出来的途径，仅仅是因为悲伤的源头，是见不得光的，否则就会像在人群中投放一颗小型的炸弹，后果不堪设想。
　　有时候我真的痛恨自己的理智，为什么既然自私了，就不能彻底一点。我还是胆小，就像那个七岁的女孩，恐惧着亲人的遗弃，伙伴的冷漠，和所有异样的眼光。最关键的是他会怎么看我呢？会不会像躲避瘟神一样逃避我？
　　如今，此时此刻，我究竟还是我吗？
　　在这个寒假，我做出了一个决定，去找晓千。逃避是最好的选择，无法再笑了，我的心连接在了嘴角，除了疼痛，没有快乐。尤其对于他的一切都要假装视而不见，说话不痛不痒，我受够了。
　　“真想去旅行啊！去晓千那里怎么样？”
　　毫无创意的开场白，本以为家人会强烈反对，但姥姥同意了，“都是成年的大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也没有错，注意安全就好。”
　　哥哥和姥爷都没有多说什么，我继续低头扒着饭，食而无味。真的没什么要说的吗？连一句担心嘱咐都没有？
　　回到房间里，我简单带了一套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最后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火车票，看着褶皱的纸张，自嘲的笑着。我知道只要他的一句挽留，我就不会走，所以特意买了便宜的坐票。明天下午我就要暂时告别这个旧城市，去往另一个陌生冷漠的新城市。我告诫自己，下次回来一定会是全新的自己。
　　第二天早上我再次向晓千的妈妈确认了地址，等车的时候熙攘的人群，沉重的行李，和毫无秩序的候车室，让我的心没来由的沉重。各种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香水味，汗臭味，发胶味，……混合在一起，让我胃里翻腾，止不住干呕。
　　有人不怀好意走过来，假装关心偷瞄了一下我的旅行包，我警惕的道谢换了座位。还有人瞟了一眼漠不关心，也许认为我娇生惯养。
　　我紧锁着眉头，脸色一定很难看，我厌恶别人对我的关注，因为短暂的关注势必会产生偏见，即使只是一闪而过。独自一人的时候还是很难适应这个肮脏腐败的世界，以前身边有朋友在侧，总是可以忽略这些负面的东西。如今一人面对，只能感叹人心不古，愈来愈多的人心怀鬼胎，盘环算计。于是造成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失衡，越来越虚假作秀，表面牢靠实则岌岌可危。
　　我不禁在想，随着时间推移会不会我也成了这种市侩的小人。后来我知道了，不会的，因为我注定一无所有，感情的奴隶只需要一点点爱就够了，好在我还是自由的，不用被呼来唤去，拿着微薄的工资，不仅要看着老板的脸色，还要保持同事之间的微妙关系。我知道这些纯粹是浪费时间，可我也知道时间几乎都是这样被消耗掉的。因为我们仅仅是为了活着，毫无意义的活着。保持着世界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