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顾他城》灯台树

16、第十六章打算

　　情绪大起大落后，终究回归了平静。我不是太了解法律，可仍知道白华作为未成年人犯罪是不会判死刑的，况且她不属于恶意伤人，多半是自卫过度。可免不了要在少管所度过一段漫长日子。
　　白华不会被里面的人欺负吧？
　　那我岂不是见她一面都是很难？
　　“白华你有什么打算。”
　　我心目中冰清玉洁的白华，并没因为两个死有余辜的禽兽而改变。
　　“顾城，可以帮我回去拿一件衣服吗？我不想穿着它。”
　　白华皱眉看着满是血腥的衣服，接着说道，“还有纸笔。”
　　“你要它做什么？”
　　我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下一秒就炸毛站了起来。
　　“你以为我要轻生吗？”白华用好笑的语气说道。
　　被说中了心事，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黑暗中怎么也躲避不过探究的目光，“也不是，就是……就是……你别问了，我给你拿就是了。”然后我像开了窍的似的脱口而出“你不和我回去？”
　　“不行，我不能连累你，更不能连累你的家人。”
　　“半夜悄悄和我回去没人会发现的。难道你还打算在这呆一晚上，什么都没有，空有几个破石台，在上面睡觉，第二天浑身硌的生疼。你这细皮嫩肉的保不准第二天就满身是坑了。”
　　“才不是呢，这里除了空荡一些，不冷不热刚刚好，连蚊虫都没有，是个好去处。”
　　“瞎说，什么好去处，你还打算在这呆一辈子啊！”
　　说完我觉得这话真不吉利，呸呸了两口，以前是从不信这些的。
　　“好了，你赶紧回去吧。”
　　白华将我往洞外的方向推。
　　“要不，我陪你一晚上，好不好。”
　　我赖在她身边就不松开手，生怕自己离开就再也找不到了。
　　“不行，你家人会担心的。况且，我不希望别人发现我在这。顾城，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说完，白华摸起我身边的手电筒，很难想象刚才我们两个竟是在漆黑的山洞里呆了那么久说了那么多话。
　　我将手电筒留给了白华，她送我出山洞，外面还在下着连绵的小雨。
　　“顾城，赶紧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我回头看着白华的背影，感觉好像与她隔了整整一光年，那么的不真实。
　　当我满怀心事地回到家，看到姥姥已经做好了饭菜，不见哥哥的影子，估计是为了帮我寻找白华还没回来。
　　“姥，姥爷，以后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我们。”
　　“你要不是我家孩子，我管你。”姥爷放下手里的报纸没好气的说道。
　　“明明刚才还担心这俩孩子上哪去了，现在就拉耸着脸。城城，别管他跟姥姥吃饭去。”
　　当她注意到我浑身跟在泥里打滚出来似的，嗔怪道“你这孩子找人找泥沟里去了，赶紧洗洗换身衣服去，别感冒了。”
　　我做了个鬼脸，正巧看到进门的哥哥，身上比我好不了多少，鞋下同样厚重的淤泥，湿透的衣服，头发上雨水不时滴落，却仍有一种落魄的美感。这就是我的哥哥，与我截然不同的存在，我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我没有找到白华。”他神情低落，在他眼里这个动作是故意和他拉来了距离，“对不起。”
　　我愣了一下，今天自己也对白华说了很多次对不起，哥哥为什么要对我说呢！明明不关他的事，甚至他不替我寻找白华，我都不会怪他。
　　后来我才了解，对于自己珍爱之人的期望嘱托，甚至于他的幸福，倘若办不到就会自觉地归咎于自己的责任，给自己添加了一把无形的枷锁，钥匙永远不在自己手中。
　　躺在床上，一想到白华呆在那种地方，我就产生一种很深的罪恶感。我的确不了解这个赖以生存的世界，弥漫着嘲讽谩骂自私嫉妒，以至于伤害别人获取内心的平衡，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可见比自己弱小的存在又忍不住踩上一脚。就这样，我见不到行走奔忙的躯体内的善良，很多时候都是溃烂可憎的稀泥。
　　想到这，对于生活就会产生很大的绝望，明明试着活在幻想里，忽视伴在身边所有阴暗的一面，可它还是不放过你，跟着你跑，围着你转，折磨到死。
　　第二天我没有赖床早早起来，打开柜子时看到摆放在衣柜里那件蓝色过膝长裙，迟疑了几秒，就折叠整齐放进了背包里。这是去年哥哥送我的生日礼物，一直以来被我装饰品似的挂在衣柜里。如今送给白华也省得浪费了，毕竟我从没有穿过裙子。生活用品，食品一类的，还有几十根的蜡烛，直到背包塞得满满的，我避开家人的视线把它扔到了外面窗沿下，在姥姥催促下简单吃了几口饭，就离开了家。既然答应了白华，再信任的家人我也决口不提。
　　同样冒着大雨，山路同样泥泞，可今天我脚步格外轻松，直到洞口脱下雨衣，看到背包没有淋湿才松了一口气。
　　“白华，我来了。”
　　当我在洞中摸索看到前方光亮时，惴惴不安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我两步并做一步小跑过去，看到白华举着手电筒坐在凹凸不平的石台上，昨日凌乱的头发重新束好，仔细一看竟是裙上的布条被撕去了。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不再涣散，注入了新的活力。
　　“白华，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我一边说一边把战力品从背包里往外掏，我把干净的床单对折，平铺在石台上，只为躺坐舒服那么一点。她就那么安静的看着我，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感情。
　　“这是？”
　　当白华看到我手中的裙子惊讶的出声问道。
　　“放在我家浪费了，我又没什么合适你的衣服，就把它带来了。来，赶紧试试看。”
　　说实话，我真的多少有些期待。
　　“给我？”
　　白华有点不敢相信，因为她知道这是我哥哥假期打零工攒了好久的钱买给我的。
　　“不用这么好的衣服，你给我随便一件就好啦。这么珍贵，我不要。”
　　“哥哥送我的东西是很珍贵，可它现在是我的。所以珍贵的东西要给珍贵的人。白华，在我眼里你比这衣服重要多了。”
　　白华嘴角微微翘起，在我的视线中向外走去，等我跟着出去后。看着她站在雨中伸展双臂，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在接受洗礼，白色棉布裙扔在了一旁。我没有阻拦，站在她身边，好一场天然的淋浴，感觉心都被洗涤洁净。
　　白华真的放下了吗？真的选择好好活下去了吗？接受另一个更加沉重的现实了吗？我不停地在心里问着。
　　夏日的雨疯狂地下着，连成了一条线，我多么希望此时它可以接通我和白华，彼此深深地了解。
　　不知过了多久，白华面对着我，在绿荫下洁白的身体仿若山中的精灵，“走吧！还是感觉怎么也洗不干净”她苦笑道。
　　“白华，你真的会去自首吗？”我将饭盒打开摆在在白华面前。
　　“嗯！”白华吃着我带来的早饭，漫不经心的回应着，而换上衣服的白华，简直美好的让我不敢相认。
　　真的该放心让她自首吗？如果一直在着山洞里呢！我可以在附近打工挣钱，时间一久人们淡忘了这件事。到时候，她就自由了。然后我意识到自己的愚蠢，纯粹天真的想象，那白华岂不是要过着山顶洞人一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