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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爱未亮(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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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开始接手这个宝贝似的大项目的日子。整组的人,包括我在内,都整理好着装,坐在会议室里恭敬地等着领导。我环视了一下整组除我之外的六个人,他们个个都精神满满,眼睛都亮得在夜里可以不用打手电了。看着他们如此认真的样子,我也暗自欢喜。九点,会议准时开始,进来两个领导级人物,我恍若瞬间失去了陆地的支撑,心在悬崖上空失了重。那个西装穿得笔挺挺的总经理一进来就先介绍她身边的这位看上去高雅而又精干的女性:“各位,这位是新上任的业务部副总经理陈嘉佳小姐,这次恒心百货公司的项目由我和她带领负责,大家要多多配合。”掌声响起。“以后,多多指教了,希望合作愉快!”陈嘉佳客气地说。这个世界要不要这么小?心不在焉地开完了会,每个人都上去和这位陈副总握手或是交流几句,我木讷地坐在原位,直到韵琳叫我。我匆忙地站起来。“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挺眼熟的,总算想起来了,你是弈炜的中学同学对吧?还记得吗?我们曾经见过面。”“您记性真好,我都有点想不起来了,我是程筱雨。”我伸出手。她握住我的手:“合作愉快。”
这两年,我自认为已经放下初恋这段美到微微疼痛的感情了,沈弈炜的名字已经不在日记本里出现很久了……“筱雨,在想什么呢?”韵琳递来一杯咖啡,“看你从开会开始,一直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了呀?不舒服吗?”“没有,昨晚没睡好吧可能,喝杯咖啡就好了。”我泯了几口咖啡就开始看工作计划。不就是陈嘉佳吗?她不知道我和沈弈炜的关系,只要我别别扭,就什么尴尬都不会出现。中午和韵琳两人叫了外卖,她又开始说八卦了。“你和陈副总很早就认识阿?”“没有,就见过一面而已,一点儿也不熟的。”“那你知道她是荣恒董事长的女儿吗?”我惊讶地摇了摇头。“她在公司里实习一年就升经理了,唉,怎么有些人的命就好成这样呢?我们这样的人呐,不知道要在底层爬几年才能上去呢也许啊,一辈子都不能。”“是吗?不过她看起来好像也挺能干的。”“嗯,这倒也是事实。”
下午下班的时候,终于有了充实感与满足感,办公室里这群好久没卖力工作过了的同志们伸着胳膊伸着腰,嘴里喊着累,脸上却挂着比我满足一万倍的微笑。“亲们,辛苦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下班咯!”钱好多同志提着他的公文包在门口蹶了下屁股。“韵琳姐,我先走咯。”我走到公司大堂的时候韵琳在后面踩着她十厘米的高跟鞋噔噔噔地追了上来,“等等我呀。”“我肚子饿死了,想早点回家吃饭呢!你和我又不在一个公交站上车。”我看着她脸上泛起两片糖果一样的红晕,一时间还真没想出来她这是泛哪门子的春心了。“那个,你哥不来接你啊?”我恍然大悟。“哦哦哦,韵琳姐,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对我哥……”“哎呀,也没有什么啦,我……哎呀,你不是饿了吗?快回家。”我贼笑着白了眼这个羞得像个小女生一样的女人。“你们也刚下班呀。”陈嘉佳正从外面走进门。韵琳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陈副总还不下班?”“下班了,我手机好像落办公室了,上去看看。”“嘉佳,手机在包里。”顺着声音我们都看向大门的方向,一个熟悉了六七年却陌生了两三年的身影就这样毫无顾忌地闯进我的视线。他穿着西装,头发理得很清爽,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不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有些许青涩的少年,而他身上却依然还留着年少时的秀气。“瞧我做事情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掉在办公室了,谢谢你啊,弈炜。”“走吧。”他拉着陈嘉佳转身走的时候,终于注意到了近在咫尺的我。我周围的空气早在看到他的一刻凝固了,他惊讶地看着我。“弈炜,这是你中学同学,我见过她一面都还记得呢。没想到我们会在一起工作,还真挺有缘份的。”“是吗?你记性一向都这么好。确实是挺有缘的。”他露出晴朗的笑容。却无法解冻我此时已经凝固的空气。“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我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僵太不自然,我知道我肯定做不到,匆匆地先出去了。
回到家,玲姨还在厨房忙着做饭,而我的饥饿感早已到了九霄云外。我歪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想什么呢?”程祺不知什么时候也回来了,坐在我侧面的沙发上。我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如何说。“筱雨,小祺,吃饭了。”玲姨冲我们喊。我们俩面对面坐着,我自顾自安静地吃着白米饭。“喂,你是怎样?身体不舒服?”我停下正往嘴里塞米饭的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我说。“公司里遇到什么问题吗?”“没有。”“那就好好吃饭。”他说着,往我的碗里夹了一块鸡翅。我是碗里有什么就吃什么,一碗饭三两下就解决了。放下碗筷就跑房间去洗澡。每次心情不愉快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去冲个澡,莲蓬头像下着大雨一样淋湿全身,闭着眼睛,身上没有一件衣服的负担,静静地听着雨落地的声音。灰尘,污垢,甚至心理上负荷的微尘都会渐渐被冲走。然后擦干直接穿上松松的睡衣,变换各种能让自己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或坐在台灯下写写文字,抄抄诗歌。我关了房间的灯,只开着书桌上的台灯,拿出《席慕容诗集》,在pinkfoot的木兰信纸上练书法似的慢慢抄写。抄些自己喜爱的文字会让我慢慢走进自己内心那块恬静的小世界,这个世界只剩下一束台灯的光,一支纤细的笔,一张简约的纸,和一本温暖的书。当世界变得如此简洁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其实很多东西即使没有,也是无关紧要的,人有时候苦苦追求的东西,到头来会发现,不要也罢。
假如爱情可以解释、誓言可以修改
假如你我的相遇可以重新安排
那么,生活就会比较容易
假如,有一天
我终于能将你忘记
然而,这不是随便传说的故事
也不是明天才要上演的戏剧
我无法找出原稿然后将你
将你一笔抹去
我抄完这首《错误》,短短几行字,却映照出我半数的心事。但,对于我来说,这首诗的题目不应该是“错误”,我也永远觉得和沈弈炜的相遇是对的安排,既然无法将他一笔抹去,那就让他静默地站在原地,不来打扰现在和以后。想是这么想,可想想是何其简单,真正做到却总是力不从心。刚刚落笔,传来敲门声。我起身去开门。程祺拿着一罐牛奶站在门口,“睡了?”“没呢。”“那怎么灯都不开?”我没回答,坐回书桌前。他走到我旁边,把牛奶放到桌上,“喝了吧。”看到牛奶我才发现我渴了,嘴巴里好像都是吃完一大碗白米饭的干干的感觉。我打开,一口气喝掉小半瓶。他拿起我抄的诗,说:“还以为你不舒服或者抑郁了,没想到还这么有闲情雅致,看来我白担心了。”我夺回信纸,夹到书里面。“那我走了。”“哥……”我站起来叫住他。“嗯……你曾经有喜欢过的女生吗?”他皱起眉头看着我。“我……你现在应该没有女朋友吧,没看出来你有。所以,你以前喜欢过谁吗?”“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先回答我才能继续问啊!”他的眼睛突然多了一道光,不知是否是台灯折从他的瞳孔射出的。“有。但她喜欢别人。”“那正好。”我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他的眼神刷的一下投射一道阴冷又炽热的光,不管阴冷还是炽热,都是想宰了我的杀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用小心翼翼的眼神不停地道歉,“那你现在应该不太会想起她了吧?你怎么忘掉她的?”他眼睛里的光芒即刻没了,“你是一直无法忘记那个沈弈炜是吗?”我被他这么快就猜透了我的心思惊到了,我轻轻咬了一下下唇。“刻意忘记,往往越记越深。你一直想着,怎么可能会忘掉?”“没有,我没有一直想着,这两年我已经很少会想起他了。”“那你是见到他了?”我点了点头。他双手握住我的肩膀,用他罕见的柔和目光看着我的眼睛,“筱雨,强求的事情总是做不好的,你要先想明白,究竟自己是否能够放下,你还喜欢他吗?如果你还喜欢他,那么,无论你的意识是多想忘记他,你永远不可能做到。除非你确定已经不再对他存有想象了,那么,忘记不忘记也就无所谓了。”“我没想过跟他还会怎样,我也不想了。可是,见到他,我还是会很不自然,那个时候我又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好苦恼,我都被自己搞乱了。”“那我教你一个方法。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一个人在那想见到他应该怎么说怎么做,见到了再说,接受自己的自然反应。没有事先在脑子里排演过的,才是最自然的,再说,你如何能知道下一次见到他时在什么场合呢?”我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这一大段很有哲理很有价值的话,我蓦地明白了一些,似乎堵塞的门被疏通了,我兴奋地抱住他,“你真厉害,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你明白什么了?”“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感觉明白了什么。”“那个……你会不会……过于靠近我了?”程祺突然这么说。我“腾”地往后仰了一下,一脸狐疑,我以前也这么抱过他,又不是第一次,就这么感激地拥抱一下有怎么的吗?真是,又莫名其妙起来了不成?“你……好像……没穿……”他没说下去。“没穿什么……啊!”我下意识地双手抱在胸前,我只套了睡衣,晚上睡觉不穿内衣的。而他也只传着一件薄薄的家居T恤。我刷的脸就烧了起来,握着拳头真想把时间往回拉一分钟,阻止那个过于激动豪爽送抱的脑残。借着台灯的光,隐约看到他的脸似乎也红了,他撇着嘴角嘲笑我般地笑了一下,“早点睡。”他转身走出去,在关上门的时候,他停了一下,“我曾经喜欢的那个人,我不会忘记,因为我一直都喜欢着。晚安。”房门轻轻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