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953

12、20

　　阿尔卑斯山麓西南面，意大利北部皮尔蒙特葡萄园附近的一处庄园，秋季潮湿细雨绵绵的下着。

　　穿着黑色披肩的女人坐在壁炉不远处的路易十四时代的椅子上，缓缓地道：“我听说，卡特琳娜的消息出现了？”

　　女人身后站着一位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她对着身后的人质问道：“你当年不是把她带走了吗？”

　　身著西装男人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夫人，那时我的确是把她丢弃在了贫民窟，已经确保不会被有关人员发现。”

　　他说道：“以我们家族这些年来在英国、美国、意大利等地的势力，所有相关的线索都会在暗中抹去……这件事情我们处理得绝对不留痕迹。”

　　女人右手放在披肩上，问道：“那么，卡特琳娜的消息为什么会传至约翰耳中？”

　　西装男人谨慎地答道：“夫人，约翰先生四年前带卡特琳娜参加古董展会时，遇见一位喜欢收藏的商界人士，他们打过交道，此人擅于识人记人，对父女二人印象深刻，几年后，他在一家客栈里遇到了卡特琳娜。”

　　他道：“他回去后想起了客栈里女孩的身份，就在一个收藏俱乐部里对朋友谈起此事，无独有偶，恰好遇见约翰先生的朋友当场听见了，立刻电话通知了先生。”

　　她一只手扶上前额道，“我现在觉得，这件事是否做错了？”

　　西装男人静静的伫立说道：“夫人，您那时处境艰难，不得以而为之。”

　　欧洲最顶级的世家在时光面前，繁华兴衰与荣辱之间不过是一线之遥，曾经显赫无比的家族也走下了神话的舞台，昔日辉煌与荣耀，富可敌国的财富与收藏也引来了大批野心家的觊觎，家族经历权力交迭与战火纷争，传到安娜这一代，他们的故居早已经历无数次战火。

　　父亲与二位哥哥的离去使得家中已没有了男性后辈继承人，家族依旧傲然屹立在顶级名门世家之列，周围有不少看好戏的家伙讥嘲昔日风光无限某家族，却要因为后继无人自个儿完了！

　　时隔四百年，难道这个古老家族的血统就要断绝了吗？她轻阖上眼，不，自己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安娜想起了约翰.亚桑德拉，母亲来自于他们这样显赫的世家，父亲虽属于没落的贵族，却仍是最古老的一支。

　　约翰，他身上流着最纯正的贵族血统，却爱上了普通的中国女孩。

　　那个时候，安娜下定了决心，就算使用任何手段，也要让约翰与家族的二个女儿之一缔结婚姻。

　　她回忆至此，微阖上眼，缓慢地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恐怕做错了。”没想到，约翰失去爱人后，他的心如心灰，再也无法接受任何形式的婚姻。

　　年老的女人仰起头，缓缓闭上了眼睛，“如果家族中还能看到父亲和哥哥一样的人出现，我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纵然做错了，我也不后悔，我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夫人，现在要如何处理？”西装男人问道。

　　黑发及肩的女人睁开了眼，叹气：“由着约翰去吧！这些年来找不到女儿，他够可怜了。”

　　※ ※ ※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落进来，一片朦胧的光亮映在少女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怀疑自己还身处在那个梦境里。

　　苏晓琪起来后，在这间公寓里转了一圈，艾伦果然已经离开屋里。

　　她暗自嘀咕，现在这孩子整天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她打算出门去购买生活用品，下楼去了附近一家超市。

　　她走到外面的一条路上，对面有个穿著黑色西装的男人立即迎上来，压低了声音对她道：“有人要见你！”

　　她警惕的后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几个穿西装的男子出现把自己围住了。苏晓琪环顾四周，有四、五个人封锁了路线，她不大可能逃跑。

　　她只好在他们拥挟下往外走。他们带她走了半条街，来到一辆黑色轿车前。男人说：“进去。”

　　她一看情势不对，“你们要带我到哪里去？身侧的男人不客气地道：“叫你进去就进去，罗嗦什么。”

　　苏晓琪迟疑了一下，便被身后的人推搡进了轿车里面。轿车上坐着穿黑色西装戴墨镜的男人，看起来像是保镖。黑色轿车一路开到了一座华丽的庄园别墅前停下。

　　“这是？”她疑惑地下车。

　　“罗斯希尔先生要见你。”戴着墨镜的男人说道。

　　墨镜男人带着她经过长长的长廊，走在前面的男人转开门手，等她进去后，才发现自己室内一片昏黄。踏过一条长廊，来到了一个光线微暗的房间门前，她走进去后，双脚陷进柔软的手工织地毯里。

　　一个金棕色短发的男人神情严肃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西装领革的样子看起来像精英人士。

　　金棕色头发男人自我介绍道: “您好，艾丽丝小姐，我是替罗斯希尔先生请你来的，请稍坐片刻。”

　　看到这里的场景，她直截了当的开口道：“请问您们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我是艾伦少爷的生活助理费米，负责打理少爷身边的一切事务。既然你问起，我就明说了，艾伦少爷这四年里跟你走得很近，你或许知道他的身份，这一年里，先生等了你这么久都没有来主动找我们，我不得不说你很沉得住气。”

　　他环抱双手，盯着她道：“不管你是抱着什么目的与艾伦少爷在一起的，请你以后不要与他有任何联系。”

　　年轻男人用公事化的口吻道：“我们为了确保少爷身边的安全因素，有必要清除他身边一切可疑人物，艾丽丝小姐，我查不到你的来历。”

　　她忽然想起什么道：“查不出来只是其中一种说法吧，罗斯希尔先生难道认为我觊觎财产？”

　　年轻男人冷冷地抱手道，“艾丽丝小姐，只要我动一动手指头，您可能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费米，别对艾丽丝小姐无礼，毕竟她陪了艾伦那么长的时间，我们不能亏待她。”这时，一个声音适时的插入。

　　“是，先生。” 金棕色短发的西装男人恭敬地回答道。

　　她侧身看去，隔断书架后面似乎有人走了进来，隐约见到一个老人身影轮廓坐在了沙发上，哧——对方划着了火柴，优雅地点燃手中一支雪茄，浅吸了一口，吞吐之间，隔断里间白烟袅绕，弥漫出一股雪茄烟浓郁的味道。

　　她知道那位抽着雪茄烟老人就是罗斯希尔家族传说中的掌权人，这个家族势力极其庞大，奥菲利娅就是因为和这个家族的力量对抗悲剧了。

　　背脊有一股寒意一直升上来，她问道，“可以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

　　“我的孙子，他还年轻，很多事情只有经历过才知道。”罗斯希尔先生在身影在烟雾中显得有些迷蒙，“小姑娘，我知道你一直呆在艾伦身边，你开个价吧？要多少钱？”

　　她突然感到很讽刺，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们只是让他看清楚女人的真面目而已！再怎么共患难过，到了最后还是金钱权势重要，男人如果过于沉迷于女人的话只会害人害己。”

　　“我明白了！”她低垂下眼睫说道：“值多少，您看着给就行了。”

　　“一千万怎么样？”罗斯希尔先生问道。

　　她立刻回答道：“好。”

　　金棕色头发的年轻男人从书架隔断那边出来，将一张支票，放在她面前，“这是一千万美金的支票，还有一张机票，你可以任意选一个城市。”

　　她轻阖上眼睛，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我保证日后不再见艾伦，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费米，你送这位小姑娘回去吧。”

　　黑色的轿车在街道上停下，将苏晓琪放了下来。回到公寓里，她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张支票发呆，不是幻觉，这种被人用一千万美金打发的事情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一千万美金呀！多少人辛辛苦苦奋斗了一辈子，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一千万美金。

　　她略带嘲讽的嘴角微微上扬，罗斯希尔先生还真是慷慨，大笔划了一千万美金。

　　——是时候离开了，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去，开始新的旅程，离开这里，转身，此生都不再见他。

　　她出了那幢公寓，经过一条十字路口，一直往右走，左手是一条通往喧嚣大路的小径，这条路很长，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金黄色的落叶铺在地上，叶子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抬起头透过枝桠的缝隙眺望浅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飘着几丝白云，天空离自己很远很远。

　　在这个茫茫的人世之中，运气特别好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注定要默默承受着金钱与权势的喧嚣与霸道。

　　条条大路就在眼前，她却似乎茫然没有方向，少女一路走累了，来到一排长椅上坐下。这时，有一个金发小女孩抱着一本画册跑过来，爬上长椅，坐在她的身旁。

　　女孩手托着脸，翻了几页，抬起头道：“姐姐，你能帮我讲讲这个故事吗？”

　　苏晓琪拿起那本精美的塑封画册打开一看，那是一本几米的《森林游唱》，小女孩唱着一首歌，它的名字叫《奇遇》，她在森林漫无目地的寻找，故事里面的最后一句话是——“我遇到所有的不平凡，却一直遇不到平凡的你。”

　　苏晓琪眯起眼睛笑了，“这是个流浪小女孩的故事，她在寻找一个自己永远也找不到的人。”

　　“啊…为什么要去找一个找不到的人呢？那个人是魔法师？”

　　她眨了眨眼睛，道：“嗯，也许不在这个星球吧！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里，所以，她才怎么找也找不到。”

　　天才的画家把深邃的道理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来，命运在时光中交错，重复的旅途，徒劳的寻找，也许人一生中都无法遇到期望遭遇的对象，或者永远与爱人失之交臂……他把一切拧成了一把刀在某个最猝不及防的时刻，深深地扎进人的心里。

　　小女孩合上画册，从椅子上跳下来跑掉了。

　　她低垂下眼睫，在另一个世界里，她梦想自己的一生应该是如何的不平凡，她曾经梦想过自己的爱情应该多么平凡温馨或有多么感人肺腑，这许多的梦想就像天真的孩子在太阳底下慢慢地看着美丽的气泡波裂。

　　从高远广阔的天际刮过来一阵风，法式梧桐树林的叶子沙沙地作响，苏晓琪抬眼看见在一棵梧桐树下面，一个年轻人站在那里，他的个子高挑，穿着浅色的毛衣长裤，外面是一件米灰色的风衣。

　　当她看清他的脸时愣住了。她想这辈子大概都不会见他了，他却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本来就不是她可以触摸得到的人，就算他现在在眼前，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仿佛隔在千万光年距离外遥远。

　　他走过来问道，“艾丽丝，你要离开？”

　　她淡淡的回答道，“我想换一种生活模式。”

　　他的眼神看着她，带着有所探究的意味，“这是你自己的决定，还是别人的决定？”

　　“我决定的。”

　　“有人逼迫你？”少年的声音很轻很淡。

　　“我选的，不用你管。”她的声音很淡，有些疏离，“这是我的决定。”

　　现在，她选择了离开，不过是时间到了……

　　深海里的鱼，和浅水里的鱼是不可以生活在一起的，贫与富不同阶层的人也是不可能生活在一起的。

　　“你指望我会相信你说的这些话么？”他说道。

　　“为什么不呢？”她说道，偏过头去，“你想知道吗？嗯，我拿你做了交易，就这样。”

　　“交易？”他问道。

　　她微笑着说道，“一千万美金，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多好啊。”

　　“是为了钱吗？”

　　她低阖着眼睑，“你以为还有什么人，不会为这么一大笔钱心动吗？”

　　他看着她说道，“你不觉得我比一千万美金更值钱吗？”

　　她站起来说道，“这是我的选择，既然已收了钱，我很讲信用。”

　　艾伦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既然你无法自己做出正确决定的话，那就由我来替你做决定。”

　　他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她：“过来。”对于艾伦来说，女人是一种盲目性的群体动物，女人适合于被引导，需要男人来替她们做决定。

　　“哦，你要说什么？”她没有挪动脚步，“我不打算改变主意。”

　　听到少年细碎的脚步声踏在路上，她忽然汗毛倒立的感觉自己被一只危险的大型猫科动物接近了，会被捕杀掉。

　　她匆匆地抬头看他，艾伦忽然俯下身，她的唇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软软撞上他的唇瓣上，他的唇很柔软。

　　双片的唇分开时，她就像被雷击中了一样，脑海中一片僵滞……

　　虽然艾伦是她喜欢的主角，但她作为作者从没有想过会付诸行动，所以当无意识的撞上对方唇的时候，脑子挡机傻掉了！！！！

　　“这……”她慌乱起来，话还没说出口，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他没有犹豫，低下头吻住她。

　　少年的睫毛纤长，柔柔得映在眼底，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只感觉到少年的吻冰凉，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唇瓣，睫毛微微垂下几乎轻扫到她的脸颊。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脑海里一片空白。

　　感觉到他的唇轻轻的触到她的唇瓣，浅浅的吻着，摩挲着。

　　她的黑色眼瞳里映着他那双浅蓝美丽的眼睛，他顺势揽住了她的身体，她想，她应该把他推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