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问津她自问》不飞天

21、雪女与雪泊

　　问津收起吓唬人的姿态，就对上一片寒冰瑟瑟的绿色海洋，突然就有一股酸涩悲凉袭上她的心田。

　　“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睛，我的心口一阵阵地发疼？”问津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

　　“美人姐姐，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男孩子眨着漂亮凄迷的眼睛，哀求。

　　“为什么你不自己离开这里？”

　　“不，我走不出去，我被困在这里不知有多少个春秋，这个结界，从来没有人穿越过，而你……”

　　问津顺着他的目光指向自己，她本能地畏惧着什么，拼命地摇头，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就强烈地意识到一旦答应男孩子的请求，她就会如柳絮般找不到扎根的方向。

　　“对不起。”问津极其仓促地逃窜。

　　“雪女，你还要逃避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水下传来。
　　问津颤抖着身体，回头看去，一个同样鹤发绿眼的苍颜老妪，手拿着拐杖，如仙人一般临空在水面上，微风吹拂着白丝的衣袂轻轻飞扬。

　　男孩子看到老人，高兴极了，飞到老人的身边牢牢地抓住她，转头又看向问津：“仙翁，那就是雪女，可是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啊？”

　　老人点点头，就没再解释，她那绿色的眼睛像初春的青草芽，柔嫩的色泽充满了生命力，它们仿佛能为每个窘迫的孩子开启一扇窗，给人带来希望。

　　老人向问津伸出洁白沧桑的手，轻声呼唤着：“孩子，千年之事因你而终，因你而始，你就必须去面对。来吧。”

　　问津完全不能理解老人的话，但又贪恋着老人的温暖，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手中。

　　须臾间，她们已经来到白雪覆千里，寒冰已万丈的冰雪世界。

　　漫天的雪花在不舍昼夜的飘飘扬扬，一眼望去全是刺眼的白，冰冷的白，苍凉的白。

　　问津在这连绵起伏，冰雪覆盖的山谷之间行走，渐渐地，她的每一个呼吸都变得艰难，喉口像被什么紧紧地掐住，疼的她全身的血液都变得凝固。

　　“疼……疼……”问津大力地抓着自己的心口，发出异常艰涩的呻吟。

　　突然，静得只听到彼此的呼吸的山谷，响起了男孩子清脆响亮地惊叫声，“仙翁，王，王的眼睛睁开着。”

　　“是的，所以，雪女回到了这里。”
　　在老人柔和深远的嗓音中，天上的雪花渐渐虚幻，缥缈。问津也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舒缓，心里的失落也不断充盈。

　　问津仰头望去，只见一个挺立的雪人在高耸入云的峰顶之央，绿色的眼睛眺望着远方。千丈的白雪皑皑，两道绿色的泪滴却很是耀眼夺目。

　　“仙翁，此人为何站在此地，岿然不动地眺望东方。”

　　“王在等待，在忏悔，一千年，一千年……”

　　仙翁绿色的眼睛更加青翠欲滴。

　　问津看着千丈之上的雪人，不知道为何，心中又是空落落无着落。

　　“哎，问世间情是何物，只让人肝肠寸断。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老人坐在雪地上，双眼迷茫，陷入久远的回忆。

　　一万一千年前，绿眼族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无论是在天界妖界还是人间，绿眼族都被视为天地间的异类，为所有人神妖魔所不耻。然而天地之自然孕育而成的万物之王，王看到了绿眼族人的苦难，于是来到这里，为绿眼族撑起了一片天，在王的领导下，绿眼族生活得安逸祥和，欢乐富足。
　　然而一千年，王爱上了青帝之女，瑶姬。自从瑶姬嫁给王，王对她言听计从，荣宠不断。也是在那一年，王妃瑶姬突然强烈要求得到雪泊。终日以泪洗面，不能让她得到雪珀，她的眼泪无法停止。

　　于是王发文书向天山雪域讨要雪珀，雪珀乃是雪女的心脏，而雪女是雪族的之神，雪族人一直把她当神一样敬仰。于是这份文书立刻引起雪族的强烈激愤，他们在天坛上宣誓，誓死要夺下瑶姬之命以为雪女雪耻。

　　在那一年，王亲自率领领绿眼族将士血洗天山，王所到之处，雪白的天山雪域都变成条条流淌的血池，哀鸿片野，喋血千里。

　　顷刻间，天山子民都死在雪女的脚下，而身为天山保护神的雪女，却只眼睁睁地看着被鲜血染红地王无情地屠戮着她的子民。

　　那一年的最后一个太阳升起的时候，王最终突破雪峰结界，挥剑直指雪女。

　　“我的妻子需要你的雪珀。”王的话冷酷无情。

　　雪女从始至终都深情地看着王，没有眼珠的雪女，微笑地对着王，“王，我等了快一万年，可是到最后，我还是没能完成我的诺言。”

　　雪女雪白如玉如丝的柔荑深深地握住王的至阳剑刺穿了自己的身体，“十万年前，你把给了我生命。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前，我把心交给了你。一万年前，你把天山雪域交给了我。我以为我能继续等下去，可是现在你已经不需要，那么我就把一切还给你吧。”

　　于是雪女自挑雪珀，化成一朵烟雨随风消散。

　　老人讲到这里，蓝绿的眼泪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流淌出道道纵横沟壑，问津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多多少少也能体会到这段情感的沉重与艰苦，于是晶莹的泪花也是那样汹涌。

　　男孩似乎无法感受他们的苦痛，只是茫然的看着听着故事就伤心难过的两人。

　　“仙翁，这里就是天山？”问津终究是无法体会雪女的情感，因为她还不成遇到爱，不曾体会到这种不离不弃矢志不渝的人间极致的情感。

　　老人点点头，继续说着：“自从雪女消散的那一刻，瑶姬也跟着消失在这四海八荒之中，王曾经拿着血泊寻找了一百年，一百年后他来到了这里，就站在这天山峰顶之上，一等就是千年。”

　　“仙翁，那么王是在等瑶姬吗？这样看来，雪女岂不是最可怜。如果这样，你们何苦要寻找到她，让她重拾那段痛苦的虐恋。”问津简单的心脏为那位苦恋而不得的痴情种而心疼。

　　老人底下头，眼睛看着不断消融又凝固的冰面，只是轻微地叹气，“这个我也明白，可是我又必须如此。”

　　仙翁摸着问津的头发，又看了看远方冰天雪地，发出幽深的感慨，“王在不醒过来，我们都要覆灭在这寒冬之中，连那最后的一片阳光照耀的区域也会寸草不生。那时候的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问津睁大着琉璃般的眼睛，清澈的眼眸，荡漾着清水的微光，“那么，必须让我重拾记忆，或者瑶姬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你恢复记忆你就会明白一切。”老人青草繁茂，散发着大自然的清晰撩人的香味的翠绿的双眸，牢牢地锁住这个可怜的孩子，她温暖得能够融化一切的双手紧紧裹住问津的身体，“雪女，这里就拜托你了。”

　　只见老人上手合十，周围的气流都被问津的天灵盖所吸收，在一声极其悲凄的呐喊声中，问津被尘封已久的记忆就这么拨开云雾见月明，清清楚楚地进入她的脑海。

　　回忆总有痛苦和欢乐，然而问津的回忆却只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