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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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场雨，很短暂的雨，不大不小的，平缓的律音在世界流淌着。
这正如我此时的心情，既不兴奋也不悲伤，平平淡淡的。不同的是，这种平淡感在我心里不是短暂的。
今天是中秋，可我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兴奋，特别是在这十年里。是因为长大了，见多了，经历多了，所以变得成熟了？还是说，只是我把过去的天真无邪给遗忘了？
望着蒙上灰纱的天，我实在为此时自己平静的心情感到意外——
一早醒来，发现闷油瓶不见了。
我不知道他去哪了，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就连一张纸条都没留下，我为他铺好的床上整整齐齐的，连个褶皱都没有。我怀疑他根本没睡过。是半夜等到我睡着了走的吗？
我走进他使用过的房间里，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我感觉不到他存在过的气息。衣橱里没有过多的衣物，只有几件叠得整齐的衣服，像是在拼命告诉我它们的主人是存在过的。
其实我是知道的，因为是我亲自把他带回家的。
我到现在还觉得一个星期前的事是一场梦，有时候站在镜子前，还以为现在流动的时间都是不真实的，只是镜中幻象。镜子破碎了，我便会回到现实，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醒来后还意犹未尽的梦。
就在一星期前，我打开了青铜门。只身再次来到此地，尽管浑身伤痕累累，但我庆幸着自己还活着。要知道，我可是连自己的身后事都交代好了才上山的。
但我更庆幸的是闷油瓶没骗我，十年前他留给我的鬼玉玺真的可以将青铜门打开。这十年里我常常猜想他或许是骗了我，他其实只是想要我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更替他活着，留下鬼玉玺的目的只是确保我能在他消失了的前几年里活着，等时光流逝，感情变淡，记忆就便被遗忘。
我不会忘了你的，张起灵——也常常被自己的猜想吓出一身冷汗，所以这句话变成了我心里的口头禅。
还好你没骗我……
还好你仍好好的……
还好……你还记得我！
这十年来我没哭过，我一直觉得是心已麻木了，或只是，这十年来所发生的事都已不值得让我落泪，亦或是常露出假面以至于我忘了如何真正地笑与哭。但此时，我切实地感觉到我的双眼在发胀，有泪在眼眶里翻滚——就在他用我最熟悉的夜夜回荡在我梦里的低沉嗓音轻声唤我时，我感觉好像有十年份的泪即将倾泻而出。
身上的伤剧烈的疼痛着，这痛楚似乎沿着每个细胞蔓延至心脏，攀到了眼睛上。啊，这才是活着的感觉吧！
看着面前消瘦的人，脸色似乎比我印象中还要苍白。其实，我很想马上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他，狠狠哭上一场；或是，问问他这十年到底是怎么过的，责备下他不会照顾自己；亦或是，告诉他，其实这十年来，我过得很不好……
但这些话我一句也说不出来。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成了一句带着哭腔的话——回家了。
我笑不出来，就连一丝假笑也扯不出来。说这句话时我的脸一定变得很怪，甚至很丑。
也不知道闷油瓶有没介意，他还是那样面无表情，一片波澜不惊印在脸上。他只是点了点头，往我走来。
还好，你肯跟我回家。
我在西湖附近买了房，不大不小的，买的时候觉得够两个人住。其实这屋里就只有两间卧室，周边环境挺不错的，够安静，我知道他喜欢。现在的我也喜欢，像是心老化了，只想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话也少了。
常常一个人来到这屋里，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没想什么，只是发下呆。不曾想过，原来这房子是这么大这么宽敞的。我发现周围静得过分，是不是因为我不说话，这房子也寂寞了？
把闷油瓶带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剪头发，刮胡子——我真心发现我有当理发师和美容师的才能，发廊和美容院没发掘我真心是他们的损失。
仔细打量着经我手恢复帅气如初的面貌的闷油瓶，我实在很想立即写长微博，告诉全中国人帅哥是如何炼成的。
但还有一个感想——我老了。
在这里平静地过了一个星期，屋里仍很安静，但却溢满了喜悦的气息。时间特别柔和地流动着……
我不停地讲述着他不在的这十年来发生的事，甚至怕他在里面失忆过，又给他讲了很多当年咱们铁三角倒斗的事。当然，前者有很多添油加醋的成分，也有很多隐瞒——比如，我过得不好的事。
我不想让他知道了。反正都过去了，不说又不会死。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应一声。但我知道他有在认真听，因为他一直望着我，就像十年前他离开的那天一样。
现在他也离开了，无声无息的。
我也觉得怪了，我竟然没有立即冲出去找他。
也许是我的潜意识在脑里扎根了，深知他想走，我绝留不住他。
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他去哪了？还有最想告诉他，这里是他的家，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
可是传达不了。
我觉得我该出去走走，应下中秋节的气氛。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人们忙碌着，欢笑着。这场雨似乎没影响人们的心情。来到了街上，我才切实地感觉到中秋节的来临。
有微风拂过，带来了无数欢声笑语。
孩子们成群结伴的，手牵手提着灯笼走过。明明夜未降临，那灯笼却十分惹眼，随着孩子们的脚步摇摇晃晃的，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美；身后的大人们也在笑着，笑得很成熟，不像孩子们那么天真，但也是发自内心地笑容。
有对情侣自我身旁走过，甜蜜的气息在他们周围萦绕着。
我还看见有个姑娘站在喊声满满，热闹非凡但忙碌不已的菜市场前捂住一只耳朵打电话。市场里传出来的声音几乎掩盖了她的声音，可她仍乐此不疲地聊着电话。断断续续地，我把内容听了个大概：就是她问自己的男朋友什么时候回来，今晚想吃什么之类的。
我突然想，怎么在把闷油瓶接回家时没给他买个手机，哪怕只存了我的电话也好。这样的话，在这时候我也可以打电话问问他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会回来吗之类的。
摇了摇头，暗暗责备了一下自己的粗心。这几年来我的性格几乎变得谨慎得可以用滴水不漏这个词来形容，怎么现在就……
在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我显得格格不入。下意识地东张西望，可擦肩而过的全是欢笑着的陌生人。
还是回家吧。
夜幕降临，我孤身坐在阳台，旁边还放了张椅子。那明亮的月光正对着我，美丽得让人感慨。
那场雨似乎也没影响到今夜的月亮，反而是月亮像是被雨洗涤了一般，变得更加澄澈，明亮。在漆黑的夜空里，它如明灯，给人照亮回家的路；也似话语，传达着该归家的信息。
我手上还拿着盏台灯，不停地按着开关，把灯弄的一闪一闪的。在这喧闹的夜里，我祈愿这灯在远处的人看来是特别亮的。
曾经看过一场日本动漫，其中有个片段是一个弟弟回忆小时候自己的母亲会在夜里把灯拿到二楼，弄得一闪一闪的，而他和哥哥无论跑到多远的地方玩耍，只要看到这灯，就知道母亲在叫他们回家。而那盏灯又特别的亮，无论在多远都能看见。
呐，张起灵，我在叫你回家呢，你看见了吗？
我望着明月，有种感觉，中秋的月亮之所以会特别美是不是因为在这天月亮的周围就连点点星光也没有？就连一颗星也不愿在这天陪伴它，所以它只有以最亮的光来宣示自己的孤独？
答案我当然是无法得知，我又不是月亮。不过如果月亮真是孤独了，那我正好愿意陪陪它。
因为今晚，我好像也有些寂寞了。
晚风拂来，带上了点点初秋的凉意，让人惬意。
也不知是不是这柔风带起了我的困意，眼皮变得渐渐沉重，意识也开始模糊，但我的手仍未停下按台灯的动作。
不过，或许，总会停下来吧，在我失去意识之后。
困了，总觉得，今天累了……
迷迷糊糊中，有只手在抚摸我的脸颊。我认识这只手，更认识这只手的主人。那只被薄薄的茧覆盖着的手拂过我的脸颊，留下的触觉是那么的熟悉，早烙印在心里的。
快醒来！快醒过来！
是他回来了……
可我又变得不确定，不是说有些梦会让你觉得特别真实，有可能这只是我在梦里创造的触觉——或许是因为我太想他了。
我突然又不想醒来了。霎那间明白那些肥皂剧的女主为什么总爱说如果这是梦就让我永远别醒来之类的。
“吴邪。”
是闷油瓶的声音，他在叫我。这是在梦里的声音吗？
“吴邪。”
又一声，难道真的是他？他回来了？
在疑惑中，我感觉有人轻轻地摇了我几下，停下之际，我感觉脸颊被掐了，是那只我熟悉的手掐的。
丝丝痛楚撑开了我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闷油瓶的脸。
他直直地注视着我，那眼眸比这夜更深沉，又犹如一汪毫无涟漪的深潭，不起波澜。
“小哥……？”我实在是无法判断这是不是梦了，只有轻声地试着唤眼前人。
“嗯。”
这声回应来得很快，仿佛是在给我肯定的答复——这不是梦。
亦或许，是他看透了我的心思。
可我从没看透过他。
可是，这一定已经不要紧了……
我这几年来都没发自内心地笑过，但我知道，这时候我笑了。我看不见自己的笑容，也因为周围太黑了，我无法从闷油瓶眼中看见自己。但我肯定是笑了，因为此时闷油瓶的神情变柔和了。
我对他说：“小哥，你回来啦！”
还好，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