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竹川萤火

10、结果

　　郭女士悠悠醒转时，只觉腰酸背痛，一睁眼，发觉自己被捆成了一只圆滚滚的粽子。
　　“好一个不要脸的——”她怒目圆睁，鼓足劲骂了半句，见孙嘉碧右手慢慢地握成拳头，剩下的半句话便好没骨气地自动消音。
　　“反正横竖都要遭受打击报复的，人生在世，不如索性求个痛快，我就是死死也要死出个轰轰烈烈的名声来。”孙嘉碧胸口涌起一股悲壮的情怀，从讲台上翻出一袋水彩笔，对满脸钦佩看着她的童谣道，“谣谣，让我们一起描绘理想的蓝图。”
　　“蓝图是什么。”童谣呆呆地问。
　　“蓝图啊，大概就是我说的大无畏的精神。”孙嘉碧挑了一只绿色的彩笔，在郭女士油光滑亮的额头上画了一只王八。
　　“我也要大无畏。”童谣抓起一只红色的彩笔，把服贴得像只绵羊的林仪画成七孔流血的模样。
　　“这——”孙嘉碧嘴角一抽，比出了大拇指，“无师自通，前途无量，真高。”
　　童谣咧嘴一笑。
　　十分钟后，一群武装警察破门而入。孙嘉碧嘴里哼着小调，正把童谣抱在大腿上，两人用讲台上的电脑看相当有益身心的意蕴深远的外国动画片，Tom and jerry。
　　“那个据说精神有问题的穷凶极恶的歹徒呢？”空荡荡的教室，无暴力情景，无血腥画面，警察一只好去问领头的警察二。
　　警察二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孙嘉碧身上。面前的女子文雅端庄，女子腿上的孩子小巧可爱，怎么看都是和谐又温馨的画面。
　　“请问——”警察二开了个头，便顿住了。孙嘉碧看着他，莞尔一笑，令人说不出的舒心。
　　“请问有什么事？”孙嘉碧不露端倪，熟练地藏好自己的狼尾巴。
　　“有人报警说——”警察二又是只来得及开了个头，身材臃肿的园长同志按捺不住惴惴不安地冲了进来，不想人胖惯性大，一时没刹住，最后以百分百的命中率撞在了他背上。警察二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呈大字趴在地上。他抬头，桌脚露出一双阴森森的眼睛，他“啊”地一声抱住了孙嘉碧的小腿，把人民警察的节操丢了个一干二净。
　　“头儿，你——”警察一从讲台下拖出一个脏兮兮的中年妇女，顺带掏出一个辨不出颜色的小女孩，回头见警察二抱着人家腿儿不放，暗道头儿丢起人来也丢得忒别具特色。
　　林仪后怕地缩着脖子，躲着警察一伸来的大手，撇嘴想哭，却觉得脖子一阵寒凉，眼光一瞥，孙嘉碧正阴恻恻地朝她笑，心中一个激灵，竟然哭不出来。警察一低声问道，“小朋友，不要怕，告诉叔叔怎么回事。”
　　“是她，那个贱人，动手打人，还软禁我和囡囡。”终于盼来救星的郭女士瞬间开挂，胆子壮了，气足了，嗓门也高了，“你们，立即把她抓了，关进牢里判刑，对，关个十年八年，不，让她老死在里面，一辈子见不到太阳！”
　　孙嘉碧用鼠标轻轻点击“播放下一集”，默默地为郭女士的智商感到忧伤。
　　“同志，你可以放手了。”她好心地提醒着警察一，把腿往他手里抽了出来。
　　“我，我叫李乐。”警察一红着脸，活了二十五年才明了何为一见钟情，想不到这一次出任务，犯人还没抓着，却有机会抓回去一个媳妇。
　　“头儿！”警察二急了，怎么能这时候掉链子呢。
　　“好个小妖精，把人民警察都勾搭上了，什么货色，那点定力都没有。”郭女士骂得尽兴，不留心把一众警察都绕了进去。
　　“请问电话里头说的那个行凶歹徒是谁？你们这是在闹着玩吗！”被扫了颜面，警察一冷着一张脸，见园长要开口，抢先喝斥道，“闲着没事逗警察玩是吧，你们知道报假警妨碍公安机关正常工作秩序的后果吗，至少拘留十五天！”
　　其余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园长满心怨恨地瞪着孙嘉碧，后者却置身事外，正和身旁的孩子讨论剧情去向。
　　“我们在玩捉迷藏。”打破这紧张气氛的，居然是林仪。
　　惊吓过去，林仪出奇地平静，看着那头郭女士的狼狈，她年幼的心只觉得好痛快。那个嫁进来时还向她亲生母亲的牌位行了跪礼的女人，其实不得她心。
　　“宝贝，你——”
　　林仪别开头，不去看那张被涂抹得五颜六色的脸。
　　“不好意思，同志，我不知道有人报警，我们几个人在玩游戏呢，绝对没有扰乱治安哦。”接过林仪的话头，孙嘉碧对着报了姓名的李乐，充满歉意地说。
　　“没事没事。”李乐根本没听清孙嘉碧说的是什么，满脑子男耕女织的场景。他断断续续地说，“姑娘，我正单着，母亲健在，身家清白，衣食不缺，就缺一个生孩子的婆娘。”
　　警察二真想一个手刀把他劈晕了扛回去。
　　“这……好志向。”孙嘉碧感慨，这世道还能有这么淳朴的年轻人，真不容易。
　　“那……”李乐目光灼灼。
　　“不行。”童谣气鼓鼓地摇头，“姐姐是我家的。”
　　“不行。”林仪再次出人意料，掏出公主裙口袋里的手机，拨了一串数字，说：“哥哥，你快点过来，警察叔叔要泡我的老师。”
　　孙嘉碧托额，只想为林仪把“泡”这一字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点上一个赞。
　　十五分钟后，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不是霍学谦。
　　年轻男人和众人耳语了几句，只用了不到五分钟，满脸愤色的几个武警便喜笑颜开地离去，而斗志昂扬的郭女士，再次变回了泄气的皮球。
　　“姑娘，我真的叫李乐。”警察二最后再次自报了家世，被其余人捂着嘴拖走了。
　　“郭姨，车子在外面，我叫人送你回去。”男人一双眼长得很好，为他那张本就不俗的面皮添了几分艳色，但郭女士显然没有赏美人的心情，若面对孙嘉碧她是怯怯，在面对那个男人时便是发自内心的畏惧。孙嘉碧看着那张令人感觉春意浓郁的如玉面庞，暗道又是一个深藏不露的。
　　郭女士垂着头离开时，林仪欢快地跑了过去，男人单手把她抱了起来。
　　“你真是难看死了。”摸着林仪乱糟糟的头发和还留有水彩痕迹的脸蛋，男人一脸不掩饰的嫌弃。林仪听了也不生气，埋头在他胸前一抹，那白衬衫上便是一团污迹。看着那张恶作剧得逞后的小脸，孙嘉碧这才觉得那一向自觉高人一等的女孩还有几分可爱。
　　“谣谣，今天是上不成课的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孙嘉碧拉起童谣的小手，为自己的幼师生涯画上一个句号。
　　“不许走。”林仪叫住了她。孙嘉碧回头，抱着林仪的男人也正打量着她，笑意带着深意。想来又是哪个富家子弟的公子爷。她略略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孙嘉碧。”男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孙嘉碧皱了皱眉，便看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物，以及熟悉的、拿着那张不久前她讨要无果的照片的人。她终于想起了那一双桃花眼，以及后来无意得知的那些花边绯闻。
　　“哦，谢先生。”她冷淡地叫道，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母亲是个刻薄的，哥哥是个孟浪的，才教坏了原本好好的孩子。
　　“不用那么见外，叫我穆轩就成。”谢穆轩一双眼向上一挑，妖娆又惑人。
　　“好的，回见。”孙嘉碧应道，猛地一抓，抢回了他指间的照片。
　　“原来那张呢？”才触及照片，孙嘉碧便知道这不是原版。
　　“噢，一般是放在我枕头下呢。”谢穆轩空荡荡的手捂上了心口，“睡前都得看上一看，才睡得舒坦。”
　　“你真恶心。”林仪龇着牙，往那心口上的手掌捶上一拳，重重哼了一声。
　　“我昨天去看了薇薇，真是特别纯真特别可爱的女生啊。”谢穆轩叹了一口气，“薇薇说嘉嘉好几天没去看她了，她还是想要小时候拍的那一张照片。”
　　“嘉嘉，你和我带着这两个小朋友，大家一起去吃一顿饭，当作我帮你解决今天这事儿的谢礼，吃完我就还照片给你。”谢穆轩似乎笃定她无法拒绝，说，“我也算帮了你，在哪儿吃你决定你总不能过河拆桥那么不赏脸吧？”
　　“好啊，吃。”不是单独两人，尚且可以接受。拨了电话给霍学谦，却是一直“无法接通”，到坐上谢穆轩的车上时，孙嘉碧只能发了短信过去。
　　“直走，左转，拐弯，往右。”孙嘉碧指着路，专门挑红绿灯最多的街口，谢穆轩也不问要去哪里，乖乖地听着孙嘉碧的指挥。
　　童谣和林仪分别坐在孙嘉碧两侧，两人一直大眼瞪小眼，也不说话，孙嘉碧双手分别贴上两人眼前，“都斗鸡了，难看。”
　　“嘉嘉真有爱心。”谢穆轩从后视镜里看着孙嘉碧的动作，接着夸，“嘉嘉真会照料人。”
　　“别喊我嘉嘉，听了心慌。”
　　“那你想我喊你什么呢？”谢穆轩十分好问，“小嘉？小碧？碧碧？……”
　　真是一块万恶的牛皮糖。孙嘉碧无力地停止了这幼稚的口水战，然后专心去数街上的路灯。
　　在数到第三十二个路灯时，她的视线凝结了。

　　熟悉的俊挺的身影，离她大概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他依然那么清俊，那么冷然，依然是能吸引无数雌性生物的上上佳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时他右手手里提着一只亮粉色的女包，左手拿着一桶爆米花，身后的“XX影剧院”字样真是刺眼。
　　“嘿，过了这个路口再向右开两百米就到了。”她收回视线，轻轻地说。

作者有话说

　　学医.....考试.....忙......蜗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