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脉脉》度残阳

1、 入学

　　陈月入学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中旬了。
　　天气很热，陈月吃力地拉着行李箱走在龙腾大学校园内，额头脖颈上挂满了汗水。龙腾大学是陈月所在的三线城市中唯一的一所本科大学，地处东哮镇，面积不大，环境却是省内大学中数一数二的。从家到学校坐公交车耗时五十分钟左右，这个时间对于从初中起就坐公交车去上学的陈月来说，是比较容易适应的。
　　前天，陈月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是学校安排来迎接新生的学姐，问陈月什么时候去大学报道。陈月的心有些波动不宁，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里头，说不清是喜悦还是忧虑。＂后天。＂陈月回答道，语气不焦不躁。
　　龙腾市只有龙腾大学一所本科学校，且是个二本大学。因此考上这所大学便没什么稀奇了。
　　高三那一年，和所有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一样，陈月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学习上，所有的心思都耗在冲刺高考上。直到高考最后一科结束，陈月几个月来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了下来。几周过后，陈月正常发挥考上了二本大学，分数超出了二本大学的切线。当成绩公布的那一刻，陈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想到自己这一年来昏天黑地的苦读，为了提高数学成绩牺牲午睡时间疯狂地做习题，而睡眠不足导致下午上课时昏昏沉沉她却一手撑着脑袋硬扛了一年。即使是头脑昏沉也决不允许自己在上课时间睡着，撑着脑袋强睁眼睛，老师所写的板书、投影屏幕上的字幕，以及绵绵不绝的讲课声多少能够看见，能够听到，若是趴在桌上睡觉，一个下午的课本知识，也就通通错过了。在高考的压力之下，没有人会轻易放松自己，哪怕给自己放一天假，便有可能被别人拉开距离。每天高强度的学习，使陈月每到周日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提不起精神，一觉睡到中午方醒来。
　　高三就在这种思眠与压力下度过了。那些对睡眠强烈渴望的日子，总算熬过去了。然而对于陈月来说，在她内心的某个隐秘空间，仍旧储存着这份苦涩的记忆，言谈举止间，也时常能看到她眼底的忧愁。这段苦涩的记忆在不知不觉中竟融入到了陈月的骨子里，成了她身上一种时隐时现的忧郁气质。
　　几个星期后的今天，走在大学校园里的陈月，看上去成熟了许多。她正一步一步迈向全新的生活.......
　　校园里有三三两两的老生，以及戴眼镜或是肩挎皮包的中年男女，手拎行李的新生反倒没有多少。
　　＂已经是新生报道的最后一天了，得赶紧去领军训服！＂陈月想着，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偌大的校园，紧跟在学姐身后，才不至于迷路。路上有几缕目光瞥过来，大抵也知道今天是新生开学日，但路人仍觉好奇，探究的目光在陈月脸上徘徊。陈月走得飞快，已无暇顾及旁人的目光了。
　　登上六楼宿舍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钟了。四人间的宿舍，只剩下靠近门的一张上铺，宿舍连个人影也没有。
　　＂怎么睡上铺？晚了 ！＂陈月颇为不满地将床单随意扔往床上，塞好行李，然后三步两步下了楼，办理饭卡领取军服。
　　回到宿舍后，陈月大吃一惊，除了一个舍友尚未回来之外，其余两个竟都是高中同学。
　　＂嗨！又见面了。咱们真有缘！＂陈月笑眯眯地看着丰秋水和欧云，不知怎的，眼底竟升腾起一抹雾气。
　　丰秋水和欧云正在穿军服，抬起头看到陈月，两人都露出一副十分吃惊的表情。她们随后也乐呵呵地和陈月寒暄起来。
　　＂一会儿两点钟到操场集合，听说教官已经安排下来了，等你穿了军服，咱们一块儿下去。＂欧云一边穿军裤一边对陈月说。
　　＂还有半个小时，时间还够。你带防晒霜了没？军训这五天，得保护好皮肤啊，不然晒个五天下来，不黑才怪呢！丰秋水站在镜子旁，一边用指腹将两腮的乳液划开圈子一边说道。
　　＂防晒霜一定要抹！别说晒五天，就是一天都会给晒黑，你没带来吗？那先用我的吧！＂欧云从床头摸出一支防晒霜准备给陈月。
　　＂我有一支。在箱子里呢。上午出门时差点儿给忘了，出门看到阳光才想起防晒霜，就回去拿了。＂陈月匆忙摆摆手说道。
　　说起欧云，从高二分文理班起就成了陈月的同班同学。高三时的陈月，一门心思全用在了数学上。每天下午放学，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只有陈月始终坐在座位上奋笔疾书，不学习个一时半会是决不会回家的。深秋时节，不到下午六点天空就暗了下来。在昏暗中往教学楼望去，依稀能看到几间教室仍亮着光。而陈月，就在其中一间教室里埋头苦读。欧云每天上放学由母亲开车接送，由于家离学校远，放学后欧云就坐在校园长凳上等母亲来接，常常一等就是半个钟头。待到入冬时，天气已经转冷，欧云就不再去老地方等了。她会安静的呆在教室里，看陈月做习题，凭自己扎实的数学功底，偶尔也会给陈月指点下解题思路；或者坐在陈月身旁一起做作业。累了的时候，两个人讲讲话，或是扯些娱乐八卦，尽情地闲聊娱乐一番，疲倦也就很容易消除了。整个冬天，欧云和陈月就这么在繁重的学习任务中度过了。
　　抹完防晒霜的陈月脸上亮了许多，雪白的皮肤泛着润泽的光。陈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双大而媚的凤眼安静地凝视前方，头发挽在脑后束成一根辫，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弄好了我们就出发吧！＂丰秋水抬头对两人说道
　　欧云铺好了床，站起来和陈月丰秋水一起走出门，锁上锁头。三人下了楼。
　　一楼电子门外有一块空地，此时已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每个人都穿着绿色迷彩服，戴着迷彩帽，穿着军鞋。人群弯弯曲曲地蜿蜒着，像一片绿色的海洋，十分壮观。
　　＂英语一班在哪呢？＂陈月眼神疑问地看着前方说道。
　　三人停下来站在场地旁，盯着前面这不成形的人群。
　　＂只能先等会了，一会教官来了就好找了。＂欧云说道。
　　＂是啊，估计教官就快来了。＂丰秋水叹叹气，显出一副释然的样子。
　　陈月面无表情，平平静静地，仿佛周围与自己没关系似的。她默默地看着前方，阳光下人头攒动，此时她什么也不愿想，头脑有些空。陈月的视线突然模糊起来，景物变得影影绰绰，人群幻化成了一圈圈模糊的影子。陈月看到圈状的影子在阳光下跳动，忽明忽暗，转瞬变小，随即又变大。陈月用力眨了下眼睛，眼前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清晰样子。
　　＂教官来了。＂人群里有人叫道。
　　欧云等三人遂匆匆走向人群。
　　一个身材高挑，眉目俊朗的年轻教官下了声口令：＂英语一班到这里集合！＂
　　随后另两个教官也开始整队。在教官的口令下，现场的气氛顿时严肃起来，人群分别朝着三个方向迅速靠拢，三个英语班级都排成了四排横向队伍。
　　＂全体听口令！以排头为基准，左右间隔十厘米，向左向右看齐！＂英语一班的教官用威严的口吻说道，＂向右转！起步走！＂教官带领队伍往操场走去。
　　操场旁的草地上前前后后停了二十多辆大巴。同学们在私下里议论，不知这些车做什么用。
　　＂立正！＂，教官喊了声口令，然后独自往旁边小跑而去。
　　同学们有些摸不着头脑，教官并没有给他们安排训练，也没有告诉他们接下去做什么，反倒自己却跑得没了踪影。
　　几分钟后，一个教师走来告诉大家，全年级的新生将坐大巴到＂青少年军训基地＂去军训，同学们恍然大悟，露出了新奇的表情。
　　军训基地果然名副其实。陈月站在宿舍顶楼远远地眺望：训练场宽阔而干净；食堂大而气派；操场旁的百米障碍跑的设备赫然在目！设备的颜色是千篇一律的绿。陈月不禁想象着，历届的同学们是怎样艰难曲折的穿越这层层障碍的。陈月在高中时就曾看过教官比赛跑障碍，觉得很新鲜很好玩儿。
　　收回了远眺的目光，陈月又想到自己住的六层楼集体宿舍，二十人间的大屋子，有阳台有热水，洗漱用品一应俱全。接下去的生活就要在这个集体中展开了。汇聚着二十个女生的屋子将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呢？到了夜晚，女生们定会叽叽喳喳个不停，以释放她们白昼训练时的烦闷与煎熬。高中军训时期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夜晚的女生宿舍有人打牌，有人吃零食，还有人没完没了地聊天嬉闹，台灯下的女生宿舍异常热闹！如今到了大学，女生们定是更懂得玩，更有花样了！陈月很向往这种群居的生活，这种生活使她无时不处在兴奋中，无时不感到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