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去》H求土做朋

5、5

　　光绪三十四年，我伺候太后的第四十八个年头，这之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我知道有很多人骂她，更多的人骂我。关于我娘，太后再也没有提过，我也没有她一丝消息，她也许早就去世了，九岁在王府的一别竟是永别，但我一点都不难过，或许我对她送我入宫仍耿耿于怀

　　这年入秋，太后的身体越发的虚弱了，国事她开始交由丰亲王也就是后来皇上的父亲处理。每日午后只静静坐在御花园里晒太阳，而我只需要安静的陪在左右。经过三十多年前的那件事，太后确实不一样了，尤其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

　　十月二十二，太后已经卧床多日，太医们的用药对她的病没有明显作用，我心知她时日不多，因此一步都不敢远离，日日近前伺候。傍晚，太后忽然转醒，面色红润，回光之兆初显，我赶紧传进丰亲王，醇亲王等进入接受太后遗诏。然后退出，在门外等候诏唤。一刻钟后，亲王们面带悲色，说太后让我进去。我缓步入内，太后已经靠着御枕坐起。

　　“莲英，你照顾哀家快五十载，哀家是什么人你最清楚，外面很多人骂哀家是卖国贼，败光了祖宗的基业，害死了自己的姐姐、儿媳、侄子，其他被杀的人更是数不其数，哀家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太后，您别这么说……”

　　“哀家这一生有两件遗憾事，其一，就是做了卖国贼，背着骂名入了史册，真是遗臭万年，哈哈，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谁让他爱新觉罗氏对不起我？第二、我再也没见过她，这才是令我抱憾终身的，幸好你来了”

　　“……”太后竟然用了“我”这个称呼，但这时说什么都不如沉默，太后说话的时候，手里捏着的是娘的那方帕子。已经五十一年了，还是当初的那个样子，可想而知一定是被珍惜收藏的。

　　“我给你说个故事，曾经有两个女孩彼此定了情，这份情由于不被世人待见而成为两人的秘密。其中一人即将被皇帝选中入宫，因此两人决定逃走，不想消息泄露，要嫁的逃脱了，另一个被抓回，逃脱的那人满门抄斩，只留她一人全国通缉，抓回的那个满心愤懑，认为这一切都是狗皇帝造成的，为了报复，她嫁给了他的儿子，一个长相丑陋，还残疾的皇子，并且帮助他当上储君，得到皇位……”

　　这一刻，一切都明了——“她”就是她！其实，这个答案自己早就埋在了心底，见了发式，打了杯子，要了手帕。这太明显不过，心思透亮的人怎么可能看不透？

　　这两女人心里有情，背负了一辈子的情，无法割舍不能放下。娘把自己送进宫，作为自己对她的补偿，太后临死还想着要见娘一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字——“情”！原来娘心里的女人是这个权倾朝野，杀人不咋眼的女人，而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又都是为了报复促使娘离开的满族皇室！

　　“传哀家口谕，哀家身逝后，准许太监总管李莲英带薪离宫！好了你出去吧！”

　　“谢太后恩典！”起身往外走，脑子木木的，我这一辈子就是娘为了偿还情债的物什？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太后缓缓念道，我心中一惊“娘！”

　　当晚，太后还是去了，同时飘起了京城的第一场雪，整个皇宫都带着重孝，太后临终只说了一句话：“濯莲，我是杏贞，让你久等了……”所有人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除了我。

　　所有事务处理妥当，我也出宫了。五十一年后的宫外，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家所在的地方已经面目全非，打听了好久才找到原来认识的老人，他说娘在我进宫后不久就悬了梁，埋在后山。去了后山满地荒坟，哪里还能寻得到？自己再无牵挂，去东郊给太后守灵，不仅感谢她对我的知遇之恩，更是我对母亲的承诺——守孝三年！还有要像对娘一样对她，对娘不能尽孝，这份心就只能放在太后身上了！

　　守孝三年，我想了很多，最重要的是悟出了一件事，娘还是爱我的！当初她送我入宫应该是极为不舍的，那年的情景一幕幕出现在眼前，我似乎又回到九岁，拉着母亲的衣摆，说“不要”。母亲唯一留给我的帕子也被太后带走了，我来这世上似乎只为传递一个信念。

　　也好，我的任务完成了，也是时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