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谁杀了我》陆杏

2、樊家的温暖

　　一股身体上的不明坠感，让楚实慢慢有了知觉。她的手指先动了动，却不可思议地觉得轻巧无比，好像原本要花八分力气才能做到的事情，现在只需要一成就能做到。

　　她的眼珠在飞快地转动，长久的失明，让她几乎忘了这种感觉。

　　楚实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就像是新生儿第一次看到光亮一样。她的眼睛回来了，她的光明回来了。

　　失而复得的东西往往最珍贵。

　　曾经多少个夜晚，尚是个孩童的她躲在被窝里苦苦地哀求，哀求老天爷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能再一次看见妈妈的脸庞，即使只是张遗照而已。

　　可是，彼时哭到脱力的她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她尽量轻手轻脚地从床上坐起，自己身处的是一间从头到尾都充满着公主风的可爱房间。一看就是父母精心为了自家的小公主不惜重金打造的样子。

　　这，是她曾经的房间，是楚实在樊家的屋子。

　　樊家的当家，也就是楚实的外公樊克是一个出了名的妻管严。小时候，楚实总觉得好玩，明明在外头呼风唤雨的外公，怎么一回家见了外婆就跟邱秋见到老师一样，点头哈腰的，就怕哪得罪了。

　　所以，樊家上下都知道，虽然老爷在外那叫一个敞亮，回到了家中，当家的那永远都是楚实的外婆，当今文坛数一数二的人物——林芷。

　　林芷从小就收到严格的礼仪文化教育，当初嫁给樊克之前，是遭到了林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的反对。林家是书香门第，怎么也得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当时楚实的外公樊克还不过是个码头的小跑腿，谁也想不到多年之后，他会成为物流产业首屈一指的人物。

　　可当时，林芷却是铁了心要嫁给樊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每次说到这事的时候，樊克总是将楚实抱在自己的腿上，脸上是合不拢的笑。

　　“你外婆当年啊，就是慧眼识珠，看中了我这支潜力股，哈哈。”

　　每每此时，外婆总会故意板着一张脸，“慧眼识什么珠啊，别乱用成语教坏小实。我当初那是上了贼船了，现在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林芷年轻的时候是远近闻名的冷美人，板着一张脸不怎么爱笑。没想到却嫁了樊克这样一个整天合不拢嘴的。

　　如今林芷年龄也大了，又欢欢喜喜地抱了个外孙女。这外孙女别的地方都不说，唯独不爱笑这一点遗传了她，所以林芷向来对楚实关爱有加。嘴上虽说是不让父母惯坏了孩子，但樊家给楚实留着的房间那是天天派人打扫，隔三差五就找些理由把楚实接到樊家来住。

　　所以小时候，楚实大多数的记忆是留在樊家的。

　　楚实叹了口气。

　　城中的四大家族，她都多多少少呆过一阵子。大家族免不了是非多，可樊家却是从她外公这代才第一代富起来，樊克家庭背景简单，没那么多亲戚。楚实想，当年的外婆看起来做了个不可思议的决定，却其实是睿智非凡。

　　邱家权重、楚家阔气、汤家兴隆、庞家圆滑，而樊家的温暖与关爱，却是她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体会到的。

　　她抬头看了眼日历，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不过稍稍回忆了一下，她便想了起来。她七岁生日之前，樊克特意端了张老脸，去楚家把他的宝贝女儿和外孙女都接了回来。楚勇原本就对妻子呵护备至，看到爱妻一脸想家的模样，便同意了。

　　她还记得楚勇在她们母女两临走之前，还摸了摸她的头，亲了亲母亲的脸颊，“早点回来啊，别让我等太久。”

　　楚实冷笑了一声，却没曾想，这一别却是永恒。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几天后，樊家就会因为一场大火而彻底没落。

　　她的外婆、她的外婆，还有她的母亲全部葬身于这场火灾之中，而她，被母亲用生命保全了下来，却从此失去了光明。

　　不想这些了，她从床上下来，走到化妆镜前。

　　镜中的女孩并不算十分好看，由于下排牙齿比较往前，整张脸看起来有一些偏大。楚实抬起手，将自己的下颚遮住。

　　狭长而深邃的眼，小巧的鼻，和殷红的唇。

　　其实除去牙齿，她的长相与自己貌美的母亲确有几分相似。

　　突然，一股刺鼻的香味扑进鼻腔。楚实厌恶地低下头，却发现一朵紫色的花蕊正插在晶莹剔透的玻璃瓶中，阳光洒在上头，一闪一闪地，像是在嘲笑她破败不堪的前生。

　　樊慧萍进门看到的，就是女儿面露狠绝，将薰衣草撕烂扯碎的场面。

　　“小实，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樊慧萍吓得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女儿的面前，两只白皙柔美的手将楚实的小手紧紧包住，“怎么了？妈妈看看，手有没有受伤？”

　　楚实哭了，有多久她没有用这双眼睛看见她的母亲了。又有多久，不曾听到母亲温柔的安抚。

　　女儿满眼噙着泪水，一下扑进了她的怀抱。樊慧萍心头奇怪，手下却是轻柔异常，“到底怎么了，我的小楚实，是不是邱秋又欺负你了？”

　　“我讨厌薰衣草。”

　　“好了好了，楚实乖，楚实不哭啊。妈妈把薰衣草全部都拿走。”

　　那一晚，樊家将原本因为小外孙女喜爱，才精心种植的薰衣草花圃全部拔走除尽。

　　那一晚，楚实抱着樊慧萍的胳膊，一整晚都没有放开。

　　那一晚，楚实告诉自己，她的这辈子，不能再浑噩的过了。就当是为了母亲，她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

　　第二天一清早，樊慧萍将依旧抱着自己手臂，还满脸泪痕的女儿叫醒。刚睡醒的楚实有了片刻的失神，一张小脸看起来迷迷糊糊的，特别可爱。

　　樊慧萍整颗心都软了下来，这是她和他的女儿，是她此生至宝。

　　她轻柔地推了推楚实的肩膀，用如棉絮般暖人的嗓音道，“小实，起床了。邱秋都在楼下等你了。”

　　楚实揉揉眼睛，由于习惯了黑暗，她毫不犹豫地想直接睁大眼睛，却发现阳光的刺眼，让她不得不将眼睛眯起，这一折腾，眼泪就又流出来了。

　　樊慧萍心疼不已，“小实，怎么又哭了？妈妈已经把薰衣草都拿走了。”说着便把女儿再次环进怀中，“好了，把眼泪擦擦干，外婆外公也都在等你吃早饭呢，乖。”

　　曾经的楚实，过着所有孩子都羡慕的日子。有一个富有的爸爸，和一个爱她胜过自己的母亲。七岁时的她，什么都不懂，只不过说了一句喜欢薰衣草，樊家就能动用重金，将薰衣草花圃搬进自家的后院。

　　今天的楚实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配上她还有些胖胖的小胳膊，看起来可爱非凡，让人十分想捏一下。

　　除了薰衣草，连同紫色，如今楚实看了都会难受。

　　不过是一顿简单的早餐，楚实却从未吃得那么开心。林芷看了眼自己老公，又看了眼外孙女，冷着脸说，“你们一老一小嘴都快咧到耳根上去了，也不怕饭漏出来。”

　　“楚实！”

　　刚吃完早饭，邱秋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起来，看到楚实今天穿了件白裙子，觉得好看得不行，当下小脸都有些泛红，“楚实，你今天……真好看！”

　　楚实也不理他，先是恭敬地向他身后、穿着得体的老人问好，“于叔好。”

　　不像邱家被宠坏的小少爷，外婆总是教育自己，女孩子家家的要懂礼貌。

　　樊慧萍见邱秋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勾了唇角，“好了，你们两个去小实房间玩吧。于叔，您赶紧坐。”

　　楚实刻意留了个心眼，走的时候放慢了脚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时外公和于叔交谈的内容，似乎涉及到了樊家最新的航线问题。这其实是邱家主动抛过来的橄榄枝，楚实想，如果当时灾难没发生，或许樊家早就是可以和楚家比肩的豪门了。

　　“楚实，这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我自己做的小算盘，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楚实？楚实，你在干什么？”

　　“有什么好听的，我也来听！”

　　当邱秋的一张脸放大在她眼前的时候，楚实才想起来自己后头还跟着个小少爷。好在，她已经将主厅的谈话听了个大概齐。

　　其实，上辈子的她就拥有着极好的头脑，在瞎眼之前，是连林芷都赞不绝口的小神童。只是火灾之后，她选择了沉沦。再聪明又怎么样？再聪明也不过是个聪明的瞎子。

　　“你听什么听！”楚实嫌弃地把邱秋赶到一边，这个小少爷对楚实可以说是崇拜地五体投地，在七岁小朋友的思维里，楚实的聪慧已经可以完全奠定她成为邱秋盲目崇拜对象的基础。

　　邱秋的脸还是红红的，转身将刚才抱在手里的小算盘递给了楚实，“楚实，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楚实接过他手里的小算盘，这个邱秋，其他地方还好说，但是在财迷这方面是充分地遗传到了他的亲爹。

　　“你怎么还是这么财迷？”上辈子，她与邱秋之间的交际也戛然而止于她七岁的时候。火灾之后，邱小少爷一度一蹶不振，邱家怕孩子伤出什么毛病，直接一张机票把邱秋送出了国。直到楚实死的时候都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