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泪─绛樱初绽（修文版）》烨煌

22、6-2

　　＊6-2

　　从前，枫花都只是待在轩辕殿外的广场干活，从没见过里头长得什么样子，所以当他第一次踏进轩辕殿大厅内时，立刻就被那宏伟的装潢和庄严的氛围震慑住了。

　　辽阔的殿内空间中，四周以雕花漆柱支撑着，地面上则铺着深色桧木建材和与其相佐的深红色调地毯。天花板上，价格不斐的金色丝纱与深紫色布幕层层交错的垂挂着，挑高的桧木屋梁搭上精制的樱花雕绘，更显得室内贵气非凡。

　　殿内正中央是一处供官员上奏以及余兴表演用的台子，独立出来并略为架高，四边都连接着台阶。而官员们的位置基本上在舞台的四周席地而设，各自附有椅垫、靠背和矮桌，全都在架高台周围排列的整整齐齐。

　　再向远方望去，大殿里正前方阶上有一座非常显眼的大位独占一处，其座椅把手的雕刻和镶嵌作工精巧，柔软的椅垫上还铺着纯白色的皮草…

　　不用说，这当然是阁主大人的位子。现在那上头是空的，显然宇文阁主还没来。

　　枫花他们到场时，在座的官员们几乎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由于还没开始晨会，四周充满了刻意放轻的谈话声。而那些细碎的声响在外头唱出他们的名字时立刻静了下来，全场恭敬的起立，并弯身行礼。

　　由于白雪和玄云身为长老，官阶又比书院长硬是再大了一层，因此他俩领着路走在最前头，枫花则是小心的在玄云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走。

　　他的出现就如预料中般，短暂的寂静过后，人群中便开始发出明显的窃窃私语。然而一路上，枫花只是乖乖依照两位长老的指示，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继续前行。

　　话说回来，白雪大人和玄云大人还真是人前人后两个样阿！紧张归紧张，枫花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偷偷观察着两位长老，小脑袋依然不改本性的胡思乱想着。

　　现在走在最前面的那两个人，步伐优雅沉着，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平时深藏的自信与傲气，整个散发出神圣不可侵的氛围。

　　尤其是玄云大人，跟平常一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到了轩辕殿的尽头，六位书院长的座位就在阁主座下，左右两边各三个席位斜列着。枫花被白雪安排到左边的正中间坐下，他自己则是坐到了他对面边去，和早到而且仍一脸疲惫的溥颐打招呼。

　　被左手的玄云和右手边的若莹夹在中间，枫花缩在位子上静静等待着。他偷瞧了玄云，发现他正闭目养神，再瞧瞧若莹，只见他拿着平时翻到烂的账本，兴趣盎然的开始翻了起来。

　　坐在显眼的主席旁边，枫花可以感受到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虽然以惊艳赞叹的居多，但其中还是不乏着轻视与忌妒等负面的情绪…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有如芒刺在背，枫花吞了口口水。突然想到自己是负责礼仪的舞师长，他连忙打直背脊，整整衣服、端正的挺胸坐好。

　　有两个熟悉的人在身边，虽然令人安心了许多，但心里实在是说不上踏实。

　　在百花酿筑表演的时候，观众总是对着自己的舞姿目不转睛。以为早就习惯了被人盯着的感觉，不过像这样被赤裸裸的品头论足还是第一次。

　　暴露在种种复杂视线的纠缠下，枫花坐在位子上忐忑不安，捏紧小手暗自祈祷，希望这早朝能快快结束…

　　「阁主大人到！！」

　　这一声响亮的唱名，让全场窸窸窣窣的杂音立刻又安静了下来。

　　一听到那熟悉的名字，枫花心里一跳，立刻跟着身旁的人一齐起立，躬身迎接宇文翡月，虽然期间他还忍不住偷偷转头往门口瞧了两眼。

　　一个修长的人影慢慢从殿门口踏入，宇文翡月一身正式的装束，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走了进来。

　　外头的阳光洒在他闪闪发亮的银蓝色长发上，柔和的色调更衬得他白皙的皮肤晶莹如瓷。

　　刚进来时，他那像羽扇般纤长的眼睫微覆住底下的深邃蓝眸，而后只见他抬起头、环顾四周，美丽的浩瀚之瞳轻转，像是点燃了无数星辉在眼里闪耀跳动，同时照亮了整座大殿。

　　他站定在门口略打量了下周围，以视线无声的向周围的下属们回礼后，才迈开步伐走向自己的座位。

　　华丽挺拔的长摆式礼服配上拖曳在身后的外挂，衣带和宝石链子系着他的窄腰，身上佩带的饰品就和他人一样，华美而不浮夸，而平时飘逸的长发今日则是在最尾端用金色丝线束着，随着他走动而左右摆荡。

　　宇文翡月缓步而行，沉静却浑身上下却隐含着魄力。只见他走至座前，撩起衣袍、转身、坐下…一举一动优雅而无懈可击，整个人像是一座如梦似幻般美丽的精致人偶，但又可以确实的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着专属于王者的强烈气息。

　　枫花又一次的瞧呆了。就连宇文翡月经过他面前时没有任何反应，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他也不觉得太难过。

　　果然他还是非翡月大人不可，全桃源乡里也只有翡月大人能让自己这样怦然心动了！！这几天一而再再而三的认清了事实，枫花对于自己依旧喜欢宇文翡月的这个认知已经完全妥协了。

　　然后在接下来冗长的会议时间，他就一直不着痕迹的偷瞄宇文翡月，在心中花痴幻想，或者干脆神游太虚，玄云和若莹关心的问话还有下面的官员一个接一个上台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在听。

　　要是天天的朝会都像这样的话，那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枫花美滋滋的傻笑着。

　　「枫花…枫花！」

　　「嗯…嗄？」

　　正发懵发得起劲，就看见了宇文翡月那双从会议开始就只看着大殿中央的眼眸，慢慢的朝自己这边扫了过来…

　　枫花吓了一跳立刻回神，这才发现有人在轻声唤着他。

　　气氛好像…不大对劲？

　　他以眼角瞄向大殿，看着台下四周，这才惊慌的发现到全场的焦点竟然都摆在自己身上！！

　　「新任舞师长…不做个自我介绍吗？」这时，对面的白雪适时的出了声，对着发怔的枫花问道。

　　「啊？呃…好…」

　　什么？程序中有这一环吗？他怎么不知道？！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枫花不知如何是好，他站起身间偷瞄了玄云一眼，只见玄云面上面无表情，手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朝殿中央的舞台指了指。

　　枫花会意，离开位置便往舞台方向走去。途中他一颗心虽然七上八下，但脚下还是努力保持着从容，款步走上台面。

　　见机行事吧！就算不是为了自己，至少也不要给照顾他的大人们丢脸了。

　　「在下枫花，见过各位大人。」他站定后拱手弯腰，行了个简礼，并尽量以自己最端正挺拔的姿态朗声说道。

　　「枫花？你听过吗？」

　　「没听过，谁啊…？」

　　一时之间，此起彼落的质疑声纷纷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早就知道会这样了，枫花深吸口气极力保持头脑冷静，想要吸引大家注意力般的清了清嗓子，场面片刻之间又安静了下来。

　　「相信在座各位大人必定对我的身分感到十分好奇吧？在下本名司徒枫花，原是在潋滟阁书院里担任学徒。在求学期间，因缘际会进入百花酿筑工作，后来以御蝶一名出道…」他环顾四周，看见底下有些人开始诧异的睁大了眼，「说到御蝶，这个名字大家可能就比较熟悉了吧？」

　　什么？！眼前这瘦小的孩子，就是百花酿筑的舞姬御蝶？底下不知情的官员们一时之间惊讶的全傻了，唯有御座上宇文阁主眼里不着痕迹的笑了笑。

　　「因为枫花是孤儿出生，所以背著书院前去工作实在是迫不得已，这些年来一直在百花酿筑中担任着舞者的工作。就在不久前，有幸得到玄云大人和白雪大人两位赏识，要提拔我成为舞师长…」
　　见底下众人都一脸不可置信的发愣模样，枫花想了想，继续说道：「我很荣幸能来到这里，接受舞师长的工作…」

　　全桃源乡最艳名远播的绝世舞姬，竟出现在潋滟阁的早朝上，而且似乎即将要成为他们的舞师长？！

　　这…这是何等惊人的新闻啊？！

　　「等一下…」这时一把破锣般尖利的嗓音传来，硬生生打断了枫花接下来的话，「启秉阁主大人，关于新任舞师长的事情，下官觉得还必须从长计议。」

　　来了…玄云敛容，心底暗道。

　　枫花疑惑的看向台下，只见一人从官员中站起。灰白眉发，看起来辈分不小，只见他一张嘴振振有词的开始对宇文翡月秉告。

　　「先不说这位…司徒枫花的资格是否足够胜任舞师长，前任舞师长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革职都还不清楚，这位子似乎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补上去了…」站在台下垂首发话的人，不着痕迹的看了枫花一眼，马上又撇开视线，道：「而且还是个毫无经验的…咳，总之…下官认为，这样的决定是不是有点过于草率了？」

　　对于有人会针对枫花得到这个位子不费吹灰之力而质疑他的能力，或者在身家背景上做出攻击，玄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冷静的坐在原位，面不改色的开口给枫花解围。

　　「请问冯大人是什么意思？您是说这事，我跟白雪处理不当了？」

　　在官场上，玄云大人一向是个精明不亚于白雪的厉害脚色，不过这事的确是自己理亏在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另一个共犯也拉下水再说。

　　而坐在对面的白雪彷佛也料到玄云会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他也不愠不火，只是若无其事的帮腔道：「这事确实是我们自作主张了。但我们也是因为相信这孩子绝对是升任舞师长职位的不二人选，最终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主席上的宇文翡月静静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答辩，懒洋洋的将手支在下颚上，神情若有所思，从头到位都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这选书院长兹事体大，虽然两位贵为开国长老，但这样未经全体官员讨论便轻易选定人选，是否过于任性了？下官还请两位长老大人三思啊…」

　　「关于这件事情我们已经不只是三思了，这可是我跟白雪反复评估已久的结果阿，冯大人…」

　　「况且…秉告阁主大人…」刻意忽略玄云没好气的回话，冯大人转向宇文翡月娓娓道来，提出了对枫花非常不利的左证，「撇开破坏规矩在求学期间兼职，经过下官查证，这位司徒枫花似乎并不是依循着考试的制度被提拔上来的。历届官员都是以考试选材，这一破例恐怕会让桃源乡民对于选拔制度的公平性有很大的质疑…」

　　对于这合情合理的假设，群众不禁哗然，不由得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喔？」尾音微微上挑，宇文翡月眼里闪烁着看好戏的光芒，嘴上却淡道：「玄云你说，这事是真的？」

　　「回阁主，这确实是真的…」您明知故问呢…听到宇文翡月这种暗带调侃的语调，玄云无奈。「关于这点，其实我早就想提出来了。我和白雪一致认为舞师长一职确实不应该用纸笔程度的测试来选才。」

　　「舞师长虽须精读姿态礼仪等相关知识，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舞蹈部份的能力，毕竟舞师长可是祭祀庆典中潋滟阁整体的形象代表，也是宫廷舞师之首阿！」只见他不亢不卑的补充道。

　　经玄云大人这么于情于理的一分析，刚才正觉得擅自委任之举确实过于失当的官员们突然间也开始迷惘了起来。

　　舞师长算是一个礼官的职位，虽在重大决策上那一票的投票权很重要，但就平时来说，对于政事上的处理基本上是没什么参予的。所以就算枫花没有接受关于知识审核的笔试，老实说，对宫内一切重要的行政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但这一年一度的祭祀庆典，主舞的舞师确实是竖立潋滟阁整体形象很重要的代表之一啊！若是请来御蝶这样本身容貌娇艳，舞姿又美若凌空飞仙的宫廷舞师作为形象代表，对潋滟阁来说似乎是百利而无一害。

　　况且他本人看起来…那么优雅迷人，举手投足风姿绰约，活脱脱就像个天生贵族。

　　平心而论，他的确是成为舞师长的不二人选…

　　「不如这样吧，让他挑战“绝响”阿？测试看看他是不是有成为舞师长的资格！！」

　　正当殿内两派争执不休之际，突然一个声音插嘴道…众人诧异的纷纷朝发话的方向看去，只见门口突然走来了两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