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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

  •   那少年忽然站起来跑开了。上官婉儿的头顶恰好是那株梅树。看着那如雪花瓣纷纷扬扬落到自己身上,上官婉儿微笑,这样死了也好。

      “上官姑娘,你再支持片刻,我已经发了信号。我大哥他们看到信号就会回来的。我六姐擅长医术,不会让你有事的。”那少年忽然又跑回来,仍然跪在上官婉儿身边说道。

      “你为何要救我呢?”上官婉儿刚才就疑惑这少年对自己仿佛颇为敬重,只是自己可从来没见过对方啊。“我在太子府见过上官姑娘的,只是从来没和上官姑娘说过话。我知道,上官姑娘差点就和太子在一起了,只是那妖妇从中作梗,拆散了太子和上官姑娘。”上官婉儿苦笑,当年的事,是她对不起太子。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和太子说清楚,却偏偏拖到大庭广众之下让太子下不来台。那么今日也算是报应了。

      上官婉儿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心想自己大约是活不成了,何必再牵累一条人命,便对那少年说道:“公子快走吧。天后的人就在附近,只怕这会儿就要到了。你赶快逃命去吧。”少年听得上官婉儿声音微弱,大为焦急:“上官姑娘,你坚持住啊。大哥他们马上就回来了。”上官婉儿只是摇头:“你快走吧。我是为了让天后逃命才故意碰到你剑上的,不是你杀的我。天后的人来了就走不了了。”那少年焦急地看看远处:“大哥他们怎么还不到?”“公子。”上官婉儿万般无奈,只好全盘托出,“公子,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太子。我和天后在一起是自愿的。天后从来没有强迫过我。”少年呆在当地:“怎么可能?你会不喜欢太子?”继而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大哥他们武功高得很,不会有事的。你再坚持一下。”

      这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少年大喜,站起身跑过去:“大哥,是你们么?”十几个人出现在两人面前。“小九,出了什么事?”少年也顾不上说什么,拉过一名女子就往上官婉儿身边走:“六姐,快救上官姑娘。我不小心伤到上官姑娘了,你快救她。”

      那女子见剑身穿肋而过,显然不是误伤。然而也顾不得问什么,只说一句:“你们去周围守着。这伤口不能耽搁。”听不清有人说了什么,众人散去。女子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放下打开。又扶起上官婉儿,凝力点住她的穴道,这才说道:“姑娘,忍着点儿。”她猛地拔出剑身,上官婉儿扑地吐出一口血。那女子又接连点了上官婉儿身上几个穴道,将衣裳被剑戳破的地方撕了个大口子,拈针引线,嘴里说道:“姑娘不必害怕。这伤口虽然看着重,可是恰巧不在要害。也多亏小九没有拔剑。”上官婉儿面色苍白,勉强笑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必。”女子嘴里说话,手下丝毫不停,“听小九说,姑娘姓上官。姑娘尊名可是上官婉儿?”上官婉儿点点头。

      “你便是太子的心上人?”女子百忙之中看了上官婉儿一眼。上官婉儿摇摇头,没说什么。女子将上官婉儿的伤口缝合完毕,随即撒了一堆白色粉末在伤口上,拿纱布严严实实包裹好。女子又引线给上官婉儿缝衣裳。上官婉儿忙止住她:“姑娘,天后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你们赶紧走吧。”那女子扶着上官婉儿站起来:“上官姑娘和我们一起走吧。”上官婉儿尚未答言,只听得噗嗤一声,女子啊了一声,倒在地上。上官婉儿晃了一下,忙稳住身形,转头一看,女子的胸口插着一支箭。

      “属下来迟,让姑娘受惊了。姑娘放心,所有反贼都已伏诛。属下这就送姑娘回宫。”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上官婉儿面前,单膝跪地说道。

      都死了?上官婉儿大惊。自己一直没听到任何声音啊。“带我过去看看。”黑衣人在前带路,上官婉儿心脏因恐惧而几乎窒息。一具,两具,三具……上官婉儿来到最后一具尸体前面,那是刚刚还在让她坚持住的少年。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具尸体。这些人都因她而死。上官婉儿的心脏越来越紧缩,嗓子一甜,吐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上官婉儿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宫里,正躺在侧殿床上。不经意咳了一声,旁边立刻响起脚步声。“姑娘,你醒了?”是程亦薇的声音。看着她惊喜的面容,上官婉儿笑笑,没说话。“姑娘稍等,我立刻去禀报太后。”程亦薇匆匆跑了出去。想来天后平安无事。上官婉儿轻轻笑了笑,转而想起那十三具尸体,笑容淡了下去。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婉儿?”是天后的声音。上官婉儿转头望过去,正对上满面笑容的武媚娘。“天后。”上官婉儿轻轻叫了一声。武媚娘走到上官婉儿身边坐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婉儿受惊了。婉儿放心,我绝不会放过这帮亡命之徒。宋先生已经去查这些人的底细了。等找出他们的同党,我一定给婉儿报仇。”上官婉儿心里虽不愿,然而也知道自己的话并没有任何作用,便笑笑问道:“天后没有受伤吧?”武媚娘尴尬脸色一晃而过,说道:“没有。婉儿的伤口还痛么?”上官婉儿摇摇头。这时团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太后,陛下派人请太后去紫宸殿主持晚宴。”武媚娘随口说了句知道了,仍看着上官婉儿。上官婉儿劝道:“天后去忙吧。婉儿这里没事的。”武媚娘站起来:“好。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你好好躺着。”上官婉儿嗯了一声,目送武媚娘离开。程亦薇走进房里的时候,发觉上官婉儿又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出去熬药。

      上官婉儿再醒来时,恰好听见武媚娘和程亦薇在门外说话的声音。不知为何,上官婉儿忽然不想面对武媚娘,忙闭上眼睛。只听得有人推门,接着便是脚步声,然后一阵酒香,自己的脸被一只手摩挲。过了片刻,武媚娘的声音响起:“婉儿为什么不愿意看我?”上官婉儿只以为武媚娘在试探自己,仍闭目不答。“婉儿,我知道你醒着。你不知道吧,你睡着的时候呼吸和醒着是不一样的。”上官婉儿无奈睁开眼睛。武媚娘伏到她身侧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不想看见我?”上官婉儿垂目不答。“是在怪我丢下婉儿自己跑了么?婉儿,我也是看出那人对婉儿没有恶意,所以才走开去找人的。”是在怪她么?上官婉儿问自己。当然是希望她赶紧跑到安全的地方,离危险越远越好。只是,看到她毫不犹豫的走掉,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失望的吧。无论对自己如何荣宠,那并不是生死交付的爱情。

      武媚娘看着上官婉儿只是沉默,焦虑起来:“婉儿,你和我说句话。”上官婉儿慢慢说道:“天后,我的命是那13个人救回来的,天后派人安葬了他们吧。”武媚娘伸手微微抬起上官婉儿的下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婉儿,你在生我的气么?”上官婉儿看着武媚娘的面容,心慢慢就软了下来:“我没有怪天后。天后知道婉儿的心意的。”武媚娘这才松了口气:“婉儿不理我,吓到我了。”上官婉儿笑笑,伸手摸摸武媚娘的头发:“天后也受了惊吓,忙碌一天也累了吧。”武媚娘把手伸进被子里找到上官婉儿的手握着:“我要看到婉儿不怪我才安心。”上官婉儿轻轻说道:“我没有怪天后。我只是觉得没精神。”武媚娘给她掖好被子:“我会让人好好给婉儿调养身子的。婉儿快快好起来,早点回大殿去。”上官婉儿嗯了一声。武媚娘起身说道:“好了,我不扰你了。你好好歇息吧。”

      接下来半月,上官婉儿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等着伤口愈合。好在伤口缝合及时,太医拿上好的膏药敷着,伤口一日日见好。快过去一个月的时候,太医宣布可以下地了。武媚娘犹不放心,又让上官婉儿多躺了六七日,还是太医说多走路能让伤口好得更快,才允许上官婉儿出门。

      “姑娘自从那日回宫,一直闷闷不乐的。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程亦薇陪着上官婉儿沿着湖边散步,边走边问道。上官婉儿伸手把头发别到耳后,静静说道:“那13个人本来不必死的。他们为了救我才回来,结果撞到天后手里,全都死了。”程亦薇劝道:“姑娘,这些都是朝廷的事,咱们管不了的。姑娘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万幸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姑娘脸上藏不住事,太后若是知道姑娘这么想,只怕会不高兴。”

      上官婉儿停下脚步,望着湖面:“那13个人因我而死,我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以前,天后总说我傻,我现在才知道傻一点才好。有些事情明白了,于人于己都有害无益。”前几日她听到侍女说上林苑又有梅花开了,忽然想起来,那日载她和天后去看梅花的人便是宫里的人。那日,应该有不少人跟着的。可是,她和那少年在树下等了许久,一直到他的大哥们回来。这中间的那么长时间,为什么宫里的人没有出现。上官婉儿无法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是为了把天后先送回宫,还是为了等太子的门客全部出现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无论哪一种原因,都是天后下的命令吧。而她上官婉儿,无论在哪一个原因里都是无足轻重。

      不是没有想过天后并没有像自己喜欢她那样喜欢自己。只是亲眼看到了,心里还是无法抑制的难过。是自己的错吧,并没有毫无所求地爱她。心里还是暗暗地期待她也能爱自己。上官婉儿忽然想起年少的时候在感业寺里读到的佛经的句子: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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