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宰辅》同人》灰原

40、第四十章

　　上官婉儿一众坐着马车先回了道观，崔湜他们和那些留在河边的人约好了从道观一起回城里。众人下了马车，嘻嘻哈哈地朝观里走。方进了大门，便有琴声扑面而来。

　　道观里有人弹琴很正常，有时候是女道士们，有时候便是住在道观里的女眷们。只是，她们弹的曲子不过是《流水》《幽兰》之类，调子高雅和美。而现在他们听到的琴声却急促逼仄，令人透不过气来。上官婉儿和崔湜他们不再往前走，后面的人也停止了打闹，一齐听那琴声。琴弦铮铮有力，仿佛扣到了心上一般，又仿佛有敌人在黑暗中悄然潜至的紧张。随着曲调越来越急促，敌人仿佛越来越近，已经来到身前，心脏被禁锢到狭小的牢笼中几近窒息。忽然，曲调猛然拔高，杀气如电闪雷鸣劈头而下，众人只想拼死力搏，这时曲子戛然而止。

　　腔里憋着的一口气猛地吐出来，崔湜伸手抚额，薄薄一层细汗，转头去看上官婉儿，她也面色发白，神情紧张。是谁在弹琴？还弹的是这种让人压抑烦躁的曲子。

　　这时，前面房里走出一个姑娘来。只见她一头乌发挽成双刀半翻髻，头插一支镂空飞凤金步摇，上身着一件净白短衫，下面一条靛蓝色长裙，衣摆、袖口和裙边都绣着同色并蒂莲花。莲步轻移，纤腰略转，美好身段霎时惑了众人耳目。

　　是璟姐姐！上官婉儿眼神发亮，就要迎上去，不想那温庭筠早先她一步走到了前面。“今日能在观里见如此美人，真乃三生有幸。既能相遇，此乃天缘。不知姑娘可愿同学生同去观里品茗闲叙？”

　　上官婉儿无语地看着温庭筠。萧璟嘴角笑意微显，淡淡说道：“有礼了。只是今日有事，他日有缘再叙吧。”说罢便绕开温庭筠欲往前走。

　　听得佳人燕语莺声，温庭筠正喜上眉梢，却看见萧璟要往前走，忙伸手拦住：“学生还未知姑娘芳名？”

　　崔湜摇摇头。这姑娘穿着华贵，气度不凡，不是平常女子。飞卿兄流连花丛惯了，竟没注意到，还用以前那一套，怕是要唐突了。只见萧璟也不理他，朝着上官婉儿一笑：“婉儿，果然是你。”

　　上官婉儿也笑着走上前，拉住她的手：“璟姐姐。长安一别经年，一向可好？”崔湜告诉过她，萧璟乃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许她以女子之身上朝议政不说，还让她为太后批阅奏章。萧璟是每日都要与太后见面的。今日萧璟前来，怕是要接她回去呢。

　　萧璟笑笑，正要答言，那温庭筠又走过来，看到上官婉儿与萧璟竟是熟识，怪责道：“上官姑娘，你既认得这位姑娘，怎么也不带她和我们聚聚，大家一起寻乐多妙？”

　　萧璟早就不耐烦了，再听得温庭筠言语，也不转头，冷冷说道：“本姑娘不是烟花流莺，你最好放尊重点。滚开。”她今日本是偷空出来，待会还要去大臣家中议事，不打算在此久留，只是听说了上官婉儿在此，奇怪她何以不在掖庭，故来查看一番。如今见了上官婉儿，也只打算说几句便走。

　　萧璟拉着上官婉儿便往观外走。温庭筠情急之下，伸手去拍萧璟的肩膀：“哎，姑娘……”话未说完，萧璟猛地转身过来，眼神凌厉，手掌一翻，化手为刀，朝温庭筠脖子砍去。

　　“手下留人。”众人中有人影闪过，拿剑架住了萧璟的手腕。原来是他们刚在河边结识的剑客，欧阳铸剑。萧璟退后一步，冷笑一声，看着那人：“我劝阁下莫管闲事。”欧阳铸剑抱拳施礼：“方才确是这位兄台冒犯了姑娘，只是他毕竟罪不至死，还请姑娘高抬贵手。”

　　萧璟冷笑一声：“那也容易。我瞧你也是会功夫的。这样好了，我今日这身打扮也不方便动武，咱们一招见胜负。你若是胜得我一招，我便饶他不死。”说罢也不等欧阳铸剑同意，转头看向上官婉儿：“婉儿，麻烦你去给我借把剑来。”

　　上官婉儿劝道：“算了，璟姐姐。温公子也知错了，你饶了他罢。”她看着温庭筠一脸惭愧地站在旁边，虽觉得他自作自受，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出丑，也够可怜的，便想劝萧璟罢手。

　　萧璟笑笑：“好，那我便空手和你比试好了。”上官婉儿闻言，忙阻住她，自己跑到后面去找观主借剑。不一会儿便回来了，还带了观主的话，道观乃是清修之地，要比武去外面比去。

　　众人随着萧璟和欧阳铸剑来到观外一块平地上。萧璟拔剑，随手挽个剑花，看着欧阳铸剑已经严阵以待，微微一笑：“接招吧。”

　　众人都是不会武功的，只见萧璟举剑向欧阳铸剑刺去，欧阳铸剑也抬剑去迎，然后人影闪动，听得哐啷一阵响声，两人身影分开，各自站好。众人再望去，萧璟面色暗沉，欧阳铸剑更是脸色不佳，他衣袍前襟自胸前至肋下划了长长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内衫。

　　萧璟拱拱手：“阁下剑术高明，竟然毫发无损地接萧璟一剑。萧璟愿赌服输，无话可说。”说罢扔下剑便走。

　　上官婉儿大急，忙小跑着追上去：“璟姐姐，不是太后让你来的么？”

　　萧璟转身看着上官婉儿，摇摇头：“不是。是我听族中婶母说起你，所以过来看看。婉儿，我还有事，咱们改日再叙。”

　　上官婉儿失望之极，站在原地，呆呆看着萧璟走下山坡，上了一辆马车走了。回到众人中间，欧阳铸剑也离开了。大家议论纷纷，欧阳铸剑也是声震一方的豪侠，今日竟然被一个姑娘一招就打败了，真是蹊跷得很。有人猜测，大约那欧阳铸剑也见色心乱，以致落败。有的却说，强中自有强中手，欧阳铸剑毕竟不是天下第一，败了也不稀奇。说到最后，大家都问上官婉儿萧璟的来历。上官婉儿心思纷乱，连连摇头，把他们引入大厅便回了自己房间。

　　三日之后，鱼玄机回来了。神采飞扬，满面春风。

　　鱼玄机本不是心头搁得住话的人，再加上本来就想向别人倾诉一下，听上官婉儿问起，便笑道：“我那日上了船，和那人一见如故，聊得投机，不觉忘了时间，所以这才回来。”说罢又轻轻吟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原来是找着意中人了。上官婉儿听了，也替鱼玄机高兴，忙问道：“他是什么人？”

　　鱼玄机歪了身子靠在榻上，笑着说道：“他叫崔博侯，是个专杀贪官污吏的剑客。不过不是那种粗鲁男子。他会跳舞，也会唱《国殇》。”鱼玄机的眼睛看向窗外，“最难得的，是他懂我的诗，我的心。”

　　“婉儿，你知道么？”鱼玄机突然坐起来，抓住上官婉儿的手，“我问他为何去做游侠，他说，他不喜欢做人家的夫婿，不喜欢做朝廷大官，不喜欢做商人，也没兴趣做将军，他只想杀尽天下的贪官污吏。”

　　上官婉儿也笑了：“他这句话倒是和你以前那句十分相配。这真是心有灵犀。”以前，她也问过鱼玄机为何做了女道士。鱼玄机当时说她不喜欢做人家的妻，不喜欢做人家的妾，不喜欢做妓女，不喜欢做尼姑，又舍不得头发，所以只有做女道士了。又问道：“他现在人呢？怎么没有跟你一块儿回来？”

　　鱼玄机眼神暗了暗，垂下眼睫毛：“走了。他说，杀完贪官污吏，他就回来找我，到时候和我一起归隐田园。”

　　翌日起，鱼玄机便不再像以前一样朝夕饮酒作乐，或者独自在房中抚琴，或者去找上官婉儿吟诗，或者听观主讲经。看着鱼玄机终于不再和那些浮滑轻薄之徒来往，上官婉儿甚是喜悦。她一直觉得，鱼玄机并不是表面上那般喜好声色犬马的人，清高自持才是她的本色。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一日，上官婉儿赴宴回观，路过鱼玄机的房间，看到她一人在里面抚镜独坐，神色郁郁，便走进去。

　　“婉儿，你听说过吗？”鱼玄机忽然将镜子揽入怀中，看着上官婉儿一脸诧异，幽幽开口，“只要轻轻摸一下镜子，你心里面的人，就会听到你心里面想说的话。”

　　真的吗？上官婉儿半信半疑，看着鱼玄机又拿出镜子轻轻抚摸，悒悒不乐。上官婉儿知道她心中想念崔博侯，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鱼姐姐，他会回来的。崔公子和太后一样，都是心中有大志向的人，我们不要着急，等他们实现了志向，就会回来找我们的。”

　　鱼玄机轻笑一声：“你知道我想对他说什么吗？我会等他，可不是这样为他守身如玉。他临走之前告诉我，他还会和别的女人找乐子。那我为何要为他孑然一身呢？”

　　上官婉儿闻言，慢慢抽回手，想了想，还是劝道：“不为了崔公子，为了自己也不要让那些人随便碰啊。他们根本配不上你。”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鱼玄机摇摇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他既然左拥右抱，我就是寻欢作乐也没有对不起他。不说这个了，”鱼玄机起身从架子上取下酒壶和杯子，往两个杯子里倒满酒，一边说道，“今日观主送了我一缸玉石散。她说，服五石散三十天，可以身轻如燕。服四十九天，就可以白日升仙。白日升仙就不指望了，不过我也听说喝了玉石散会让人飘然若仙，婉儿，你也喝一杯试试？”

　　上官婉儿摇摇头，看不可劝，便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