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睿”雪暖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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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雪暖阳
华山，纯阳宫。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屋外的纯阳弟子天没亮就开始清扫积雪，三三两两，相互嬉闹着。她一向浅眠，其实屋外的声音并不大，可是纯阳宫本就清净的一阵风声都能听见，何况是小弟子们的嬉闹声。
起床，着衣，还是和往常一样的素白长袍。一双纤细白净的手穿过腰间，仔仔细细的束起腰带，衣边因为束缚轻微的皱起，衣裳的主人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个小小的细节，蛾眉轻锁，一双手又回到身前一点点的抚平皱褶。
对镜，梳妆，如墨长发倾泻一身，没了平日道冠的束缚，现下镜中的自己倒是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女人味。她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的挽起长发，额前，鬓角，一丝不苟。
微凉的指尖划过脖颈，有些轻微的细涩。她缓缓展开白皙修长的手，细细的看。
原来是指甲又长了……
等到一切妥当，天已大亮了。屋外的喧闹声渐渐大起来，想必这会该是上早课的时辰了。
“师叔早。”
几个年纪尚小的小弟子呵着手，远远的朝她行礼。
点头，微笑。犹如仙子落入凡间一般。
几个小弟子看的痴了，一不留神就和迎面的人撞了个满怀，双双跌进雪地里。
等到几个人再回过神，再想去寻找仙子的身影时，那人早已无踪了。悻悻的，几个人拍去了身上的积雪，朝着太极广场去了。
“于师叔真美啊。”
“是啊，可惜总是一副冰冰冷冷的样子。”
是这华山实在太静了么，还是她太在意？明明都相距了好些距离了，还是听听的清清楚楚的。
天下三智，她兼并了美貌和智慧，只是，世人都说太聪明的人也注定太孤单。
无端的就想起了她……那个如火一般炽热的女子。
忽然就听的山下一阵喧闹声，渐渐朝着山上而来。清冷的眉目流露出一丝不悦，今日纯阳宫未免太过喧闹了。
“师姐，师姐~咱们快点下山去吧。听说，曹将军来了。”
身体不自主的颤动了一下，连同那颗积雪的心。
“可不是么，将军上次来的时候华山还没这么冷呢。”
上次？上次她来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吧。
不，是三个月零十四天又五个时辰。
山下那抹火一样的红色渐渐清晰起来，俊朗的眉，清丽的眼，挺直的鼻梁，不染而朱的嘴唇。她微笑，如同雪后的暖阳，轻易就融化了心上的三尺之寒。
曹雪阳。
曹雪阳。
雪阳……
那双温柔的目光越过众人轻轻落在她身上，而后牢牢的锁住，不肯再移动半步。
于睿站在那里，任凭她那样毫无忌惮的注视着。依旧不乐不忧，不慌不忙，不焦不躁。
炽热的目光得不到回应，微微的染上一丝失望。
“曹将军这次来，又是来找师叔的么？”
身旁簇拥的小弟子们，围堵着她，不依不饶。
目光从那张秀雅绝俗的脸上慢慢收回，转而笑盈盈的看向围着她的这些孩子。
呀！几个小弟子像是被雷击中了似的，捂着心口，双颊都微微的泛红。
曹将军真好看，看的人心里暖暖的，看的这华山上都要开满春花了。
“你们师叔好么？”
曹雪阳所幸停了下来，反正那人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那儿，老是那么个表情，冰冰冷冷。想来，要是问她，估计也难有答复，不如问问这些小孩子了。
这么一问，刚才还兴奋的红着脸的小弟子瞬间没了声，支支吾吾的。
“她又罚你们了？”
曹雪阳在心底叹了口气，而后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小姑娘柔软的发。
“你们师叔并没有真的要罚你们，来，伸手。”
曹雪阳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纸包，一层层的剥开。
“桂花糖！”
几个小孩子见着这样稀奇的东西，开心的扑在曹雪阳身上，亲昵的蹭着。有几个年幼的也顾不上什么劳什子的清修戒律，吧唧吧唧一下下的亲吻着曹雪阳的脸颊。
曹雪阳任由她们占着便宜，始终温柔的笑着，将糖分给了几个孩子。可小孩子总是贪心的，吃完又眼巴巴的盯着曹雪阳的胸口，期盼着还能从里面冒出一包桂花糖来。曹雪阳就这么被一群贪婪的小眼睛盯着胸口，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她是真的没有桂花糖了……
“你们是哪个门下的，今天不用早课了么。”
冰冷刺骨的话自背后响起，那声音清冷的如同这华山上的千年积雪。
曹雪阳转身，望着身后的绝代佳人，依旧三月前的样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小孩子们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下子全都四散的逃开了，有的跑的太急，一个踉跄跌在雪地里。曹雪阳伸出手想扶起那孩子，却被背后两束太过刺骨的目光扎的生生收回了手。
“于睿。”
“曹将军这样称呼贫道，未免太失礼了。”
这是……怎么了？
曹雪阳还没来得及绽开的笑容僵在唇角，成了一幅窘迫的难看模样。
曹雪阳起身，一双漆黑的眼睛锁着那张冰冷的脸，想要探出个究竟。
曹雪阳原本是比于睿高的，可这于睿似乎对高耸的道冠有种莫名其妙的迷恋。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看上去倒是于睿高了曹雪阳些许。
于睿不躲不闪，平静的和曹雪阳对视着，不怒自威。
“于……道长。”
曹雪阳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她常年征战沙场，什么凶恶的敌人没有遇到过，又何时怕过别人的眼神？可偏偏遇上于睿，冰与火。终究还是她败下阵来。也难怪了，谁叫她现在在她的地盘上。
“曹将军此次来纯阳宫，所谓何事。”
于睿清冷的目光将曹雪阳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最后落在她的脸颊上。方才的那幕，她不是没有看见，就是因为看的太清楚，才会惹的自己有些恼。蜿蜒的眉，不自主的紧了紧。她的脸颊上居然还有泛光的水渍！
“来看你。”
曹雪阳向来都是直接的，即便是身为三军统领的女将军，她也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朱军师时常笑她，明明是个女儿家，却比那些男人更直爽。
华山顶上的风刺骨的冷，平常人站一会都冷的直打哆嗦，可这一红一白两个容貌绝丽的女子却一动不动的相互注视着。
“看够了？”
“嗯。”
怎么可能看的够呢……
“那曹将军请回吧，想必天策府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曹将军处理，恕贫道不远送了。”
曹雪阳睁大了眼睛看着于睿丝毫不留情面的转身准备离去，一时间，脑子嗡的炸开，顾不上什么礼节，什么规矩，紧跟一步死死握住那长袍下的手臂。
“于睿。”
她叫她，声音失了温柔，满满都是不解的急躁和薄怒。她不喜欢她这样，自己一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就像当初爱上眼前这个女子时也是毫不犹豫的告诉了她，谁料到，对方早就先一步爱上了自己，不过是设了个局，等着她这只笨小狼入套。
手臂被握的有些微微疼，于睿不得不转身和身后的人对视，剑一般的眉，火一般的目光。她生气了？这个笨小狼还真容易激怒。
“曹将军，你的手。”
“我的手？”
曹雪阳松了抓着于睿的手，放在眼前翻来覆去的看。啧……真不好看，手心都是些厚实的茧子，就连原本应该是细腻的关节也被磨的粗粗大大，唯一能看的就剩下那修长的手指了。可是……她的手怎么了？
等到回神，于睿已经离她十步远了。曹雪阳紧握着手，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于睿！”
“将军你手上冲天的戾气，于睿不敢近身。烦请在华清池洗净再一同叙旧。”
“呃……”
清冷的声音随着她的主人一同消失在华山的雪野中。
时至深冬，刚过了晌午，天就开始渐渐黑了，天空又开始飘起了密密的雪。
“师妹，师妹？”
李忘生低着嗓子，这都想了好一会了，还不落子么。
“恩？”
于睿回过神，望着那盘棋，拈过一子，落定。
“外面天气如何？”
还能如何，当然是冷了。李忘生专注着棋盘，于师妹今天魂不守舍的，这局他赢定了。
“飘雪了。”
“恩。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
酉时？天就已经这般黑了么。
“曹将军呢？”
啪……李忘生手一抖棋子摔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于师妹是失忆了么？明明是她让曹雪阳去泡华清池的，这会已经全然忘记了么？这么冷的天，华清池都结了一层薄冰，这曹大将军也是不知道着了什么魔，脱了外袍就往里头跳……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当场就愣住了。
“在华清池泡着呢。”
“……”
于睿怔了怔，眉目间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焦虑。拈子，落棋，胜负已定。
“师兄，承让了。”
啊？！李忘生低头，刚才自己无意落下的棋子竟然让于睿起死回生，反倒赢了这局。
“师兄，师妹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告辞了。”
李忘生的好字还卡在喉咙里，于睿已经先一步出了门。
屋外起了风，钻进袖口里，冷的于睿不由得打了个颤。
远远的就看见华清池那围了好些人，于睿的脸沉的更厉害了。这人到哪里都会招惹一些不相干的人。
“是什么这么好看。”
那声音出来，比这冬天的风更像一把刀子，嗤的一下刮在耳朵里，一瞬间就结了冰。
“师叔……”
池边的人迅速闪开，给于睿让出一条道来。清冽的目光毫无遮拦的寻找到池中的那个人，只一眼，就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她是疯了么，早晨不过是让她洗手，谁让她在里面泡澡了？
“她在里面多久了。”
“回师叔……两，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于睿脸上终于不再是千年冰霜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喷薄的怒气。
“曹将军！”
池中的人静静的毫无反应。
于睿的眉锁的死死的紧紧盯着池里的人，那人一袭火红的里衣，矗立在华清池中，一动不动，乌黑的长发披散一身，上面积了薄薄一层雪。红的衣，黑的发，白的雪，每一处都是绝美的景，只可惜落在于睿眼里，就全变成了针，扎的她生生的痛。
“曹雪阳！！”
池里的人像是感觉到了那喷薄的怒火，终于缓缓的转过身，静静看着那个发怒的冰山美人。
她还是生气的时候比较好看……
曹雪阳扯了扯冻僵的唇角，绽开一个笑容。
噗咚……
“啊！”
岸上的人瞬间乱作一团，池里的人刚才还笑的那样温暖，这会就倒下去了。
“啊！！”
大伙还没从曹将军昏倒这件事情中缓过神来，就看见自家的于师叔跃进了池子……
“曹将军！”“师叔！”
这天寒地冻的，先是曹雪阳不要命的在池子里泡了两个时辰，后又见于睿奋不顾身的跃进池子里……今天纯阳宫的华清池是什么福气？
眼睁睁见到她倒下的那瞬间，她的心也跟着轰然倒塌。所有的孤傲，冷漠，身份，理智，全部都没有了，她满心满眼就只剩下那个女人。所以，连衣服上一个小小的皱褶都不能容忍的于睿，想都没想就跃进了冰冷的华清池。
温柔的水此刻像是一把把利剑，真真实实的刺进血肉里，割的她遍体鳞伤。身体每一处都痛的仿佛无数根针扎在肉里，每移动一步，便在像是在她身上撕开一个口子。她不过才刚刚入水就恨不得立刻逃出去，而那个傻女人硬生生的泡了两个时辰……
曹雪阳。
曹雪阳。
雪阳……
双手触到那个已经僵硬的身体时，于睿不自主的颤抖起来。这俱身体她再熟悉不过，只是以往每一次触碰都是火一般的炙热，而现在……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于睿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将那具冰冷的身体拥进怀中。
雪阳，雪阳……
一声声，在她耳畔，如泣如诉。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呼唤，怀里的冰冷微微睁开眼睛。
“于睿……消气了么。”
她是笨的，不知道该如何去讨好她，只能用最笨的方法让她消气，明知道华清池都结了冰，她还是咬咬牙泡了下去，为的不过是讨她舒心。
“我更生气了。”
紧咬的牙关酸胀的厉害，此刻于睿只想把怀中人的脑袋劈开看看里面是什么，让她泡华清池她就泡，让她去死她也去么？
曹雪阳微微皱眉，赌气的松开环住于睿的手，
“抱紧我！”
都冻成这样了，还要想着和她闹情绪么？于睿一双手用力的收紧，两人破水而出。
“师叔！”“曹将军！”
岸上的人乱作一团，商量着要如何搭救她们，还没想到什么对策时，两人已经露出了水面。在众人看清之后，原本喧闹的岸边忽然安静了下来。
两个美的不成样子女子，一个白衣胜雪，一个明若骄阳。若是她们脚下换做一池温水，那眼前这景色可算是极致的美了。于睿的发冠早已松散，一头青丝散落在肩上，雪白的道袍被水浸透，描绘出她玲珑的身段。相较之下，曹雪阳本就是一身火红的里衣，因为方才的拉扯，领口大开，露出一大片小麦色的肌肤，圆润的肩，精致的锁骨，修长的腿。湿透的红色里衣掩不住其中的春光，反倒是将其衬的更加诱人。
若……不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华清池的话。
于睿冷着脸看着岸上人毫不避讳的目光，腾出一只手，紧了紧怀中人的里衣。怀里人不安分的动了下，拉好的领口又有散开的迹象。
“别乱动。”
于睿一把扯过散开的衣领，死死的绞在手下。自己今天一定是疯了，才会为了这个女人做出这么多有失身份的事情。
“于睿……我冷。”
怀里的人无意识的轻哼着，细长的眉拧在一起，似是难受极了。
“抱着我。”
语落，一只手穿过那人纤细的腰肢，轻松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真轻……不过才三个月，怎么又清减这么多。
于睿深吸一口气，脚下微微用力，施展了轻功朝着自己的屋子飞去。
岸边的人下巴都要惊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这一红一白两人从眼前飞过。
“刚才……是咱们于师叔抱着曹将军吧？”
“不……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睿”雪暖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