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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   “小姐最近都没有去桓家。”
      青雷站在窗边,仔细地熨烫着我今天要穿的衣服。
      “我忙得要死,哪有时间。青雷你听这一段,‘日月星宿,亦积气中之有光耀者,只使坠亦不能有所中伤’,”我手里拿着《列子》刚刚开始从《天瑞篇》仔细看,“原来杞人忧天的出处是这里啊,不过这人也太没知识了,如果日月星辰都是气体,那陨石从哪里来的?”
      “桓家小姐也没来找过您呢。”
      “这个批注上的宣夜论倒是有点意思,日月众星,自然浮生虚空之中,其行其止皆须气焉,哈哈,这不是牛顿毕生寻找的原力么。”我把书扔到一边,“乌霆,抄好没?”
      “抄好了。”乌霆赶紧把一叠纸递到我面前,我翻看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你的字比我好多了。多谢多谢。”
      “不过小姐,您这写写画画的都是什么呀?”她拿起我的原稿,举起其中一张,“奴婢想,这个圆圈代表的是太阳,那这个黑点是什么?”
      “那是地球……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啦。”
      “这么小?”
      乌霆张着嘴,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接着又拿起另一张:“那这个呢?左边是六个小圈围着一个大圈,右边是六个大圈围着一个小圈……”
      “这个就厉害啦,你们两个看看,这中间的圆其实是一样大的哦,只是因为参照物的大小不同而造成视觉差异而已。就好像太阳刚刚升起来的时候,有房屋树木做参照物,而升上半空之后就没有参照物了,所以刚升起来的太阳会显得很大。还有这几张用颜色对比的,都是对视觉差异的说明。”我还画了法国国旗做例子,谁叫这个时代没有投影机也没有ppt,一切只好自己来。
      “哦!”乌霆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小姐,你好聪明!”
      “我知道这些是因为思考问题的起点比较高,倒不在于我这个人有多聪明。”
      啊,如果按照这个逻辑,说不定爱因斯坦就是个穿越男,嘻嘻!
      青雷帮我穿上衣服,又重新梳了头,铜镜里映出的是一个梳包包头的鹅蛋脸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陈彤庭在容貌上越来越靠近张小雅了,相由心生,难道真是这个道理?
      “小姐一定要在祖小姐面前好好表现一次,让她知道您可不是吴下阿蒙。”乌霆在旁边攥紧了拳头。
      “嗯。”我戴上耳环,“青雷,你说我和桓月和谁漂亮?……你迟疑了。不用解释啦。那么,假如,假如我这个眼睛再大一点,皮肤再白一点,脸颊上再多一点肉,嘴唇上点胭脂,应该比她漂亮了吧?”
      “小姐,您为什么要和桓小姐比较呢?您就是您,您的好处也是桓小姐比不上的。”
      “是吗?说来听听。”
      “小姐有一颗赤子之心,秀外慧中……”
      “这话我爱听,还有呢?”
      “小姐懂事听话,孝敬父兄,体恤下人……”
      “青雷,有些事情,没把握骗我一辈子,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吧。我想,我还不至于从谁的口中得到了坏消息就迁怒于谁。”
      “小姐,您……您已经知道了么?”
      “嗯,就是去乌衣巷会祖善平的那一天,确定了。”我卷起那份撰抄好的课件,塞进圆筒里,“你们两个呀,也不要老是在丫鬟同盟里混着,有空也陪我说说话什么的,我的同性朋友太少了。”
      “小姐,这样可不行,您得和其他官家小姐做朋友。”
      “所以今天要去见祖善平呀。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不打败她,就不可能得到其他人的友谊。”
      说话间,她们已经送我出来,车夫驾着牛车在门口等我:“小姐,去哪里?”
      我想了想:“先去桓家。如此重要时刻,岂可无她。”

      桓家和陈家也就是个前后街的距离而已,桓月和的贴身丫鬟见我来了,为难道:“小姐最近心情坏得很,只怕不会见您。”
      “怎么了?”我佯作不知。
      “见您和小姐熟,奴婢才说——五天前,小姐绣花的时候打瞌睡,不小心把新郎的婚服给剪破了。”
      “重新做一件呗。”一想到自己的恶作剧没有被发现,竟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就是麻烦一点。”
      桓家丫鬟一拍手:“我的亲娘唉!这么简单就好了!可是不吉利么!正巧着老爷送信来说,玄将军正正受了伤……”
      “够了。”桓月和惨白了一张脸,手里抓了一把五彩丝,站在门内,“小月,你先进去。”
      我不由得整颗心朝下沉去,砸得胸腹隔膜一阵振荡。玄元度又受伤了?为什么我不知道呢?
      “他应该不会告诉自己的兄弟罢。”桓月和携了我的手进得门来,“没的叫你哥担心。”
      “什么时候的事情?严重吗?” 我竟有点不敢对上她的眼睛,不由得再次咒骂自己是个无胆鼠辈。
      桓月和做了个手势:“就是前几天和拓跋嘉对阵的时候。伤在胸腹之间,比起上次寿阳之战的伤,要轻多了。只是他素有咳血之症,摧枯拉朽地这么一下子,竟要卧床静养一个多月。当然,说是叫他静养,他做得到才行啊。”
      桓月和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和玄元度十分地熟稔似的,这样的联想让我很生气:“你不了解他!他不是能静下来的人啊!”
      “是啊,我并不了解他。”桓月和编着手里的五彩丝,“可这不是很奇怪吗,本来毫无联系的两个人,因为联姻而产生联系,也正是因为这种联系而导致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他……”
      “别自说自话了,难道你真的认为他在朐山受伤是因为我……因为你在建康这里划破了一块布?这算什么?蝴蝶效应?”
      “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差错吗?这是千古流传下来的规矩……”
      “这是封建迷信!我们要破除封建迷信!”
      桓月和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如此大动肝火,低了头继续编她手里的丝绦:“收到父亲的信时,我真的想过,不结婚算了,这样不吉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在玄将军身上——”
      这句话击中了我:“你说什么?不结婚了?”
      “可是一想到要放弃这门亲事,就又觉得很心痛……”
      “是无法舍弃他那万贯家产和锦绣前程吧?”我无法克制自己变得尖酸刻薄,“这些想必陈休尚也在你面前大肆渲染过了。”
      “对,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陈四将军对善平姐说的话重点并不是这个。他说,玄元度是个少年英雄,但一定不会是一个好丈夫,只有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玄元度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他心里只有战火和兄弟!做他的妻子不要心存侥幸,他不会把你看得太重要。可是怎么办呢?听了这样的话,愈发想要去亲近他啊。”
      “不,你是想要征服他。”
      “不。小雅,你不明白。”桓月和淡淡地看了一眼咄咄逼人的我。
      “你每次来我家的时候也应该发现了,我没有兄弟姐妹,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虽然和善平姐交好,可她的朋友也不止我一个。我总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过日子。我已经习惯了做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我这样的人不知道什么叫心存侥幸。所以,我想我真的很适合做玄元度的妻子。”
      “可是怎么能因为适合而结婚呢?你得喜欢他,才和他在一起啊!”
      “如果喜欢一个人是指患得患失,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这种心情,那我应该是从婚服坏掉之后才喜欢上玄将军的吧?那个时候才发现我和他的命运已经联系在一起了。即使不看重我也没有关系,既然不是战火也不是兄弟,那就做妻子。最多像书上说的那样,围城的时候最先吃掉将军夫人——我想事情最坏也不过就这样。”
      “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最烦这种情况了,我不认同她,却又无法反驳她——这难道就是代沟?人说三年一个代沟,我和她之间相差了一千多年,中间隔着的难道是天堑?
      “是吗?我想我最近是想太多了。啊,怎么会和你说起这些话呢?大概因为是一看到小雅就觉得很亲切,以前的确是因为你是陈彤庭公子的妹妹才特地亲近你,现在却不知不觉说了这些轻佻的话出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介意?我介意什么?你的大脑回路都和我不一样,我到哪里去围追堵截你?
      “我已经写信去了寿阳,告诉父亲婚服有损的事情,把一切交给玄将军来决定吧——小雅你怎么了?”
      “婚服破了那个地方是在袖子上吧?在另外一只袖子上划下同样一刀,把毛边缝平了,然后把五彩丝绦穿上去做装饰,就能掩盖过去了。”
      “是吗?”桓月和拿着手里的五彩丝比划了一下,突然眉飞色舞道,“果然!虽然有些怪,用避兵缯压着应该就没事儿了!但是在另外一边再剪一刀我可做不出来!小雅,你真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你太灰心,一时想不到而已。我走了。”
      临走我又突然回过头来。
      “如果玄元度真的不要你,那个时候……你不要太伤心。”

      桓家小丫鬟送我出来,车夫还在门口等着。
      “你把这个,送到钟山的祖宅去。”我把图纸塞给车夫。
      “小姐,您不去了吗?”
      “……我一个人走回去就是了,你去吧。”
      我对玄元度的那份心,比不上她。
      牛车越走越远,我一个人在后面慢悠悠地逛,百官府邸的大街总有人出出入入,一派天子脚下,祥和安宁的景象,那些笑着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地走到陈家附近,见有牛车拴在外面,该是陈十三陈十四的死党们都来了,因为怕被人撞见,所以从侧门进去,换了男装,又吊儿郎当地走出来,连青雷乌霆都没发现。
      想要征服玄元度的不是桓月和,而是我。正因为我有这样的思想,才会同样地去揣度桓月和。
      信步走着,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港口,这里常年泊着许多官船,商船和渔船,也是热闹的紧,码头上又设有许多小市集,都是些相貌奇特的人卖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平日里陈老爹绝不许我来这儿,说是龙蛇混杂,万一惹了祸就不好。今天我难得来了,在码头上看了一回上船下船,装货卸货,又在各摊前乱逛,见了喜欢的就问价钱,还价一律一文,没人愿意,倒是被问候了祖上几声。
      “这个怎么卖?”我去调戏一个看起来矮矮胖胖的摊贩,他面前放着一张凸凹不平的毯子,毯子上摆着些珊瑚,贝壳之类的小玩意儿,我一眼看中的倒不是那些死物,而是在毯子旁边爬来爬去的一只小乌龟,龟壳上刻了八个字,还用红线围着龟壳缠了一圈儿——这人可真会打扮宠物的。
      那摊贩看了我一眼儿:“公子去别处耍罢,这是正经做生意的地方。”
      “我就是要同你做生意呀,嘿,这壳上刻的什么?”
      “咳咳咳。”
      摊贩的背后倚着个抽旱烟的人,又黑又瘦,乍一眼看上去像是个老头子,但他一抬头,却有一双极年轻漂亮的狐狸眼睛,轻佻而又傲气。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一文钱的教训,姑娘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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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会考虑你们的建议

      是因为在我心里每个读者都是张小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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