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昌德三十二年冬 ...
-
昌德三十二年冬
我醒来时,竟然是在马车里,浑身软软的,没有什么力气。
绑架?!
当我被人搀着走进正义堂时,我一时有些枉然,直到进了门,看到了正义堂堂主以及他身侧坐着的陆冉冉,我更是诧异无比。
正义堂是为岭南这一代处理江湖之事,发布官方江湖消息的场所,而陆冉冉,一“邪教妖女”出现在这种地方,竟然还能安然无恙的喝茶,实在是蹊跷的很。
陆冉冉倒是很快为我解答了疑惑:“堂主,我陆冉冉说话算话,只要苏姑娘跟我喝杯茶,我发誓,我陆冉冉从此退出魔教,再也不做让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不耻之事。”
听了这话,我不由的皱了皱眉。陆冉冉何许人也,大表哥之所以要去铲除落英宫,就是因为这落英宫不知成了多少正派人士的英雄冢,美人乡,甚至入了魔教,成了其手下一员大将,而其中最为知名的就是华山派大弟子谢九渊为了落英宫左护法入魔门。而这些年,陆冉冉的一个媚眼,到底折了多少路英雄好汉的腰,大概也只有天能数的清了。如果能除掉她,即便只是让她收手,这种诱惑,对于正派来说,也是巨大的收获了。
那堂主殷切的看着我,我只得开口问:“为什么是我?”
陆冉冉娇俏的一笑,一字一句的答我:“萧逸尘对你那么好,我看不顺眼。”
“他是我表哥。”
“哼,我最恨的就是表哥表妹。”她不耐烦的指了指桌上的那杯“茶”。那哪里是茶,几乎是毫不遮掩的泛着妖冶的青绿色。我心知肚明,她用江湖大义逼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整个萧家。看这趋势,今天我不喝也有人会“逼着”我喝。
正在我发愁之际,意料之外的人来了。
“齐公子?你怎么来了。”堂主见到来人很是意外。
连祁行直直的冲了进来,拿起桌边的茶在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直接送进了嘴里,一杯喝完,又急急从旁边的水壶倒了第二杯:“不好意思,宋堂主,急急匆匆赶来,太过口渴。”
陆冉冉脸都绿了,着急的吼着:“谁让你喝我的茶了!那个是给她喝的。”
直到连祁言把目光投向我,我才愣愣的反应过来,他的的确确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直到连祁言听说那杯水是给我的,便重新掀了一个杯子,又给我倒了一杯真正的茶,递到我面前,笑的煞是温柔:“小谨知,又见面了,你不介意我喝了你的茶吧?”甚至对着我,眨了眨眼睛,哄着我喝下:“乖,快给这位姑娘一个面子。”
我介意,我介意,我宁愿自己喝穿肠的毒药,也不愿他冒一丝一毫的风险。不是因为他是储君,不是因为任何家国天下,仅仅是因为,他是我欢喜了这么多年的人。此时,我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是为了救我而来,仅仅是为了救我,才出现在这里,大失风度的急急闯入,喝尽了那杯毒,甚至怕喝的不干净,还又就着杯子喝了第二杯,而这第二杯多少有试毒之意。他为我试了,才敢又倒了这杯茶给我喝。
我傻傻的看着他,他把茶碗放置我嘴边,低声哄着:“乖,不许哭。”
后来的事儿,我一直晕晕乎乎,只是把一双眼睛盯在连祁言身上,害怕他出任何事情,甚至不知道怎么上的他的马车。只是朦朦胧胧的知道,后来大表哥来了,三言两语把我们弄了出来,还没出大门就厉声问陆冉冉:“解药!”以及,陆冉冉那句:“没有解药。你还敢再凶我!”那一瞬,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傻丫头,你再盯着我,我可就要亲你了。”连祁言开着玩笑,可是额头上薄薄一层汗。他抬手想要拍我的脑袋,嘴里问着:“出来这么久,有没有想我?”而我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有。
亲他这件事儿,连我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做了。他只是愣了数秒,就迅速夺回了主动权。
“傻丫头,没事儿。”一吻以后,连祁言几乎以唇贴着我的如是说。
我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抬手帮我擦,见没有用,又再次把我拥入怀里,温言温语的说着:“这是谁家爱哭的小姑娘,这才见面多久,你就哭。太想我了吗。”而后,忽然轻笑了一下:“好了,我抱着你,一点也不疼了。”
这下子,我哭的更厉害了。
他又说:“没事儿,你要是再哭,你大表哥就要用眼神把人家姑娘千刀万剐了。”我闻言,朝马车外面看去,果然大表哥看了我满脸泪痕,立刻转过视线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坐在我对面的陆冉冉。
对面?!我忽然意识到,马车里,原来不止只有我和连祁言。想起刚才的吻,脸刷的就红了。
陆冉冉觉察到大表哥的视线,哼了一声,手里翻出一根银针,就要往我身上扎,连祁言忙拉了我一把,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陆冉冉“哼”了一声:“不过是疼上七天七夜的小毒,我又没想要杀人,不过是给小表妹一个见面礼,值得这么小题大做吗!”
“姑娘当心,不要碰到不该碰的。”连祁言低声警告。
彼时,他额头上不断沁出汗珠,唇色渐渐浅淡,可是,板着脸教训人的样子,气场全开,皇家威仪尽显,竟将陆冉冉震了一下。我在他身后,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从背后抱住他,又将额头抵在他的背上,刚刚刹住的眼泪又唰的掉了下来。
那一刻,我那么信他,前所未有的信他,甚至觉得他就是我可以一生依仗的依靠。女人从来那么傻,爱的人,哪怕对方仅是点滴之恩,都恨不得把心窝掏出来,向他倾诉满腔爱恋和情意。
连祁言真的替我连续疼了七天,初始时间隔还很长,后来,发作的越来越密,也越来越疼。前几日,他还可以忍着和我说话,甚至偶尔还会调笑我,可后来便只是闭着眼睛,不吭声,但青筋总是突起。到了最后一日,他在清醒的时候,甚至开始赶我出去。可是,出去又怎样,我贴着墙根,听着他隐忍的声音,到最后甚至忍也忍不住,竟然怕的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是傻傻的,不停的在心里跟自己说,哪怕以后他要我的命,我也会眼睛不眨的给他。
好可惜,那时,我不懂什么叫一语成谶,也从不懂去想,世界上,哪里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第八日,除了面色依旧苍白,连祁言又成了那个温雅得体的太子殿下,或者说,江湖人眼中的齐公子。我愣愣的看着他和外公寒暄。他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头看我时,笑容清浅却温暖的不像话。
我的眼泪好像又要抑制不住了。他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背,我反手把他拉住,宽大的衣袖恰好遮住这些动作,可是,这满堂的人,经过那件事儿,哪个还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见此情景,却仅是但笑不语。而我满腔的话要同他说,又怎会注意得到别人的眼光。而后几天,我的眼里心里满满的被他占据。
岭南的风带着淡淡的海的味道,和京城很不一样。岭南的夜安静到可以听到蛙声一片,和京城很不一样。岭南的我调皮的吃喝玩乐,和京城亦是不一样。可是,因为他来了,一切让我欢喜的不一样都不重要了。在静谧的夜空下,他的眼睛灿若星辰,一句“谨知,我想接你回家”便让我溃不成军,几个月慢慢筑起的心墙轰然倒塌。
我点头应他时,只觉得一切都是宿命,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甚至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我的一切始终与他缠绕。我的喜,我的怒,我的哀,我的乐,通通被他影响的彻底。尽管几番曲折,但是,从他来接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注定逃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