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驱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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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分成两个阵营躲在柴垛堆里。小赵急切地想远离所有人，但此时又不敢贸然冲出去，万一迎面跟杀手撞上，他赵雕肯定死得比戴庆还惨！要不是现在不敢动也不能动，小赵绝对要恨得直蹬腿。
立在阮炎身旁的背包里一鼓一鼓的，旱獭好像很不舒服，不断挣动还叫了起来。它的叫声在这个最需要静的时候变得格外刺耳，何七蹙眉，烦躁地用枪头戳它，口型无声的嘀咕着，像是在说：败事有余的东西……之类的话。
阮炎只得打开背包，旱獭急忙四爪着地爬出来，鼻尖耸动在地面闻来闻去，找到小赵身后，秸秆跟墙角挨着的地方有一堆沙土，马上撅起尾巴开始拉屎。
小赵：“……”
所有人：“……”
王国壮憋着气不跟小赵说话，脑袋上全是血，又实在忍不住，一拍大腿，唉声叹气道：“俺们咋这倒霉呐！刚赚点儿钱，刚要过上好日子，咋整的一调个班，咋还把风水给调差劲了！”
阮炎低声道：“这个地方不大，估计往哪条路上都能碰上他们的人。”
“躲着跑是没可能了。”何七道：“最好能把全村人都弄起来，人多一乱套，他们不敢妄动，咱们就好办了。”
小赵则简直要疯了，旱獭拉完用后爪刨土盖住粪便，刨的正好撒了小赵一身。
何七将枪藏在衣服里，反手掏口袋，里面是从车载小抽屉里翻出了的一堆东西。
戴庆闭着双眼，道：“放火吧。”
话音未落，何七已经翻出车载打火机。
突然，阮炎微微侧头，蹙眉，像是听见了什么，却被小赵的一声低吼截断。
“娘娘！”旱獭后爪直立，站着用脏兮兮的前爪去捧小赵的脸。小赵终于出离抓狂了，一把拎过旱獭就往王国壮怀里丢。
还没丢出手，倏然间，他只觉后脑一凉。
而对面的所有人动作均静止住，在目睹一柄枪口从小赵头上突然伸下抵住的同时，自己的后颈亦是挨上一口渗人骨髓，令人寒战的冰凉，并被死死捂住了嘴。
十数名杀手集结于一处，将他们用枪口团团包围，几人攀进院子从他们顶上的矮墙头往下伸出枪口，由于小赵闹出的动静过大，连阮炎都未真切地察觉到，竟是不知这几人已经俯视了他们多久！
领头的那名广东人几下将周围玉米秸秆掀翻，散落的满地都是，众人彻底暴露，才发觉秸秆堆前的积雪上竟洒了一小滩血，早已渗入冰雪，冻结在一起，颜色还是鲜红的，可想就是躲进来时王国壮不慎滴落。当时谁也没有发觉，刚才那名杀手却看见了！
领头的啐了口，骂道：“狗东西不识相，不早点爬过来，让老子费这么大事。”说着猝然抬脚狠踹在戴庆的腹部。
戴庆登时双眼圆瞪，一声闷哼，深深躬下腰背。身后杀手死堵住他的口鼻，连声音都没让他发出。
小赵被人强硬的揪着后衣领拎起来，僵直地站在雪地里，此时却没有发抖，也未表现出恐惧，反而冷静下来，只是他的瞳孔仍在明显地颤缩。
所有人都只能任由摆布，双手被拧在身后，被十数支枪口这么抵着，连王国壮也不敢一力奋起拼命。
领头人狞笑着环视众人，压低声音道：“别出声，听话的兴许还就死不了，万一谁出声了，左右都是个动静，别怪我手里的枪响。”说罢一挥手，一众手下压着几人朝走去村外。
戴庆步履踉跄，疼得险些就要站不住了。小赵沉默地猫在后头一声不敢出，阮炎和何七都低垂着头，暗中彼此对视，所有人心中都明白，这些人恐怕不是光想弄死他们这么简单，而且在这个全是人家的村庄里动手显然不好处理，一怕有动静，再是冰天雪地的，流了血和印子处理不干净，不如让他们自己老实走出去来的轻快。
村口外，偏僻农田的中央。
到处是令人无法落脚的玉米根茬，吉普车挡在村道口处，领头人目光森冷，从何七，阮炎，小赵和戴庆的脸上一一刮过，咬牙切齿道：“凑一起正好省了我的手，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他首先朝戴庆一笑，身后打手猛地踢中戴庆腿弯，手肘下死劲往下一按，雪中的收割时削的尖锐无比的根刺顿时穿入他的皮肉！
小赵双眼紧闭，恐惧终于还是令他浑身筛糠般颤抖，而耳中，戴庆痛苦的嘶吼刚出口竟戛然而断。
领头人从地上连冰带土抠出一大块塞进戴庆嘴里，几乎要揣入他的喉咙。
“狗娘养的。”那人看着戴庆痛苦的表情十分满意，用枪柄一下下敲他的颚骨，往他脸上啐，“你他妈的狗娘养的！给脸不要！你很能耐啊，搅黄老子的场子，今天老子跟你磕命，你他妈的来啊！哈哈哈哈哈！”
他俯身，距离极近的盯着戴庆，朝后伸出一手，握住手下递来的砍刀。
钢刃之间映照出飘落的雪花，戴庆的意识仍然清醒，牙关紧咬，呈跪地的姿势扬起头颅，冷眼注视着那人。后者丝毫不惧，快意而可怖地居高临下与其对视。手中的砍刀照着戴庆的肩膀比划着掂了两掂，继而高高举起——
仅在一霎那间，多方同时动作突生！
倏忽，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窜出，扑在那人脸上，沉甸甸毛烘烘地愣是将那人扑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突生的变故令所有人愣在原地，就在这短促的间隙，阮炎抓住时机身形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矮身横扫一脚，瞬间绊倒周围的四五人。
王国壮霍然起身，直起腰板如同一坐小山，豁出命地暴喝一声，铁臂铜拳卸掉一片枪口，又是回身反出一腿撂倒了正要动作的其余数人，而后单腿站立，双臂展开，吼道：“白——鹤——亮翅！”
哀叫声四起，东歪西倒一片，身后人倒地的同时，小赵睁眼一看，发觉局势骤变，眼泪差点流了出来，咆哮着将所有手枪划拉到怀里装包，以防反扑。
绝处逢生！
小赵泪流满面：“佛祖保佑啊——！”
那领头的还在地上来回翻滚，一滚又被尖茬扎得哀声不绝，两手胡乱扒脸上的那一坨东西，却无论如何扒不掉，窒息中唔唔闷喊，又觉耳后剧痛，被尖锐的倒钩抓的皮开肉绽。
好不容易扒拉开一道缝，他猛然吸气大喊：“走开——！”
由于何七平时训练有素，旱獭一听见“走开”这俩字，本能地马上意识到自己即将会被推个跟头，被推倒不如自己坐好，于是旱獭条件反射，松开两爪一屁股坐在那人脸上。刚才拉了屎，屁股还带着点儿屎味，这么一窝正好有股气泄出，于是顺势“噗——”的放了个冗长的屁。
那领头人双眼血丝满布，圆瞪凸出，全身僵硬了几秒，突然一松，彻底昏死过去。
而躺地哀嚎的打手纷纷只觉后颈一痛，便都眼前发黑昏了过去。
何七揉着后肩膀，脚踩打手的脑袋，朝旱獭招手，嘀咕道：“老子真没白养活你……”
小赵仍在咆哮：“这都能活命！佛祖啊——！”
王国壮长出一口气，双手合十对天嘀嘀咕咕的拜，咕哝道：“祖宗保佑祖宗保佑……迁坟没迁错，来年一定回家上坟……”背起失去支撑瘫倒在地的戴庆。从绝望中解脱出来，众人俱是长出一口气，小赵整个人都脱力了，从打手身上搜出吉普车钥匙，跟在身后，王国壮回头骂道：“你现在咋不自己跑了？！”
小赵充耳不闻，脸皮很厚的跟了上去。
阮炎以舌舔舐手臂上的擦伤，拎起旱獭放在肩上，走到何七身旁，何七拍掉裤子上的雪，低声咒骂了句，斜眼去瞥半死不活的戴庆，道：“妈的，差点儿搞砸了。”
阮炎也在看戴庆，低声道：“我不太明白。”
阮炎的本意是来救王国壮，戴庆能救自然也不会放弃，而且被追杀是戴庆救了他们一命，这件事阮炎始终记着。今晚绝境逢生的时机确出乎意料，但是那帮人并不是无法对付，只是顾及戴庆所以没有机会脱身，直白地说，假如刚才戴庆当场死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却没有发生的情况中，那帮人每一个动作的变换都有可能成为机会。只是他不明白何七为什么说，戴庆差点儿死了，就是差点儿搞砸了。
“很快你会明白的。”何七笑道，“抓紧学着点儿吧啊。”
当晚赌场的暴-乱堪堪平息，庆云的人手还未来得及用定位找到戴庆，戴庆已经在何七等人的护送下回到公司，居然还有足够清醒的意识，马上又在重重保护下转移至医院。
临市的势力头子一共两人，一个即是带头追杀戴庆的那人，另一个则在赌场掀起事端，戴庆在去赌场的途中失去联系，他的秘书撑起局势，调动人手一举拿下了赌场里的那名祸首。
对方不知是胸有成竹还是破釜沉舟，竟就这么兵分两路，不顾一切的扎进庆云，结果直接被一网打尽。
戴庆休养期间，那两个人的嘴里一刻不停的往外吐话，而戴庆手中的整个势力也从内部进行了一番大清洗，每一个人都连根带土的拔-出-来捋，暗刺暴露无疑。
一时间，庆哥险被杀又得救的消息在道上传了个遍，但其中细节道上的人不甚清楚，只有庆云内部的知道，这个变故得以平息，归功于两个人，一个是老板的秘书，另一个是新到庆云的千手，姓李。
冬去春来，戴庆的身体一恢复，马上见了几个人——
地下暗室：
到处飘散着一股腥臭腐烂的气味，令人作呕。戴庆站在铁门外，从铁栏的缝隙向里看，随口道：“还没死呢？”
秘书站在他身后，隐约能够看见那道缝隙里，暗室的水泥地面上溢满黑色的血水和脓，依稀还有腐烂的肉块。她低声道：“是。按照您的吩咐，该吐的都吐干净了之后，从手脚开始，每天剁一截……”
戴庆转身，手下阖上铁窗口，跟随走进隔壁的一间。
这间暗室很干净，墙角蹲坐着一人，痴呆般瞪着走进来的戴庆，嘴唇颤栗许久，喃喃道：“庆……庆哥……”
戴庆蹲在他面前，问道：“好听吗？这些天隔壁的惨叫？”
那人瞪着双眼，突然状若疯癫，掐着戴庆的手臂大喊：“别杀我——！庆哥我错了、我一时糊涂！庆哥我求求你庆哥——”
戴庆掰开那人的手，缓缓起身，垂眼看着他，说：“你在我手下干了这些年，始终不高不低的悬着，委屈你了。我对不起你，你别怕，我不杀你。”说罢示意手下将其搀扶起来。
那人僵硬地任由人搀着走出暗室，茫然呆滞地看着戴庆的背影走到旁边暗室门前，亲手打开那道门。
“进去吧。”戴庆的语气平常的仿佛在说“下班了，回家吧”一样。
手下将那人一把推入门内，铁门咣当闭合，铁窗被拉开，戴庆的脸被栏杆隔成几块，嘴巴被挡在铁窗以下，只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
“你们肯定还有很多话要说，现在不用费事背着人了。”
而后铁窗轻轻关上，拖拽时发出吱嘎一声，下一刻，门外响起一阵嗡嗡的尖刺声响。
那是电焊的声音。
两名手下半蹲着将铁门整个焊死，戴庆冷眼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身后焊接的噪音中还夹带着一声绝望的哭嚎。
晌午，公司顶楼办公室：
窗外阳光正好，何七坐在戴庆对面，一手夹着烟，笑道：“庆哥找我什么事儿？”
戴庆也笑了笑，开门见山道：“我欠你一个情，救命之情。不得不承，也不得不还。现在我想知道你到底要什么。”
何七却不直白，听罢边笑边摇头，漫不经心地端详墙壁上的字画，反问道：“道上混的，我能要什么呢。”
戴庆不语，半晌后道：“在道上混的，永远想不到会发生什么，可说白了，又不过就是为了那么一些事情。”
何七不笑了，直视戴庆，淡淡道：“对，就是为了那么一些事儿。”顿了顿，又道：“我很急，您快点儿成吗？”
何七的语气和目光都满含意味，戴庆点头，道：“那么，我还你个大的，以后两不相欠。”
前段时间的乱子刚平息下去，又一个消息在庆云内部炸开——
老板为了报答李先生，把在南边新垦出来一块全给了他！
那不仅仅是一块地或一个赌场，那是一手势力，一片天地，相当于让一个人坐享其成当头儿！
所有人都不知道戴庆是怎么想的，是实在重情重义，救命大恩竭力报，还是不想欠情，亦或是做给手底下的这些人看。
只有戴庆身边的那名女秘书知道。那天那个姓李的走后，戴庆站在窗前久久，最后回头对她说：“我实在是怕。”
戴庆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必然是能给这个人他迫切想要的东西，这次暗杀则成了那人意外得到的时机。现在他要的东西，戴庆不得不给，没法儿不给，明知这人对他有所求，却拿捏不住他，这个情他必须承，也必须还——而且这还是在戴庆任凭他摆弄的情况下。
现在戴庆心里无比明确的意识到一点，就更要这么去做。
有一个道理，登得越高的人心里越清楚：道上的人，无非就是为了这么些东西，但能鼓动出来的事儿却复杂无比，复杂到任何未可知的疑云都可能变得极重，重的招架不住，直到把人压死。
而这个男人，查不到底细，明知他不简单，又弄不清到底是怎么个不简单法儿。戴庆甚至连杀了他都不敢，更何况是放在手底下。现在人尽皆知的他是他戴庆的救命恩人，更没法明令让他离开。如同一枚不知临界不知威力的炸弹按在自己身旁，戴庆势必不沾染分毫，不跟他扯上一丝关系。
现在，豁出一块地方交给他，让他坐享其成，这是最大的“报答”。至于以后如何，好与坏，都是他自己的事儿了，再与我戴庆无关。
当晚，何七站在庆云赌场的套间门口，笑着朝阮炎勾了勾手指，道：“收拾行李吧。”
阮炎浑身是汗，扶住摇晃的沙袋，回头道：“什么？”
“我们被驱逐了。不过……”何七耸肩，道：“还不错，庆哥拿来打发我的东西，质量不错，我挺满意的。”
翌日：
阮炎身背大包，头上顶着旱獭，何七双手插口袋，周围地上叠满大箱小裹，王国壮仍然拎着他的行李袋，小赵身后堆着他小山一般高的书本和工具。
小赵哭丧着脸，嚎叫道：“为什么连我也被驱逐了？！”
众人充耳不闻，小赵又指着王国壮的鼻子道：“你走什么？！一个月这么多工资，人家又不是不留你！你傻啊！”
王国壮瞪了他一眼，大嗓门道：“给我多少钱我也不干。老弟，你们走我也不在这儿了。反正也开春了，不回老家，我送你们去！要有用得着哥的地方，哥二话不说肯定地帮你们整！”
姜行指挥一群人来回走动，将行李装车，其中一人去接阮炎的大包，阮炎非要亲自拿，被挡了回来。
小赵杵在原地，抿着唇想了一会儿，上前扯住姜行，小声道：“诶诶，把我的东西一块儿搬上去。”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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