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至静 水至清》大花点点小花

1、楔子

　　在山中没日没夜躲藏了一月有余，林婉知道自己的身体已到极限。眼前的树木逐渐稀疏，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感到空气中的水汽在渐渐消散，尽管叶子的缝隙里仍然只有清冷的月光透出，她却清楚新的一天即将来临。最后一道灌木面前，她猛然停住脚步，双膝一软，便跪坐在地面上，这道屏障，过了，就可以知道最终的结果。眼前的一切景物似乎都在随着心脏一起跳动，耳膜深处的血液在鼓动：“砰砰，砰砰”。她颤抖着伸手，轻轻拨开草丛。
　　断崖，枯树。
　　树显然是被雷劈过的，只在崖壁上残留有一半。光秃的峭壁上有半边乌黑的树干，树根盘扎在光滑的崖壁上，一直伸向不可预知的黑暗——极为震撼的一幕。
　　林婉稳稳注视着这棵树，良久，她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默默地满足的笑了。“最终，”许久没有发出过声音的嗓子沙哑地道“最终我还是回来了。”
　　远处，太阳在天际线上露出了半个红红的脸，晨光混着水汽，丝丝缕缕缠绕着她。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她用手支着地，一点一点挪向断崖边。背靠着树干，伸手，微弱的光线穿过她的手掌，在地上投下浅浅的影子。只是那影子如此单薄，如同她走到尽头的生命。
　　抬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太阳升起。早晨的太阳竟意外的明亮，像舔嗜着纸张的火苗被迫圈在一个铜球里，安静而热烈地燃烧着。三年旱，三年涝，三年风调雨顺，算算年头，今年这春旱定是跑不了了。
　　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天气吧，她恍惚着，似乎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孩子，埋了爹爹，剪了头发去参军。不知今年又会有多少孩子背井离乡，被迫独自出门闯荡，又有多少孩子能如同她一样，在生命消逝前，还能回来看上一看。
　　没有风，前方的树林却有了些响动，叶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催命一曲。该来的终于来了。她伸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灌木被拦腰砍断，身着银甲的士兵如浪一般，层层的从林中涌出，然后，一个魁梧的男子从中间走出。
　　“将军。”男子抬手行礼，眼中有尊敬，及浓浓的不忍
　　“赵将军不必多礼，”林婉抬手，笑道“你我多年交情，大可不必如此，何况我也不再是什么劳子将军了。”
　　“将军，”赵忠虎目含泪道“我相信您是冤枉的，可是。。。。。。”
　　“我明白”，她了然的点点头，“这样就足够了，谢谢你，赵忠。”
　　林婉心知赵忠为何主动担起绞杀她的任务，而顶着从前一干兄弟的唾骂，若是没有他放水，自己也不会逃了几个月都没有被抓到，最终还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
　　她静静转身，看着远方山腰上的村庄，早市快结束了，人们忙碌的收拾着东西，有孩童在互相打闹着，银铃般的笑声在山间回荡。
　　咬破口中的药囊，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
　　身后是膝盖触地的沉重声音，还有压抑住的呜呜声。她安详的闭上了眼睛，十年浴血，十年奋战，她只是不想再像那年一样，旱灾袭来山上连草根都被挖走，母亲改嫁离开却没有任何理由挽留，父亲重病却连一碗米汤都喝不到。
　　但终究，天是不能让人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