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复苏（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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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罗他……又失控了吗？
我听见身后的冒牌公主突然出声，咬牙切齿：“杀了她。阿波罗，杀了她！”
我回身，银镰劈落，再次将她的身体砍成两半，令火舌吞没她的身体。即便杀不死她，能够让她的声音暂且消失一会儿，也是好的。
这已是我第三次夺去她的性命。
阿波罗一步步走向我，身体周围燃烧着炽烈的神焰。我无力承受太阳金焰的熔灼，晕眩感席卷而来，几欲栽倒。在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阿波罗那双满是暴戾的青灰色眼眸里，闪过一抹熟悉的湛蓝。
果然……
我想，若我在阿波罗面前重伤濒死，或许阿波罗会再次清醒过来的，就像上次那样。
可我不能再这么做了。
只要问题的根源——卡珊德拉——始终得不到解决，那么无论我在阿波罗面前重伤濒死多少次，也只能换来他短暂的清醒。况且……这种方法，代价太大了，不是吗？
我侧身避开阿波罗的金剑，赫然发现，金剑刺出的速度很慢，力量也很绵软。
即便早已无法自控，你也会下意识地保护我吗……阿波罗……
我放弃了抵挡，安静地站在火海之中，任由金剑破体而入。
鲜血迸溅，月光流淌，满地霜华。
滚滚热浪在我的神魂之中肆虐。
很难受，但是不会死。
阿波罗的剑杀不死我，只会令我受伤。
“阿尔忒弥斯……”
阿波罗踉跄几步，金剑呛啷一声掉在地上。月神之血顺着太阳金剑蔓延，在火海中结成了厚厚的白霜。我安静地看着他，不动，不哭，不喊，也不说话，鲜血透染了裙裾。
“阿尔忒弥斯……”
阿波罗如同梦呓一般，眼中青灰色与海蓝色交织、绞缠、厮杀，如同不死不休的局。
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阿波罗，做得很好，就是这样，啊哈哈哈——呃——”
我无需转身，银色长发在火海中恣意飞扬，如同无数双手，将身后的特洛伊公主扼杀。
第四次了。
我看见阿波罗眼中的青灰色一点一点褪去，看着他痛苦地抱着头，十指插|入凌乱的金发之中，身上燃烧起大片大片的火焰，脚下已结出万载不化的冰霜。
阿波罗，对不起。
我惟有心狠一些，才能……
“阿尔忒弥斯，我决定了，我要讨厌你！……”
长发散落成股，扼住了身后特洛伊公主的咽喉，第五次夺去了她的性命。
我走向阿波罗，如同往日做过很多很多次的那样，轻轻拨开他的发，捧起他的脸，望着他的眼睛，低声呓语：
“阿波罗，看看我是谁。”
“阿波罗，看着我。”
“看着我，阿波罗。”
我轻抚着他的眼角，妄图替他拂去眼中青灰色的雾。透过他的眼，我看见了满身血污的自己，狼狈无比。
“阿波罗……”
“阿波罗……”
“阿波罗……”
我一声又一声地轻唤着他的名字，指尖萦绕着细细的银色月光，在他的身体周围编织了一张密密的网，将他缠得密不透风。阿波罗只在最开始时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
“阿、尔、忒、弥、斯！！！”特洛伊公主在身后咆哮。
嗯，真是个难听的声音，尤其是，她还在放肆地直呼我的名字。
我转过身，以月光为刃，划破了她的咽喉。
第六次了。
她软软栽倒，眼中的青灰色若隐若现，高高低低的旋律回荡在火海之中，化作动人的歌，令人心生怜意。只可惜，海妖的歌声只能迷惑男性，对我，则根本不起作用。
“系统判定，宿主丢失性命一条……系统初始化中……数据绑定……参数自适应匹配中……系统提示：宿主已被杀六次，【九头蛇】血脉融合度降为33%，【塞壬】血脉融合度降为33%，【独角兽】血脉融合度降为33%，技能点严重不足……”
宿主已被杀六次？
九头蛇？塞壬？独角兽？
血脉融合度？
是指她拥有九头蛇、塞壬和独角兽的血脉吗？
塞壬的歌声可以迷惑人心，九头蛇总共有九条命……九条……
特洛伊公主从灰烬中站了起来，完好无损。
但是，她眼中的青灰色光芒却明显黯淡了许多。
我隐约抓住了什么，再次将她的身体劈落成两半。
第七次了。
“系统判定，宿主丢失性命一条……系统初始化中……数据绑定……参数自适应匹配中……系统提示：宿主已被杀七次，【九头蛇】血脉融合度降为15%，【塞壬】血脉融合度降为15%，【独角兽】血脉融合度降为15%，一切技能无法使用……”
我回头看向阿波罗，阿波罗亦抬头看着我，眼里的青灰色亦渐渐淡去。
难道说，杀她的次数越多，她那所谓的“血脉融合度”就越低，对阿波罗的掌控力也就越小？
那么……怪不得我了！
第八次。
第九次。
我守在特洛伊公主身边，看着她在火海中化为灰烬，看着她从灰烬中死而复生，而后将她杀死；再看着她复生，而后再杀死……
银色的月光网中，阿波罗一次又一次地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如同受伤的兽。因为特洛伊公主每一次复生，都会对阿波罗下一道“杀死阿尔忒弥斯”的指令。而每一次，阿波罗都几乎要冲破月光网而出，却在最后关头咬牙挺了下来。
大火渐渐熄灭。
我已经不敢再去听阿波罗痛苦的声音，不敢再去看阿波罗痛苦的表情。
我怕我会哭。
“叮！警告，警告！宿主已被杀九次！【九头蛇】血脉融合度0，【塞壬】血脉融合度0，【独角兽】血脉融合度0，所有技能归零！系统启动一级预警响应……生死替换中……”
生死替换？
我守在特洛伊公主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团灰烬。
但是，她没有再次复活。
她死去的地方，只剩下一团焦黑的东西，散发着奇怪的焦糊味，看上去像是个……布偶娃娃？
我从裙角撕下一块布，裹在手上，拾起了那团东西。它果然是一个娃娃，眉眼间依稀是特洛伊公主的模样。
这就是所谓的“生死替换”吗？
用一个替身娃娃，替她去死？
我狠狠捏着手中的娃娃，将它丢尽了残余的火光之中，看着它彻底化为灰烬。
她没死。
她肯定没死。
嗤啦——
月光网撕裂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跌进了阿波罗的臂弯里。
熟悉的温暖气息萦绕四周，带着点点细碎的阳光，令人昏昏欲睡。
“阿尔忒弥斯……”阿波罗颤抖着将我抱起，声音低哑：“对不起，我……”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对不起，阿波罗。”
咝，真疼。
这是废话。
阿波罗的金剑上带着天地间最炽烈的神焰，被它灼伤，怎么可能会不疼？
只不过，刚才……根本来不及感觉到疼就是了……
我蜷缩在阿波罗怀中，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带你回奥林匹斯，你的伤……很重。”
他艰难地吐出了“很重”二字，转身飞上天空。
金角鹿委屈地用前蹄蹬蹬地面，叼起地上的金剑，撒丫子追了上来。
嗯，真乖，回去要好好表扬它才是。
我枕在阿波罗肩头，指尖无意识地滑过他的胸膛。在那里，同样的位置上，我也给了他一箭，为了同样地理由。
我们扯平了。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滚滚热浪，几乎要掀翻了半座神山。阿波罗如同一团裹着火焰的太阳，直闯入太阳神殿之中。那扇可怜的大门已经在主人脚下轰然破碎，再不复昔日风光。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原来平素沉稳威严的阿波罗也有这么暴力的一面，真是难得。
隐约中，阿波罗似乎喂我吃了什么，冰冰凉凉的，像是液体，一点一点地滋养着我的神体与神魂。他一直抱着我，哄我入睡，而后为我敷上冰冰凉凉的草药。等等，上药？上……药？……他怎么能……直接替我上药？……侍女呢？……
我陷入沉眠之中。
耳畔回响着阿波罗的声音，依稀是来自亿万年前的咒文，携带着大地与大洋的气息。
隐约间，阿波罗轻叹一声：“特洛伊公主卡珊德拉……我无法预言她的未来。”
“连你也失败了？”一个声音问他，似乎是赫尔墨斯。
“最令我意外的是，我同样无法预言出阿尔忒弥斯的未来。我只能隐约看见，她的命运与卡珊德拉紧紧缠绕，隐藏在迷雾之中。”
“需要发布神谕么，预言之神？”另一个声音问他，带着调侃，似乎是狄俄尼索斯。
“不必。大祭礼之前，我不会降临德尔斐。”
……
奇怪，我分明已经熟睡，为什么还能清晰地听见他们的交谈？
还有阿波罗的声音，喑哑、焦躁、带着深切的自责和难过。
我想睁开眼睛，对他说，我不介意，真的。
只要你能回来。
只要你能回来。
只要你能回来。
只要你……
熟悉的咒文再次在耳畔回响，带着亿万年的远古沧桑。
银河悬垂，星光遍洒。
我行走在暗夜苍茫中，没有光，没有暗。
一座从未见过的神殿坐落在夜空深处，熠熠生辉。
脚下，奥林匹斯已破碎，大海沸腾，冥土焦枯。
我走进神殿之中，月光与阳光交织，有如疏疏密密的帘。
我坐跪在神殿之中，双手交握，银色月光萦绕在指尖，结成玄奥的神徽，结成亘古不变的印。
“以月神之名，誓不负吾兄千年之所望；
以月神之名，手书吾兄亿万载之荣光；
以月神之名，与兄结契，不违不逆，不诉离殇；
以月神之名，永侍吾王，执银弓，平诸神之战乱！”
刹那间，神殿之中光芒万丈，烈日如火，明月流霜。
熟悉的咒文声回响在耳畔，夹杂着来自上古的苍凉。
这是预言之神的窥探。
他试图窥探未来，未来却倒映在了我的梦里。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复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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