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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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办公室里的时候，韩飞冲我微笑了一下，放了一个被包装得很好看的小盒子到我桌上。
“一诺姐，生日快乐。”
我微微一愣，有些茫然地看了眼日历，才惊觉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对韩飞道了谢，把玩起小小的礼品盒子，心绪也如同手里的盒子，被颠来倒去得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女人到了我这个年龄，谈起过生日都是闻之色变吧。相互间打趣都说，不能再说“长”了一岁，而是“老”了一岁。初衷虽是开玩笑，但是说完这句话，心下都有些黯然。青春是女人最大的资本，一点点被剥夺走，谁心里都不好受。而我，孙一诺，今天就二十八岁了。若视人生为赌局，从身为女人的角度讲，我已经是两手空空，再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谈玩得起玩不起了，只求后半生半世安稳。
不过我也从来没有“玩”过。我二十八年的人生挺平庸的。还在读书的时候听父母的话，一心只读圣贤书。工作头几年为求出人头地，也没有分心去考虑终身大事。结果到了现在还是孑然一身。
好友徐加在国外求学过几年，这方面观念比较开放，奉行的是只谈朋友不结婚的策略。和我同龄的她虽然现在也没找个人定下来，但是从来没有过空窗期，男朋友一个接一个，过得也挺滋润。
有人问过我会不会嫉妒徐加，我只是笑。我这人没别的，自知之明是有。徐加出身书香门第，多才多艺又漂亮。我和她完全没有可比性。徐加以前半心半意地安慰我说：“一诺你人不算漂亮，家世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你年轻啊，不用急。”这句“你还年轻，不用急”安慰了一年又一年，到了最近两年就完全销声匿迹了。
这无声的提醒其实比当头一棒还要伤人。安静地流逝的每一分钟都在告诉我，我不年轻了。
经理王硕博已经快退休了，头顶微秃，啤酒肚，但是精神还是很好，人也还和善。谈起对“老”一字的理解，他是最有感慨的。所以他也最见不得小年轻们感慨时间飞逝。今天他来我办公室吩咐了点任务，又恭喜了几句“生日快乐”，最后还颇仁慈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小林啊，你也是时候考虑一下自己了。”我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明白其言下之意后顿时哑然，连王总都在变相提醒我时光不等人么。
这又何须外人来说。我是有自知之明的。天天照镜子，镜子里是什么样一副面孔，那面孔是如何被年岁一点点修改，有谁比我更清楚。
越想越觉得惨淡。下班了也觉得心情沉重。由于加班，公交点已过，自己的马自达6又被送进厂检修，只能在路边拦了出租，报了地址就把头靠在窗上，有气无力地瞪着外面的灯红酒绿。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高中背的课文，就这句话记得最清楚，还真是讽刺。
出租在一个路口等红灯，我随意看着街边店面，瞧见了一家酒吧的店面，一时心血来潮，招呼司机到路边停下。
我二十八年都没有放纵过自己玩一回，没理由今天也继续回那空无一人的公寓当一个孤家寡人。从来没去过酒吧，今天就破个记录，不然下次来，是把自己女儿揪回家都说不定。
结果进了酒吧就后悔了。嘈杂的音乐浑浊的空气扑面袭来，一瞬间眼前都模糊了。舞池里的人影交叠在一起蠕动，露骨下流我都不敢多看一眼。现在小孩子，都这么奔放。摇摇头，挤到吧台边上，要了菜单，那价位光是看着就觉得肉疼，思索了半天，还是点了最便宜的啤酒。
我就是舍不得花钱又如何。我不仅有自知之明，还很诚实。我是管财务的，节约是职业病。而且我家就我一个姑娘，要供二老，还要自己一个人攒钱买房子养车，每个子都要掂量掂量再花。
等单的时候突然被旁边一个姑娘撞了一下，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那姑娘瞥了我一眼，调了调自己小背心的肩带，哼了一声就走了。那眼神我看得清清楚楚，轻蔑，瞧不起。我都到了被小丫头片子欺负地地步了。果然酒吧不是我来的地方。酒吧是来high来炫的。想要high想要炫，得有资本。周围的小女生都袒胸露乳，举手投足自有一股风情，扭着腰晃着臀尽情炫耀着自己的青春与活力。我这种一看就是刚从职场下来还穿着正装的老女人，在别人眼里恐怕早就是个笑话了。摇摇头，不怎么优雅地爬回高脚椅上坐下，漫不经心地看着调酒师调酒。
这时旁边走来有一人，把手搭到我搁在吧台上的手腕上。
“你还好吗？”
温热的话语吹拂在我耳边，我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顺着那骨节分明分外好看的手往本尊望去，一时竟忘记了言语。
我十六七岁的时候也追过星，喜欢得很认真很认真，房间里贴满了海报，每天看上一眼，就是满心满眼的幸福。这种心情是十多年前了，现在的我无时不刻不被提醒：你老了。
但面前这个男人让我瞬间又回到了那个无知内向的自己。他就像从海报里走出来的那些明星一样。深邃的五官，深情的眼睛，小女生看上一眼都会脸红心跳。如果是十六岁的我，估计会看呆了再次从椅子上栽下去。
可我毕竟二十八了。我眼尖瞅了瞅男人身后，果然瞧见另有一伙人年轻人，个个翘首望着这边，一副眼巴巴等着看好戏的神色。我面色不动，心里一角还是偷偷抽搐了一下。这是怎样低劣的一种把戏啊，我十六岁被耍，二十二岁被耍，现在二十八了，还要再碰到一次。
之前说我从来没有放开了玩，是因为读圣贤书谋出路，其实只能说是一个方面。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自己是有心思的，哪个少女不怀春。但是我没有资本，赢不来男生的青睐和善待。即使是青春也不能成为我的资本。
我的自知之明，又不是天生的，是一点点被人教出来的。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同桌的男生突然就和我说，你长得好难看啊，眼睛又小，像绿豆一样，手也好难看。边说边做怪相。当时我就哭出来了。那时被安慰童言无忌，小男生说得不算话，而且女大十八变，长大了一定会变好看的。结果十六岁的时候被喜欢的男生告白了，在答应的那一刹那，一群人涌上来对着我指指点点哈哈大笑。那个告白的男生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们只是打赌而已。因为你天天读书好难接近的样子。”十六岁的我稍微坚强了一点，昂着头转身走了十步，眼泪才流下来。十六岁挨得这下虽然痛，但是到了二十多的时候，时间一久就忘了疼的滋味。二十二岁再次被喜欢的男性表白，忐忑地答应了，这回没有人再突然围上来嘲笑说这是打赌了。但是不出三个月，这个男生就和我的闺蜜越走越近。
我这才终于学乖了。我有自知之明了，不会再狼狈不堪地上当了。
所以我再次瞅了那群等着看好戏的年轻人一眼，目光挪回到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我的英俊年轻人脸上，露出自己对付客户时最成熟最从容的笑容说：“小朋友，你和你朋友打赌的赌注是什么？如果我帮你赢了的话，奖品归我可以吗？”
面前男人的表情简直是无价。
我有点可惜地摇摇头：“这种打赌骗人的把戏，姐姐看多了，小朋友想找人玩，去找别人吧，姐姐没空。”
说完我就觉得不该得意忘形。那男人突然黑下一张俊脸，用力拽住了我的手腕：“装什么装？真是贞洁烈女还来这种地方？穿成这样子，暗骚味特么隔老远就能闻到！”
我一愣。理论上来讲，我应该甩这个男的几巴掌，或者至少用啤酒泼一下这个男的。不说维护自己的名誉，这么贱的嘴巴真是欠修理。而且激烈反抗一下，说不定这个英俊男会对我另眼相看，发展出一段佳话。
但是我太有自知之明了。这个男的有一群同伙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呢，没有胜算啊。而且更准确地说，我害怕了。被一个快一米九的高个男那样吼，我有点懵。
我把那男人一推，跳下椅子就跑。
回到家后，我打开灯，放好包，脱下外套，去喂自己的仓鼠，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已经二十八了，不会被这种小事给影响的。那个男的才二十五六岁吧？那种小男生，爷不稀罕吶。所以我才不会吓得浑身发抖，心如刀割，泪流满面一类的。我不会的。
我脸上的湿意，不过是因为那个男人确实太好看了，有点可惜而已。
一定是这样的。
第二天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我觉得眼睛睁不开，不照镜子也知道肯定红肿了。手忙脚乱热敷半天，赶去上班，差一点就迟到。
出人意料的是王经理已经在办公室等我了。他看到我松了口气，又责备地说：“小林，你怎么才来啊？今天总公司派了一位新的主管来，整顿公司业务。快去把大家召集起来准备准备。”
我一愣。过分沉浸在二十八岁的悲伤里，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我所在的公司不过是一个很有名的集团下不起眼的小分支而已，负责了印刷方面的业务。听说这次总部指派高管来指导不过是幌子，实际是这位高管在总部犯了事，被勒令“下乡”来思过。但是即使是下放下来的高管，那也是来自总部的高管，不能怠慢。我们所有人都在报告厅里坐好了。普通员工在后面，各部门负责人在第一排正襟危坐等总部的高管来训话。
然后那个高管信步走了进来。
我呼吸一滞。
好看的男人要命的地方就在于，即使你知道他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视觉上还是会为他着迷，还是会像飞蛾扑火一样，被他的荷尔蒙迷得晕头转向。
昨晚在酒吧见到的那个男人站在台上，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底下的人。原本散漫的目光在看到我的时候明显亮了起来。
男人冲我勾起嘴角。
我顿时嘴巴发干，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