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齑粉》issaki洛

1、初遇

　　末世余烬

　　第一章:初遇

　　纪棠至今都记得跟容栾初见的情形。

　　纪棠家原也是读书人家，祖上好歹有份体面的差事，但谁知道这金饭碗也有保不住的，倒不是煮熟的鸭子飞了，而是这鸭子咬着半拉子，祖孙三代都想着吃，必然哪怕本能喂饱肚子也馊掉了。
　　树倒猢狲散，千古来就是个定理了，皇帝小儿下了台，纪家的官差保不住，效仿贰臣投靠袁大总统，谁知姓袁的就是出笑话，屁股还没坐热就卷铺盖下台，纪家太爷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偏偏这种不景气的时候纪太太生下纪棠落了病根，郎中说是老虎胎，把纪老爷郁结得找了一堆算命佬，每个瞎子一掐八字都说：“老爷您命中应是无子无女，如今有个女儿也算得造化了，奢求就欠了阴债。”
　　纪老爷年轻是个风流角色，心中又受不得憋屈，成天跑去勾栏院，纪太太也不理他，女儿交给奶妈，自己和周围的太太老小姐出去赌牌九。吃喝嫖赌，吃喝也罢了，嫖赌万万沾不得，如今再加一项抽大烟，可这纪老爷偏偏好上了这口。
　　纪老爷在妓院有个相好，姑娘廿十几的年纪，条儿顺盘儿亮又会来事，把纪老爷伺候得通体舒泰，纪老爷也对她言听计从。有天云雨之前，姑娘脱得只剩下肚兜，胳膊横勾着纪老爷脖颈道，老爷，奴家这有个好东西，老爷听奴家的尝尝鲜，极乐也不过就是这样。说着下了床，掏出一根烟杆子点上，扭着腰身走回来，纪老爷早就盯着那白鱼般灵动的身子忘了自己姓氏名谁，哪顾得别的，讨好似得啜上了烟嘴，一边吸一边手还不规矩得探着姑娘腰身下的地方。

　　嫖、赌、抽大烟，纪家二位主子就这么浑噩度日，坐吃山空，纪棠却是个懂事的，在家学女红闲来也背背四书五经和新晋的西洋算数。按理说，这种人家的亲戚早老死不相来往了，但纪太太有个胞妹，本是嫁到江南去了，但还经常来京城看看姐姐姐夫，每次来都给纪棠带一堆稀奇玩意儿，时间长了谁都知，这容家太太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容太太膝下无子，但她天生喜欢女孩儿，偏她自个女儿是个不争气的混世魔王，自小和一堆堂兄堂弟厮混，还染上了和那堆男孩子一样的臭毛病，爱混到戏院看戏，无事还说戏院哪个角长得标致哪个角长得滑稽。而这纪棠偏给了容太太会心一击，乖得让容太太差点要喊句心肝儿出来。
　　果然容太太这般端坐着必然有话要说，纪太太喊纪棠先回里屋，头一次和纪老爷并肩坐着警惕得看着她妹妹。
　　容太太开口了：“姐，我此番来想接棠丫头去我府上玩几日。”纪太太倒不是不知道她意思，说实话，纪太太没喂养过纪棠，没什么感情，也不觉得多伤心，但她惦记那块母亲只给了妹妹的和田玉，心里兜转几圈后开口：“棠丫头是我姑娘，妹妹你讨了去，我这做娘的情何以堪。”说完斜睨了下纪老爷，纪老爷对纪棠更淡薄，咳嗽了一声，拿起烟杆子往脚前的铜痰盂上叩了叩烟灰才半阴不阳道：“是啊，哪来这种便宜事儿。”
　　容太太笑了笑，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一打银票子和一块美玉，送到姐姐手里：“姐姐，我知母亲待你不公，这是做妹妹的补偿，姐姐姐夫莫要嫌弃。”这次倒是纪老爷偷偷瞄向银票，一看数额，那长年被鸦片蒙了的眼睛也透亮起来，忙喊纪棠出来见过姨母，让她同姨母远去江南玩几日。
　　纪棠本就亲近这个姨母，第二天便随她上了火车，行出北京城时候，她突然想到了那日案头上瞥见的物件银票，觉得自己可能这一走就回不来了，伤心时候偷偷拽紧了衣角，努力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

　　她还是头一次进容家，虽同是两扇门的人家，但容家显然曲径通幽许多，不似纪家，进了玄关能直筒筒望到底，容太太唤她坐下，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末了朝丫头使唤：“栾儿不知道又去哪了，学堂放课也不归家，莫不是又去戏院了，这孩子……”
　　话音未落，有个脆生生的嗓音接了腔，随着脚步声靠近：“母亲，您又在背后说我混账了，可叫我逮着您一回。”说着前厅的门吱呀打了开来。
　　容栾就这么生生撞进了纪棠的眼瞳里。十四五的年纪，头发尽数盘进帽子里，双目细长有神，嘴唇还没全合上，一口白牙明晃晃的，脸颊有些奶胖，丝毫不矜持的笑让她看着不像个大户小姐，倒似足一个小公子哥儿。
　　容太太心下感叹这女儿野，但也掩饰不住溺爱：“你这孩子！咱家来了客人，你都这么大了还没大没小，快见过你棠表姐。”
　　容栾这才定睛去打量纪棠，纪棠只比她大一岁，稚气却早蜕去了，瓜子脸蛋杏核眼，确是美人一个，但美得让人总联想到“病西施”这种晦气词儿。
　　纪棠起身颔首：“这就是栾表妹了，表妹……”容栾是个急性子，最不喜欢扭捏一句话能累赘半天书面语，打断道：“姐姐好！姐姐生得秀气，我看了就很喜欢姐姐！姐姐来玩多少时日？”纪棠听这话不知该怎么说，她明白自己回不去了，呃了一声后舌头便打结。容太太眼神一流转打了个圆场解释：“你这小贼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姨父的身子被鸦片掏空了，家中本不宽裕，你姨母又染上了赌瘾，这饶是万贯家财也吃不消啊，可怜我这外甥女……我便求了你姨父姨母接到我们家来了。”“姨母……”纪棠欲言又止，心间一片清明，怔怔地看着容太太。
　　容太太却是推说舟车劳顿，伸手让丫头扶回屋时不忘关照容栾照顾纪棠，不要让她感到拘束。
　　容栾朝纪棠一笑，拉着她去向了后院，边走边说，姐姐，改明儿带你去戏院逛逛。

作者有话说

　　关于这个故事开头结局都已经定了，头一遭写小说，如有瑕疵希望能有人指出，拜谢，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