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渺云烟》别恋薇安

15、第十四章 一场离别恨，何计再相随

　　归云苏信手去抓了荷叶的柄，哪里料这初夏的荷承载一肚子水溅得罗裙皆湿，她心里一滞，复而摇首轻笑。乌篷船在河池来回穿梭，有时能见着立在岸边的蓝野曦，有时却又什么都见不着，置身于一片绿里。
　　蓝野曦微微眯住眼，耀眼的强光扎入双眼令他心情有些躁，仿佛又进了那刹午间，有红衣少女飞奔的身影，纯粹的大笑，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走神，他一直想寻找一种纯真与安宁的情感，因此不能忍受那个黑夜里手握利刃的红衣女的一回首，与刀下亡魂凄冷尖锐的喊叫，生生把他与她的关系撕裂开变成两半。萍萍懂得的，他理想的纯真女子已然出现，归云苏的出现把他与她本还有些微弱的藕断丝连生生拆散了，什么都没了。
　　他真的以为自己会喜欢归云苏这样孤傲清高的神舍明珠，因此他邀约她，只因见她的闷闷不乐，归云苏应承了他的邀约，到了河池却独自上了船，独独留着蓝野曦在下瞧着。蓝野曦真的不恼，反而不觉忆起那个成为过往的女子。
　　一瞬刹，他在归云苏的面庞上寻到一抹蓝心的笑容，莫名，心有生厌。
　　归云苏拢了素白的裙，不再有动作，想起那往日，却是果真令人困窘呵，连灼烈别开脸 去，他们彼此就那般针锋相对意味的看着，直到他夺门而去，他否是气了呢？作为旁人，归云苏终究是不懂得的他内心。她又回到过往里，模样还是那么孤芳自赏的，仿佛不曾有过关注抑或拒绝。
　　二株香后，乌篷船靠了岸旁，她微抬左手，蓝野曦轻握住将她从船中带出。微风抚过衣摆，打着圈子又滑过。
　　……
　　萍萍合着眼，将头依傍在连灼烈肩膀。
　　绿意葱茏处里，连灼烈还是陪伴者，却有了萍萍往日承载的情感。
　　他们静静坐着，看路遥间一双人离开。
　　……

　　七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
　　只恐被人轻裁减，
　　纷飞两处，一场离别恨，何计再相随。

　　她与他，常常不自觉不经意地目光交汇在一点，然后淡淡挪开，仿佛什么都没有过。
　　煞费苦心地逃，不过是在这样一个圈子里不断地转，颇为可笑呵，归云苏出不去也进不来，她一直，不过是属于这里的陌生人罢了。
　　许久的路程里，四人并行，还有两个伺候的，一直沉郁着没有人愿牵出一个话头。她与卓萍是唯一的两个女子，千种风情的萍，红衣胜血，腰间长绫随大风起兮；静若处子的苏，白衣似雪，迷离的眼从不在何处驻足。每一个人都偏执的在相信各自不过是独立个体，谁也不需依赖谁。
　　萍萍的脚环叮当，可并未有察觉，独味心思，这一世的她，早就灰飞烟灭，仿若乞爱女子，一边毁掉世界一边想抓住谁，镜平山脚下绿裳的萍何日能再语笑嫣然，何日她与他能再回那个初遇之时，他拉着她说我带你去看世界上最美的东西。
　　归云苏抚摩马的颈项，自嘲地笑出声响来。这年岁前她在无限忍耐中攀爬，终于她在蓝心口中懂得为何这些年她要忍耐，她总归忘不得师父的棍棒，旁的人犯错小罚，她却要受到最终的处罚，她归云苏曾是四女间最爱笑的，而今成了空气般的透明人，没有情绪只能在寂静里化了下半生。在寒门的日子，在等待谁的日子，她以为那人能做她的救赎，而今呢，她仍旧要回到那个一生梦魇。归云苏仍要是不属于圣门的圣女，断绝一切尘念。
　　这样的人生，再不愿，再想抛，都不得。人生一世，是刀子前的皮肤，被一点点削开，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