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001章 ...
-
雪后初晴,夕阳晚照,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自打老王爷去世,这是谢王府接到的第二道圣旨。多日来笼罩在王府的阴霾才稍稍散开。
乳娘一脸喜色,看着自家亭亭玉立的郡主,笑道:“郡主,这真是否极泰来啊,皇上这道圣旨一下,天下何人再敢议论郡主?”
少女慵懒地趴在围栏,一粒一粒地往浴池扔鱼食。
“议论如何?不议论又如何呢?我自个儿鲜少听到那些传闻,耳不闻心不烦。何况,我脸上这道疤,本身就是存在的。”
“郡主,话不是这么说的。若不是当年,郡主为了救皇上,也不会在脸上留下这道疤。老奴想,皇上定是也记得当年的情分,如此一来,郡主入了宫,定不会受委屈。”
少女盈盈一笑:“后宫佳丽三千人,皇兄却只有一个,本来就僧多粥少,我还要去争,这不是不厚道吗?”
乳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看着少女纤细的手一扬一落,将手中的鱼饵抛出去。
良久,乳娘又道:“此番弋族廉亲王退婚,让郡主失了颜面,总归是皇上怜惜郡主,封了郡主贵妃之位,郡主莫胡思乱想才是。”
“我觉得那叫斛律伤的,退了亲是好事啊。我本来也没打算和亲,要不是皇兄一道圣旨,我岂会远嫁弋族?”少女目光悠悠地看向湖面,“皇室乱点鸳鸯谱的毛病就是不能改。如今一道圣旨,我又得眼巴巴地嫁进宫里。”
谢王府接到的第一道圣旨,便是让郡主和亲弋族,没想到弋族廉亲王如此嚣张,掀了红盖头,却将人遣回天朝,从此硬是将郡主传成了一个丑若无盐的女子。
谢王府接到的第二道圣旨,却是皇上册封郡主为四妃之一的容妃。
谢王府一门忠烈,谢芜音的父兄都是战死沙场,她在军营出生,在军营长大,脾性不似一般女儿家。即便老王爷去世时,谢芜音尚年幼,可这么多年,她兵法没少看,武功没少练,王府中的老人总说,在郡主身上,能看到老王爷和小侯爷当年叱咤沙场的风采。
若郡主是个男儿,必是能光耀谢王府的吧?
“皇兄登基不足两年,朝中大权多有旁落,让我和亲与否并非是他一人所能决定,何况连年战事,百姓苦不堪言,皇兄才会出此下策。而今次封我为妃,更是为了维护我。”
乳娘连连点头,郡主能想开就好。
“说来说去,还是我天朝无勇将。皇兄无可用之人。”
“……郡主,老奴已经清点好宫中赏赐。皇上的意思,希望郡主能从送来的几匹布料中选出喜欢的颜色和料子,多做几件衣裳。届时,宫中的女官会来取郡主的尺码。”
“哎,乳娘,我知你最好了,最知我心意了。布料,你就帮我选好吧。至于尺码,你不是都知道吗?”谢芜音将手里的鱼食全部抛到湖中,一跃而起,扯着乳娘的袖子撒娇。
乳娘无奈地摇摇头,道:“郡主,你这是又要去哪里啊?”
“秘密。”
乳娘在谢芜音身后唤了几声,随后叹了一声气,若按郡主这个性子,进了宫也不见得是好事啊。
城外军营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将军依旧不忘操练士兵,雪光照在铠甲上,闪烁出层层光泽。
两名少年骑着两匹黄膘马,在训练场之外,那将军看到他们,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大概因为不常微笑的原因,黝黑的皮肤上因为微笑而起了一层层的褶子。
“继续操练,不得偷懒!”
那两个少年自下了马,同是白衣狐裘加身,年岁约莫十六七,正是大好儿郎。
“曹大哥。”两人向走出训练场的曹措作揖。
“阿音,小侯爷,你们怎么来了?”
“小白刚刚得了两匹上好的千里马,一定要拉来给大哥瞧瞧。”
曹措爽朗一笑,道:“老王爷前不久还和我提起,若是可能,要说服小侯爷你参军。”
“我就免了。曹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打打杀杀。再说了,边关有你曹大哥在,何须我担忧?”
“曹某人何德何能?弋族连连战捷,曹某人若是有当年谢王爷和谢小侯爷一半才能,岂会容他如此嚣张?”曹措深有感慨。
那叫阿音的少年,微微低垂了脑袋,虽是男儿打扮,可她唇红齿白,分明是个女儿家。独独可惜的是,脸上一道经年的狼爪,生生毁了这花容月貌。她正是谢郡主谢芜音。听到曹措提起父兄,心中难免闪过一丝难过。
“曹大哥何必自谦?大哥的才华,天朝的百姓都是看在眼底的。只怪我,今次和亲不成,再起战事。如今,年关将近,大哥却要远赴边关。”
曹措是谢老王爷旧部下的儿子,长芜音五岁,两人从小一块长大,情如兄妹。曹措之父也在当年那场战争中遇难,后来,曹措投军,一路做上了镇远将军之位。
“斛律伤狼子野心,这岂能怪阿音你?”曹措皱眉,“再者,我恨不得立刻手刃斛律伤,取斛律琛首级,一血当年回马坡之耻。此战,非打不可。”
谢芜音紧紧抿着唇,道:“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上阵杀敌,血刃仇人。”
尽管老王爷去世后,作为“郡主”的芜音终日待在王府,很少露面,在圣旨赐婚之前,世人几乎忘记了皇室还有一名谢郡主的存在。可白小侯爷和曹措都知道,芜音常常做男儿打扮,出入军营,练武习兵法更是不曾懈怠,心中仇恨绝对不少于曹措。
“阿音如今不是儿郎吗?而且,哪有女孩子宿醉到天明,赤手空拳打倒一窝土匪的?”白小侯爷一手搭在芜音的肩上,颇有感慨。
却说他还是通过曹措认识的芜音,第一次得知芜音的女儿身,更是在芜音和他们一宿醉酒,第二日不慎发现的。当时的他,甚至对芜音产生过一丝旖旎的情愫,只是,后来亲眼看到芜音一人剿了一个山寨,血人似地单骑下山,这才觉得芜音非寻常女儿,对她另眼相看,再不敢提那等小儿女的心思。
——唯恐芜音一拳就揍塌了他的鼻梁。
只是,没有想到,相识三年的人,如今却要嫁做帝王妇。
“小白,敢不敢和我说话的时候,把你的手拿开?”
白小侯爷挠头一笑,却不将手拿开:“哎呀呀,我就知道,阿音如今就要嫁人了。是嫌弃你小白哥哥了。”
芜音将他的手挥开,道:“我不想去宫里。”
白小侯爷的笑就僵在脸上,曹措的眉头皱的更紧。
“上次皇上要你和亲番邦,我便请求皇上将你赐婚给我。反正皇上也不喜欢你,不如,我再去求求皇上?让阿音嫁给我好了。”白小侯爷仗义地道。
哪知曹措拉下脸色,道:“小侯爷,你莫胡闹了!皇上的圣旨岂是说改就改的?何况,这婚事已经昭告天下。你再搅和,无非是让阿音往后的日子难过。”
曹措所言,是事实。
“宫中还派了嬷嬷前来教我礼仪,明日就要到王府了。只怕今后相聚不易,难得小白又喜得千里马,要不要比一场?!”说起赛马,芜音两眼放光。
白小侯爷和曹措对视一笑,道:“莫怪芜音自己都恨非男儿身。”
三人哈哈大笑,曹措正要去取马,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两里开外的马场,有一匹黑色的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男子一身华服,见到杵在前方的芜音三人,大喝道:“让开!快让开!”
见到那男子,曹措和白小侯爷无不惊骇。惊骇之余,也让开了路。
只是几人都没料到,来年开春,帝王要大选秀女,李国公之女也在其中,得知帝王今日来马场取马,也寻了个由头前来,只为得见天颜。这厢刚刚下了轿子,就在营地之外。而那匹骏马越过芜音三人,这便朝着李国公的千金冲去。
李国公的千金吓的脸色发白,僵在原地不得动弹!那马背上的男子大喝一声:“快点让开!”手却已经伸向腰间的匕首,打算在马撞上那女子之前杀了马。
白小侯爷爱马成痴,和这匹骏马第一次照面,便得知此乃西域的汗血宝马。眼瞅着那男子要杀了汗血宝马,叫道:“那蓝衣服的女人,你他妈的杵在那里干嘛?!”
李国公之女被白小侯爷如此斥骂,眼眶子里就有泪珠儿打转。
白小侯爷急了眼。而就在那男子的匕首就要落在马颈上时,手腕被人一把按住。
鼻尖传来女子独有的幽香,男子微微侧首,便对上一双清冷而沉寂的眼眸,瞳若点漆,眸含秋水。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她跃上马背,双手穿过他的身侧,握紧缰绳。
在骏马要撞上杵在原地的李国公之女时,她用力一提缰绳,桀骜不驯的野马长长一声嘶鸣,一跃而起,从那千金头上飞跃了过去!
骏马奔驰离开,营地中的一大票人才回神。
“驾!”她控制缰绳已经吃力,何况还抱着一个大男人!
只是男子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脑海里都是她脸上的那道疤痕——当年深入骨髓的狼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