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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莅阳神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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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出其来的这一嗓子,生生把苏紫骇了一跳,大惊回首时,动作幅度大了些,怀里揣得满当当的一堆暖玉炉便掉了个稀里哗啦。
暖炉离身的瞬间,苏紫便觉得浑身的血液一凝,顾不得看一眼出声喝斥的是什么人,赶紧蹲下身去捡取地上的暖玉炉。
餍广看清面前是什么人时,早骇得扑通跪地,哆嗦成一团,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离炎阴沉着脸,轻扫了眼前跪倒在地,吓得失魂落魄的玉鼠精一眼,冰晶般的目光便锁在那个完全无视他的问话的女子身上。
那实在是个很诡异的女子,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能在这大热天里裹着雪狐披风,又揣着一堆暖炉的人,必定不会是脑子正常的主。而且,离炎锁了眉,他竟然瞧不出这女子身上的气息。没有仙灵之气,亦无妖气,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凡人。
但凡人,怎么可能在天界。离炎稍一转念,便猜测这女子必是善长隐息之术,仙、魔、妖都有隐息术,修到高阶,可收敛一身气息,连神识也探察不到,也算是隐术的一种。
善隐,衣着古怪鬼祟的出现在百花宫内,还裹着一身价值不菲的银狐披风,以离炎的目力,自然识得这银狐披风,这披风名唤银雪,是牡丹芳主的一件下品仙器,不但能挡风避寒,防御力也是极强,水火不侵,金木可挡,便是凡人穿着,一般中阶的仙人也奈何不了他。在九重天那是相当有名的一件护身宝物,如今竟然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女子身上,不是偷的又是何来?
而那散落一地,那女子正急着往怀里揣的玉盘一样的东西,也是上品宝器,一套七件,名为玉融,可收世上任何火灵,就算三昧真火也能收藏其中,与火系敌人斗法时,是件必胜的利器,这可是牡丹芳主的成名宝器。
看到这里,离炎已是基本判定了那女子窃贼的身份,才待喝骂,那女子已把散落一地的玉融都收入了怀里,抱得紧紧地深吸了口气,这才抬起头来,瞪了离炎一眼,开口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百花宫喧哗?”
这诡异的女贼抬起头来,竟然只是个小姑娘,看来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圆圆的脸蛋带着少许婴儿肥,仰头之下,披风的帽子滑落,露出乌黑亮泽的一双团髻,团髻上各饰着一圈指肚般大的东海明珠,珠子质地极好,映着这张粉嫩的小脸也似珠圆玉润一般。小姑娘有双黑白分明,纯净明亮的眼睛。那种纯净,是一眼便看到透彻的清澄,在美女如云的天界,这小姑娘实在长得很是普通,但那双眼睛,却出离的绚烂涟漪,惹人遐思。离炎瞬间诧异于苏紫眼眸的清亮,却在听清苏紫的喝问后,不怒反笑,他完全没想到,这小姑娘在看清他的脸后,还居然敢如此大胆地反咬一口。
寒了脸,离炎冷声反问:“哦,你又是何人,为何在这百花宫鬼鬼祟祟?你身上这银雪与玉融是哪来的?”看清这小姑娘的打扮,离炎其实心里已不认为她是窃贼,哪有窃贼头上戴着那么名贵的东海宝珠的,窃贼也不会有那般纯净的眼眸。只是,他依旧好奇,百花宫何时出了这么个小仙娥,能持有牡丹芳主宝器的小仙娥,必定是百花宫很重要的人物,她却看起来一点点仙灵之气都没有,完全看不出她的真身是什么。
“什么银雪、玉融的?我不知道,我只问你,你是何人?”苏紫毫不畏惧地瞪视着眼前高大的红衣男子,虽是个男人,却长了一双水气氤氲的桃花眼,眉如远黛,唇似朱丹,竟是让见惯了天香国色的苏紫,有了瞬间惊艳的感觉。
长成这样的男人,必属妖孽啊!
想到妖孽两字,苏紫瞬间打了个寒战,现如今正是仙魔大战之时,听人说,仙界也必不一定如外观般安若磐石,这家伙若非真是混迹于天界的妖孽?思念及此,苏紫虽心头惧怕万分,但她绝对不是个忘本之人,百花宫收养了她,如今宫中有难,她岂可袖手逃跑,立时强自镇定,厉声道:“妖孽,你不回答也没用,我马上唤芳主们来收了你!”
餍广这时才由惊吓过度中还回点魂来,见苏紫这样厉声喝斥,直吓得扑过去捂了苏紫的嘴,口里惊道:“我的小姑奶奶,你知道神君是何人,便敢这样胡言乱语!”
神君?苏紫狐疑地转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着离炎上下扫荡,这家伙,身上看来只有妖孽之气,哪有半分的神仙之气?可是,玉鼠精活了她近二十倍的年纪,又不似她这样子足不出户,没可能认错人。难道,她又闯祸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
扯了玉鼠精的手下来,苏紫心虚地悄声问:“哪殿的神君?”苏紫活的日子在这天界可谓是极短,活动范围有限,平日里芳主仙子们也几乎不与她谈论百花宫外的事,苏紫的见识,比她活的时间还要少。在她的记忆里,天界能称为神君的,那就是天帝的外甥,二郎神君杨戬。不过,她虽然没见到过杨戬,也听说这位神君是有三只眼的,而眼前这妖孽般的男子,漂亮的额头可是光洁如明月,哪有半分眼睛的痕迹。不是二郎神君那天上还有哪个能称为神君的?
“苏紫,不得对莅阳神君无礼。”玉鼠精还没回答,牡丹芳主温润的声音已远远传来,为苏紫解了惑。
玉鼠精餍广见来人越来越多,深感不妙,立时掐个钻地诀逃了。
牡丹芳主声到人到,顷刻间便倏然而致,挥手对苏紫道:“神君岂是你这小小花娥可以面见的?还不速速退下。”
她什么时候成了花娥了?苏紫困惑,还没明白过来,看苏紫迟疑不动,牡丹芳主便寒了脸,圆润的声音全然没了平日温和,厉声斥道:“苏紫,你今日的功课完成了?还想被罚?赶紧退下。”
苏紫记事起,牡丹芳主从未这样对她疾言厉色过,当下被喝得一蒙,委屈地望向牡丹芳主,却在她眼底看到一丝惶急,什么事竟能让向来安之若素,仪态端方的牡丹芳主如此惶惑不安?难道说,眼前这神君,实在是个暴戾之主?苏紫吓得赶紧便退后撤身,哪管腹中饿到打雷击鼓,也得立时回去暖阁。
“慢。”离炎广袖一展,苏紫便似面前挡住了一道无形的墙,无论如何,都向前不了一步。无奈,转身跪下:“苏紫有眼不识神君,冒犯了神君天威,在这里给神君磕头赔罪,还望神君大人不记小人过,便饶了小女子这一回。”
苏紫是个识相的,而且怕死惜命,她虽然不知道莅阳神君是什么人,但看百花宫二大芳主齐致,又是一脸的恭谨,那必是这九重天上了不得的人物,她一个小小凡人,在这九重天上便如蝼蚁一般,无论对错,磕头认个错,既伤不到面子,也伤不了里子,保住小命要紧。
苏紫这一俯低身磕头,怀里那堆暖炉便又丁零当啷撒了出来。牡丹芳主一见之下,花容立时色变,也管不得其他,飞身过去,捡起暖炉,摸到手上,暖意尚浓,才稍舒口气,紧着塞回苏紫怀里捂着,握了苏紫寒如玄冰的手掌,心里又急又慌,回首恳求道:“神君,这孩子化形时身子受损,非常畏寒,不能久在室外相待,还请神君宽宏,放她回去。”
离炎漂亮到耀眼的眉目一闪,也没见他有何动作,牡丹芳主便觉手上一松,苏紫的身体便被卷到了离炎身边,牡丹强忍下到了口边的惊呼,惶然看过去。
离炎拉了苏紫过来,修长的手掌一翻,才搭上苏紫的手腕,那透入心底的冰寒便让他心头微惊,这损伤真心怪异,没听过说草木化形,会受冰损。
苏紫突然间被离炎拉过,还没反应过来,离炎的指尖便搭在了她的腕上,有心抽手,那指尖瞬间涌入的暖流,似暖进了心底深处,总是觉得被冰凝了的血液,刹那间欢快流转,带着那份温暖,游遍了全身,记忆里,就算暖心玉在手,她也从来未曾有这般温暖惬意过。本能的,她身子向离炎蹭了过去,蹭到一半,方才想起这可能是个煞星般的人物,顿时小脸吓得发了白,畏缩着退后。
苏紫小小冰寒的身体先是靠近,突然又远离,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中,惧意显明。离炎霎时心头不快,难道他是吃人妖魔么?竟让这小姑娘如此畏惧?之前那般的无礼冲撞,他可是几乎没有高声对过她。冷哼一声,挥了手:“走吧。”
苏紫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去了,离炎目送那单薄小小的身子隐入了黑暗中,心头涌起一阵疑惑,就算化形受损,她也不应当灵气全无,一如凡人啊?
未及细思,牡丹芳主已过来盈盈一礼:“天后见神君久出不归,命牡丹来寻神君。”
离炎立时皱了眉头,他是天帝昊皑的嫡长子,当今天后皎媓是他的亲母。
天后皎媓自二千年前与天帝昊皑大婚后,二千年来,从未踏足过百花宫。
皎媓是凤凰一族的公主,她与前百花宫主,已经陨落二千多年的百花仙子,乃是手帕至交。但百花仙子的陨落原因不是很光彩,九重天上,再未有人敢提及天后与百花宫的这段情谊。甚至,百花仙子的名讳也是这九重天上的禁忌。久而久之,新人们便只知有百花宫,而不知有百花仙子。
百花仙子出事后,原本会牵连百花宫,皎媓力保百花宫,这才护得百花宫各仙姝的安然。对此,天帝是颇有微词的,所以,皎媓为着避嫌,自此便再不踏足百花宫。
天后与百花宫的这段秘史,离炎隐约听说过,不详尽,但他也无心去了解,无论百花仙子之前如何,了解一个早已魂飞魄散了几千年人的,完全便是浪费光阴。
天后兴之所致,千年后重游百花宫,这本来是件好事,但她来就来了,还非得令儿子离炎伴驾,这便让离炎很有微词。
百花宫方圆不过数里,转了一下午,早就踏遍了这百花宫的角角落落,天后竟然还没满意,又去了牡丹司,亲点了七珍糕,说是想了许多年。
主上一句话,手下忙断了气,等百花宫司厨玉簪娘子集全了七珍糕的材料,天色已是大暗。
离炎陪着母亲在一群莺莺燕燕中早已坐得不耐烦,便借口去看七珍糕蒸好了没出了牡丹司,却没想到,在厨房门口,竟然遇到那样一个奇怪的小花娥。
离炎与牡丹说话间,厨房里祥光大盛,是七珍糕将熟的预景,七色彩光冲出蒸笼,在百花宫上空盘旋飞转,最终化为一道白光遁入夜空,瞬间异香扑鼻而致。那一天,九重天上的神仙们,既二千年光阴荏苒之后,再次闻到了百花宫最著名的仙点的香味。
传说,七珍糕的香气,凡人闻到能身轻体健却除百病。
苏紫在回暖阁的路上也闻到了,她没觉得身轻体健,倒是越发饿得慌了。远远看到暖阁里亮着灯光,她离开时并未点灯,此时灯亮,必是青芸回来了。苏紫心头大喜,青芸回来,肯定会带了今日的晚餐过来,这吃了能变仙人的七珍糕,哪有眼前能填饱肚子的饭菜来得实在!
苏紫紧走几步,一路小跑冲回了暖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