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遇》1夏天无

16、十六章

　　金赤将浑身是伤的白焲轻轻放在一边，白焲垂着眸子，看不到他的眼，金赤叹叹气，放低声音对白焲说：“等我。”就匆匆朝着杨戬飞去。
　　白焲艰难地别过头，看着金赤挺得笔直的背影，莫名觉得，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看见金赤，好像已经隔着山隔着水隔着千万时光。
　　再也触摸不到。
　　金赤恢复了嬉皮笑脸，空着手对一脸鄙视的杨戬耍嘴皮子：“你杨家世代为天将，你大哥杨蛟心地甚好，却怕是永远猜不到，他的二弟居然会下此狠手欺负自家三妹。你却也不怕毁了你杨家世代累积的好名声。”
　　杨戬知道金赤法力有几斤几两，嗤笑一声：“哼，一个区区两万年仙龄的小丫头，竟敢管我杨家家事。再者，你最好先看看，这里还有没有人可以帮你忙，不然，待会被我打得哭鼻子了……可不要说是我以大欺小！”说罢，顺势抄起剑直直刺向金赤。
　　金赤脚尖一退，恰好避过，于是亮出极少用到的凤翎直逼杨戬命门，还一边打趣：“呵呵，看看是谁先哭鼻子！有种待会别去给你娘亲告状！”
　　本来面带微笑的杨戬一听金赤说出“别去给娘亲告状”，就瞬间暗下脸色，一剑划过长空。杨婵也听到了金赤那句话，不觉惊出了一身冷汗。
　　凤翎霎时呈现出一道金色光芒，与杨戬的白色剑光混合在一起，看得白焲的心一揪一揪的抽------虽然知道金赤的身手并非很差，但是，和杨戬比起来恐怕还是……
　　白焲正担心着，就听一声巨响，金赤被一道白光逼退好几丈，嘴角含血，目光凛冽。白焲看着金赤，害怕她会和自己一样重伤，不禁急得冒汗，为自己疗伤的气息开始在身体之中到处乱窜。
　　正担心，就看见旁边变成小铜钱的金同滴溜溜滚到了金赤和杨戬之间的地方。白焲正想说金同要不要这么不怕死，就见一道金色光芒，铜钱直立起来，竟变为了一个清秀少年，眉目间有熟悉的轮廓。
　　金赤看金同竟然敢直接挡在她面前，急忙吼着：“小铜！你找死啊！赶紧给姑奶奶让开！”
　　金同也不回头，声音平和地开口：“我本没有生命，是金赤上仙你给了我这皮囊，赐我金姓。我本想着，千万年活在观音像前，虽无聊，但也不厌倦。而我也是才明白，最珍贵的东西，是保护自己爱着的人。我，来保护你。”
　　金赤急了，上前想要抓金同头上的角，却看见金同连头上的角在变幻为人形时就没了，不由得一边对付杨戬的攻击一边将金同往远处推：“你别傻了，我……”
　　杨戬在一旁极不耐烦地打断：“你们这是演戏，想要拖延死期吗？别客气了，开什么玩笑！金赤！我看在凤族的面子上不会杀你，但是你步步紧逼，呵，小心我一个没耐性，一剑劈了你！”
　　白焲看见金同打身体里抽出一把铜戟，将受伤的金赤护在身后，对着金赤的耳朵悄悄说了句什么，就朝杨戬奔去。两人立即打在一起。
　　金赤皱着眉在原地攥紧了手心，转头看了看地上一脸担忧的杨婵一眼，也不再看金同和杨戬的战斗，朝屋里跑去。
　　金同看金赤跑进屋，只想着尽力拖延时间，没想被杨戬一剑劈下来，正正砍掉了他的右臂。杨戬只想快些打完去杀死刘彦昌，就再次一剑刺向金同头上原本是一个角的地方。杨戬知道，那里是金同的致命之处。
　　杨婵实在是看不下去，抛下昏迷不醒的刘彦昌，硬着头皮冲进去挡在了金同面前。这下杨戬倒吸一口气，急忙收剑，真气流窜还险些伤了自己。
　　杨婵已是哭得不能自己：“二哥，你不要杀他们！”
　　杨戬最是受不了这三妹，一听杨婵请他白焲杀人就急了：“你、你这是什么眼力！我何时杀了人！我是那种随意践踏他人性命的禽兽吗！”
　　杨婵愣住，是啊，杨戬每次与他们对手时，都没有使出全力，甚至在刚才与白焲对打有些吃不消时，都没有使出全力攻击白焲。
　　正在两人气氛稍稍缓和时，金赤自屋里窜出来，对着杨戬大声一吼：“你去死吧！”
　　还没有等杨婵白焲反应过来，眼前就不见了杨戬的踪影。
　　杨婵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金赤：“你、你打飞了我二哥？”这不可能！
　　金赤扶起地上流血不止的金同，晃晃手中的宝莲灯：“喏，我只是用我的血修复了宝莲灯……”
　　金赤急忙上前看金同的断臂，只见金同瘪瘪嘴，将断臂拾起，一个咒语就将手臂接好了。金赤知道金同本是铜铸之身，拍了拍他的肩，二人一起将晕倒的众人一一扶进屋，这才转身去扶白焲。白焲垂着眸子死死盯着金赤的头顶，一言不发地任由她搀着。
　　进了屋用宝莲灯将众人损伤的真气重聚，众人这才渐渐转醒。
　　除了刘彦昌和杨婵，大家彼此都受着重伤，不方便上药，于是是玉和哮天相互扶着进屋疗伤，白焲忍着自己的洁癖，被同样重伤的金同搀扶着进屋上药去了。
　　杨婵看着众人一一离开，一脸委屈地看向金赤：“我二哥这次被你打飞了，下次咱们就完了！”
　　金赤不明白：“为什么？”
　　杨婵忙解释：“我和二哥刚刚缓和了气氛想要谈谈，你就一下子冲出来打飞了他……他能放过你？”
　　金赤：“……”
　　晚上，众人包扎好后，刘彦昌也幽幽转醒。看着所有人身上都挂了彩，甚至还多出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就将杨婵偷偷拉到一边：“三娘……这个人是谁？收保护费的？”看上去也不像啊……
　　杨婵垂眸笑：“不是，呃，他是金、朱姑娘和罗公子的……朋友！”这样应该不会露馅！
　　“那为什么他们好像都受伤了？”看着龇牙咧嘴的哮天是玉和脸色苍白的白焲，刘彦昌表示无法理解。
　　“嗯……他们打架了！”正在杨婵表示无法回答刘彦昌时，是玉代替了哮天的位置，接着哮天上次的谎话，编写续集， “这个，是因为啊……因为新来的这个朱姑娘的朋友是来和罗公子抢人的！没错！这位金同公子是朱姑娘家里安排给她的夫婿，罗公子不允许金同带走朱姑娘，就和金同公子打起来了……然后我去帮忙，就受伤了……再然后哮天去帮忙，也受伤了……就这样！”一口气说完，是玉得意地朝着大翻白眼的哮天咧嘴------你看，我写作文的本事比你差不了多少……
　　白焲听到是玉的说法，左眼迅速抽了抽，看了看双手撑脸的金赤，想着到现在，金赤都没有跟他说过话，不觉有些难过。心里难过得翻江倒海。
　　倒是金同，听得是玉这么一说，就乐得屁颠屁颠地缠上了金赤。几乎是整个人挂在金赤身上。
　　哮天表示很无奈，这样一个翩翩佳公子居然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家母师父身上，这一场景未免太过诡异。正想笑，一不小心看到白焲幽幽的目光，还没有出生的笑容顿时夭折在僵硬的脸上。
　　金赤想起多日前，她走出昆仑墟时，就看到还是一个不明生物的金同守在洞外冻得瑟瑟发抖时才想起，这小东西是无论何时都不会抛下主人。铜钱属相为火，和金赤一样，最害怕冰雪。眼看着小东西几乎快冻死了，金赤急忙用涅槃之火的一丝火光为他驱寒。
　　这一驱寒就不得了了。这小东西本已成精，吸收了涅槃之火的精气之后居然一下子长得比金赤还高。然后小东西头上的角化作了人类的骨头，将小金同活生生变成了一个斯斯文文的少年，眉目间有着熟悉的痕迹。恐怕是吸收了自己的灵力，长得有些像记忆深处的某个人罢了。
　　金赤正回忆着，也不觉得被金同抱着有多不适应，但是直觉地知道白焲在看着自己，总觉得有些别扭。想起金同刚还断了一臂，虽是已经接好，但是难免还会痛。就伸手去摸金同的手臂胳膊。
　　杨婵也想起来金同刚才断了手臂，看起来伤势应该不轻，就没话找话地问：“你的手臂长出来了？”顺势将金同从金赤身上扯下来。
　　“长出来？是什么意思？”刘彦昌更加无语地看着眼前这帮人。杨婵急忙推着刘彦昌进厨房：“哎呀女人的事情男人别多问！快去做饭，我饿了，我们的孩子也饿了！”刘彦昌只得拍拍腿进厨房忙活。
　　刘彦昌走后，杨婵回身发现金同再次挂在了金赤身上，而且金赤笑眯眯没有将金同扔出去。哮天就更不舒服了，以前她往母师父身上扑的时候，母师父都会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内将她扔出去的！
　　满心不高兴的哮天吃惊地忙走上前，伸出手指使劲儿戳着金同断臂的地方，问：“你居然可以再生？”
　　“嗯，我本来就是铜铸的，手臂断掉了再重铸一个就好了啊。只要那个角没有断掉就好！”金同这下高兴了，变成人后，就可以用两只手抱住金赤了！
　　金赤被箍得死死的，很无语：“在人界，我们都不称呼它为‘角’。”
　　“不是角那是什么？”
　　“一般来说，我们称之为‘心’。”金赤回答。
　　杨婵插嘴：“每一个人都有心哦。”
　　这回金赤低头不语，金同更是几乎把头埋在肚子里。
　　白焲看着紧紧相拥的二人，鼻子里冷哼一声，见金赤的背影抖了抖，以为她会转过身来，就索性盯住那熟悉之极的背影。
　　未料金赤笑了笑，朝杨婵抱拳：“前几日多有得罪，金赤希望杨三姑娘不与计较。”
　　杨婵看着金赤乌黑的双眼：“我还要谢谢你的帮助呢，你倒先客气起来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房外扑通一声响。杨婵掐指打开门，就刘彦昌一脸铁青站在门外： “角？再生？三娘，这些，是什么意思？”
　　杨婵见保不住了，摇摇头将刘彦昌拉进房间，就索性一股脑儿全部告诉刘彦昌：“彦昌，来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金赤姑娘，是凤凰族的二公主；这位是白焲上仙；这位是哮天，是金赤姑娘的徒弟；这位是是玉姑娘，是荻花河妖；这位金同公子呢，是金赤的朋友；还有我，其实也不是人……”
　　刘彦昌急了：“三娘！不是人？什么意思？”
　　金赤看不过去就插嘴了：“我们这屋子里除了你啊，都不是人……”
　　哮天金同急忙点头附和，杨婵笑了笑，表示赞同金赤的话。
　　刘彦昌就更迷茫了：“不是人？那你们……三娘，我不怪你瞒着我这些，但是你不要这样骂你自己啊！”
　　杨婵忍住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和哮天，白焲，金赤，都不是人类。我们是天上的神仙。是玉和金同呢，是属于精灵界的半妖。你可明白？”
　　自家娘子是怎么了。“三娘，你别吓我啊。难道你在做梦？”说着还伸手探上了杨婵的额头。
　　杨婵不知道怎么开口，金赤见刘彦昌的理解能力实在有限，索性一股脑实话实说了：“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所有的伤都不是因为窝里闹。而是，杨婵的二哥要将杨婵抓回天庭，我们反抗所以就挨打了。当然如果你怕了或是觉得天人殊途，我劝你现在就离开。”若刘彦昌答应离开，那就太好了，不用自己动手。
　　显然刘彦昌这样的书呆子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愣在原地很久。杨婵双眼含泪，知道刘彦昌胆小怕事，她就怕了。
　　“那又怎样？”安静了半晌，刘彦昌开口。
　　“会怎样？你还好意思问我？杨戬要杀的人就是你！”金赤看向刘彦昌，一脸鄙视，这么多人为他受伤了，他居然还问会怎么样。
　　刘彦昌这才明白过来，这些人恐怕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才重伤的，思虑了一会儿，朝着天空“扑通”一下双膝跪地：“我刘彦昌只不过一介书生，家中无权无势，自己摸爬滚打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名利。这样的情况下，三娘依旧对我不离不弃。我发过誓，绝对不会抛弃三娘……因为三娘，我有幸结识各位，你们虽然不见得很喜欢我，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们！其实，自从上次三娘负伤回家我就知道有些不对了，但是没有多想。只觉得三娘的笑容越来越少。直到你们出现，三娘的笑容才回到了她脸上。我，我希望下次你们不要再把我打晕了，虽然帮不了什么忙，但是，但是我很想很想和你们一起，站在三娘的身后，一起战斗！”
　　刘彦昌说得口干舌燥，却看见众人都没有动静，便忍不住伸手去拿桌边的茶杯。未料金赤大笑一声，吓得刘彦昌急忙缩回手。
　　金赤笑完就对杨婵说：“看见没，你家相公并不介意你是谁。反正在我们心里，你也不仅仅是杨家三姑娘，还是刘彦昌的夫人。”
　　杨婵听了刘彦昌一席话，已是感动得不行，索性一把抱住刘彦昌的腰直哭。害得刘彦昌又失去一次拿茶杯的机会。
　　金同也感到凡人做得到这一步很不容易，就扯着金赤的大红色衣袖擤鼻涕。白焲看到金赤居然没有反抗，黑色的眸子又深了一分。
　　是玉和哮天跟着笑了半晌，才说话：“刘彦昌，看不出来你也没那么胆小啊。”
　　“那好，下次的事情，咱们一起担！刘彦昌，我支持你！”是玉一脸笑容看着杨婵与刘彦昌，事情云开月明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金赤看着大家笑成一片，低头不语，半晌才抬起来对杨婵说：“今日我是乏了，可否先去歇息了？”
　　杨婵看了看白焲，知道他俩不是夫妻后，这屋子该怎么分配也是个问题。
　　金赤见杨婵为难，也不看白焲，就说：“我可以挂在林间。今日就睡在你后院园子里罢了。”说完就走，丝毫没有回头。
　　金同也毫不犹豫地跟上去和金赤一起走向后院。
　　屋里的是玉哮天看了看白焲黑得渗人的脸色，双双停住了笑声。急忙闪人回房去了。
　　杨婵对着白焲飘向后院的目光叹了口气，拉着愣神的刘彦昌回屋了。
　　白焲一个人在屋里坐着，却是一心一意偷听着后院的动静，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难道她又抹去了痕迹？她到底是要怎么样。
　　第二天一大早，杨婵叫刘彦昌去喊各位吃早饭。陆陆续续地，白焲是玉哮天金同都来齐了，杨婵就坐着等金赤。
　　金同看大家都不动筷子，一拍脑袋：“哦，我差点忘记了给你们说，金赤昨晚就离开了，她说多谢各位的照顾，所以不用等她吃早饭了，咱们吃吧。”说完就作势拿着筷子要吃饭。
　　白焲一怔，闻声飞身离开。
　　等众人发觉的时候，已经不见了白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