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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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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墨原以为当初一见将是永别,从此只要自己谨小慎微,那便可永不相见。前生,太苦了,这一世,他只想简单地活着,然后幸福地堕入轮回。万般料不到,现在因这雪融又再相见。魏将今日一无所获,只怕难以善了。难道又要像前世那样纠缠不清?
眼睛?他倒是秋毫必查,只是,魏将,我拿半颗血淋淋的心换来这一对看得透人心的眼睛,可等我有了能看得透你的眼睛的时候你却已经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司命大人。我终究看不透你,罢了罢了,如今前尘往事都已被黄土掩埋,你不记得也是好的,那些罪都让我一个人赎吧,你做你的司命大人便可,从此我们陌路不相识便是。
只盼我们再不相欠,再不相见,江墨抚上心口的位置,那里叫嚣着的一股气沉沉打在他的心上,他只得闭上了眼,盼着自己早早沉沉睡去......
却不料,竟做起梦来......
梦里那一日,阳光正好,飞花点翠,正是深春。眼前那一个年华正好的少年,握住了自己常年泡在药里的手,笑着说:“这一双手,真是比女子的手还要细腻......”
转瞬,入眼的便是同样的一双手,却沾着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滴在自己雪白的袍子上。江墨惶恐,隐隐知道那血并不是救人落下的,而是害人。转身却见父亲大人拿着家法狠狠打下来,毫不留情,一下一下的藤条抽在身上,连心都疼得揪了起来,往日慈爱的父亲却好似要把自己打死方才解气一般.......
江墨在疼痛中醒来,好像父亲的藤杖还在一下一下抽在身上,呻吟着......却抿着嘴倔强地不去抵抗,嘴角那丝殷红的鲜血穿越了三百年,此刻仍旧醒目地提醒着江墨那些过往岁月的疼痛与纠缠。
明明已经过去了三百年,为何还记得这般清晰?
还是自己从不曾忘记过?那些以为会一生相守的甜蜜与随之而来的决裂之痛,撕心裂肺地叫嚣着,就要穿破江墨瘦弱的胸膛,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江墨那个人的背叛。
原来只有半颗心,也还是会这么痛.......
是因为那个笑着握住自己手的人又一次出现了吗?被梦魇惊醒的江墨,睁着空虚的眼睛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金色的眸子里面一片黯然......
第二日清晨,空坐了大半夜的江墨推门出去,像往常一样的寂静的老宅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魏将。
朝阳里,他负手而立,浑身洋溢着一股让人不能移目、不能忘却的霸气,好似他本该就在那,就是这个老宅真正的主人。眼前的景象让江墨想起很多年以前的那一个他,只是那时候的他还是会淡淡地笑,还是一样的身影,江墨想怕也是一样的绝情。
江墨好似完全不在意他,只微微愣了一下,便自顾自地洗漱,品茶。待整理好一切之后便背着那老旧的的药箱出了宅子。
魏将也不介怀,跟在他的身后,看着前面那个一身白衣,仿佛真的是人间悬壶济世的好医者的鬼医,一家一户给人家诊脉看病;身上的药箱是老旧的黄木,斑斑驳驳的,诉说着关于江墨和它的故事。魏将突然想要知道江墨这样孤单地行医,这样特别的替凡人治病的原因是什么?却又因为觉得那一定是一段江墨不愿意提及的而作罢。
眼前的鬼医,沉默寡言、清冷疏离却在这小小的城中有着难得的好人缘,人人称他一声江大夫。平日里他不言不语,只在开出药方之后才开口说出几句医嘱,冷冷清清的,像是深山里面泉水一滴滴地滴在光滑的石头上一样,寂寞得引得人想要去探究。求药的人欢天喜地地要答谢他,他只是从中拣出一文钱收进袖中,然后淡淡却坚持地推辞着,往下一家走。
魏将跟着他走过了一整天,旁人看来他像是江墨最忠心的保护着,寸步不离的。只有两人心里彼此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这样的纠缠。只是,魏将只知其一;而江墨,知其一也知其二。
魏将整天跟在他的身后,也不上前也不催促,好似漫不经心却又寸步不离,偶尔却也会说上几句。
“你说,要是那些人知道给自己看病的大夫是个鬼医,他们还会伸出手让你诊脉,还会吃你开出的药吗?”魏将慢悠悠地走着,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前面那个不急不忙地赶路者的回应。。
“大不了换个地方。”江墨头也不回,继续在这小巷里面寻找着病患的气息。对他来说,只要是替人看病,在哪都是一样的。他并不认为魏将会这样做,毕竟这样的高高在上,那么孤傲的人怕是不屑于和他这小小鬼医作对的。
魏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二人再无话。
一天下来江墨只得了三十文钱,却走街串巷地劳累了一整日。魏将看着他把得来的钱存在一个红木的小匣子里面,那里面已经满满当当,却全是一文钱。
“你得了多少了?”魏将看着他锁紧了小匣子,“从你成鬼医始。”
“司命大人不去管那六道轮回,倒关心起来我这小小鬼医的报酬来了?”江墨不无讽刺地应道,这里面的钱是他江墨和上天的赌,无关魏将。
“哦?怎么,我不该问?还是我该问——你这么做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只求心安。”江墨拿起桌上那一壶魏将刚买的梅花酿,仰头猛灌了一口。
“心安?难道你前世做了什么亏心事?”魏将看着面前这个好似圣人面前最虔诚的学生的人,却猛地灌了一口酒,微微惊讶,出口却更加惊讶——自己怎会这样直白地问出了萦绕心头一日的话语?
“做了太多都记不起来了。”美酒入喉,江墨挑起眼角,好似挑衅似的问道,“你呢?司命大人?你做过亏心事吗?”
“前世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亏心事也许做过吧。只是现在我只负责别人的来世,前世的事情都不知道,只负责拿着命书照着安排而已。”魏将看着面前拿着酒止不住地喝的江墨答道。
“记不得了?”,江墨放下酒壶,呵呵笑道“呵呵,记不得未必不是种福气。记不得好啊!”说着放下了酒壶,就往自己的屋里走着。
魏将看着显然喝得有点多的江墨,摩挲着那酒壶的壶口,一双眸里,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明明灭灭,不知道再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