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简单》吃货天下

94、089

　　马蹄声再次响起的时候，陆甲没敢回头。

　　虽然是要回到后翼去，但是也没必要现在就出发。更何况，再过一会儿，按照之前的约定，无论作战成败与否，剩下的物资都将由纳纳巴带领回归团长所在的中翼，到时再离开合情合理。

　　艾尔文团长他们上马的时候所有物资还没有清理完毕，所以现在的队伍只是所有中翼人马的一半不到。

　　现在陆甲所处的位置在前行队伍中较为偏后，只能远远看得见韩吉和艾尔文团长的背影，但是也不甚真切。

　　早在大团巨人杀过来，团长的撤退命令下达之后，米克分队长就已经回到了左翼自己的班。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艾尔文团长没有像拦住利威尔一样拦住他。

　　“艾尔文，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利威尔先去补充气体？时间紧迫啊！？”

　　队伍的最前方，韩吉策马跟在艾尔文团长身后半米处，队伍一开始行进她便问道，“还有，为什么不让格拉芙归队？”

　　“韩吉，刚刚巨人袭来的时候，你看到女巨人脖子里面的家伙被一同吃掉了吗？我是没有”

　　艾尔文依旧镇定自若，“能够巨人化的人类我们只熟悉艾伦一个，他在巨人化后会短暂失力，但是谁能保证那个家伙就一定会失去行动能力？”

　　“你的意思是...”

　　“啊，” 艾尔文面色不变，“之前我一直信奉的保守作战，看样子无法成功，这样的话不如赌上一把”

　　“......”

　　明白了他的意思，韩吉回头望了一眼，她的表情有些凝重，却什么也没说。隐藏在墨框眼镜后面的丹凤眼凝着浓墨，她回过头来问道：“...那么格拉芙呢？”

　　“...” 这次艾尔文团长回头看了韩吉一眼，蔚蓝色的眼眸里不带一点感情色彩，他说：“利威尔不会为了一些事情影响大局，可是格拉芙呢？”

　　“......”

　　如果让她看到一些场面，她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大概不需要回答。

　　“不这样作战的话，人类就永远无法胜利”

　　“......”

　　...

　　后面几十米处是被认定会破坏场面的陆甲，她看着前面的金发背影，心里一阵阵翻滚。

　　不明白团长的意义何在，连问的时间都没有，她只能自己慢慢梳理。

　　以艾伦为诱饵的作战失败，对萨克雷总统许下的军令状无法实现，反而造成了调查兵团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牺牲。几百人的牺牲换来的是毫无结果的失败，这样的结果虽然没被预见，但是却符合了大部分人的猜忌，别说艾伦，现在连调查兵团和艾尔文团长都是前途未卜。

　　作为一个领导者，现在艾尔文团长究竟在想些什么，她猜不透。

　　不过，马上就不需要她猜了。

　　轰隆隆一声巨响从森林深处传来，一阵暴烈的红光突破天际，似曾熟悉的颜色染红了身后的天空，闪烁着鲜血的余悸。

　　天空有那么一秒灰暗的可以，在所有的光芒迸发出的前夕，陆甲看向了艾尔文所在的方位，后者金发蓝眸依旧，高大身影背后和他们如出一辙的墨绿披风好像染上了几分血迹。

　　“......”

　　一道灵光突然击中她的心脏，陆甲在大惊下一鞭子狠狠地抽在自己的马屁股上，枣红色骏马几个蹿越就冲到了队伍最前方。

　　左转就是利威尔班所在的方向，也是红光暴起时漩涡的中心。

　　“滚开！”

　　顾不得看周围一眼，一人多高的骏马在队伍中横冲直撞，冲乱了原有的队型，手里的鞭子不知道抽到了哪里，抽到了哪个挡路的士兵身上。

　　陆甲怒喝，高高的马蹄就像她的心情，起起落落到几近崩溃，待冲到最前方的时候不用看也知道后方估计一片混乱。

　　不过谁还在乎这个！？

　　好不容易摆脱纠缠，闯到空地的陆甲顾不得喘气，手里的马鞭高高扬起，用尽全身力气就要抽下，胳膊却一下被拉住了。

　　“格拉芙！”

　　这是韩吉的吼声，

　　“你疯了吗！” 身后不知传来那个被无辜祸及人的声音，在这一停顿的时间中绵绵不绝于耳。

　　“放、手！”

　　陆甲毫不犹豫地一把挥开韩吉的手，出乎意料的容易。‘铮’地一声长刀出鞘，泛着寒光的刀尖迅速指到了艾尔文和韩吉之间，冰凉的刀刃似乎随时可以斩断一切挡路的东西。

　　“......”

　　再也不是那个随时都会捂着脑袋求饶，仿佛对所有事情都无可奈何，嘻嘻哈哈的样子。武器的尖锐处已经快横到了调查兵团团长的脖子上，陆甲血红色的眼眸里不留一点温度，瞳孔里是所有人没见过的暴戾，带着地狱的业火，做好了随时把一切燃烧殆尽的觉悟。

　　眼神中的锐利，明晃晃的杀意在其中翻腾。

　　“格拉芙！”

　　韩吉的声音认真了三分，陆甲手一顿，然后刀尖上调，艾尔文脖子间一阵冰凉。

　　“......”

　　再次回头的时候，枣红色上配着的墨绿已经在一闪而过后彻底消失不见。

　　只余一队骚乱。

　　无法想象她究竟是怎样从高速行进的队伍后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冲进前来，更没意识到这个素日马马虎虎的姑娘的反应竟也可能如此迅速。

　　“果真暴走了啊，艾尔文” 韩吉苦笑。

　　“......”

　　“刀尖都快划到脖子了，” 韩吉心有余悸地摸摸颈部，然后冲着身后人仰马翻的骚乱喊道：“都闭嘴！ 恢复队形！”

　　蔚蓝色的瞳孔测不出深浅，深邃的双眸看不出情绪。不知是怒气还是别的什么，艾尔文淡淡看了一眼陆甲离去的方向，不置一词。

　　...

　　疯了，她恐怕是真的疯了。

　　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从未想过她会对韩吉拔剑相向，会在一瞬间内出现杀了艾尔文团长的冲动。

　　早在冲出重围后陆甲便在第一时间弃了行动不便的坐骑，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穿越在树林之间。庞大的主干枝干不断地在前方阻挠着她前进的步伐，可是她连绕开的时间都没有，只是竖着刀刃在前，能砍则砍，不能砍得硬着头皮都正面撞了上去。

　　明明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是她宁愿不去知道艾尔文的计划。

　　也许他们是对的，就像是当初被她放弃的梅尔西，也是当初牺牲了几百人换回罗塞之墙的皮克休斯，[什么都无法放弃的人，注定一事无成]

　　这些她懂，她都懂。

　　急速穿梭间，眼前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突然迷了眼，陆甲恍然间想起几年前，当利威尔班最初成立的时候，那一次七天七夜的考察。

　　除去今天的作战，那次恐怕也是人类史上牺牲率榜上有名的一次任务。

　　当时的目标为了什么并不重要，但是记忆中最深刻的是最后一天，从一处废城撤退的时候，新成立的利威尔班被留下断后。

　　由利威尔亲自带领的五个人，一起站在墙头上，看着远处的风卷着尘埃呼啸而过，所有人嘴里没有说，但是当时几乎每个人都有想过，

　　————[今天估摸着回不去了...]

　　然后，就是长达几个小时的浴血奋战。

　　那时候，一地的鲜血，一地的废墟，他们踩着断壁残瓦，抱着必死的信念，却全部活了下来。

　　除去利威尔自是不必多说，那人强的变态，在战场上犹如不败战神，是他们所有人不变的信仰。可是剩下的五个人，却是发挥出了不要命的潜力。

　　六个人，十二杆长刀，守住了半座城市。

　　同时，也守住了余下几十个士兵的生死。

　　直到从战场下退下来，五个人一共斩杀了近百只巨人，在短短几个小时内。

　　那是调查兵团从未有过的小组战绩。

　　待到支援的队伍赶到时，他们的发捎上滴落的还是滚烫的热血，每个人都狼狈不堪，平日最漂亮不过的佩特拉连衣服都被撕破了多个口子，墨绿色的披风像是烂布做的窗帘一样挂在身上。

　　嘴里成天充满大话的狂热粉奥路欧，满身泥泞像是从泥潭里滚出来的煤球;

　　就连最是沉稳的埃尔德，下巴上留下的一撮金色胡子都被染成了巧克力色。

　　几个人躺在废墟中指着对方互相嘲讽，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

　　彼时，他们身后几十米处就是随时会冲过来的巨人军团，

　　彼时，他们中手里气体剩下最多的根塔也只剩不足十分之一，

　　彼时，对他们来说增援还了无音信，

　　彼时，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一定会死在那里，

　　...

　　可是，他们没有。

　　赌上性命的一战过后，再无人置喙。人类最强的士兵带领的人类最强的作战小组，几年来所向披靡。

　　佩特拉，奥路欧，根塔还有埃尔德。

　　这些人，是她在被巨人团团围住时甘心把后背托付的同伴，也是她在迎接死神来临之前仍旧可以插科打诨的知己，也是构成她心中最坚固堡垒的不可缺少的部分，这样的堡垒让她哪怕面对成千上万的巨人都可以面不改色。

　　————无论是为了什么，都绝不可以放弃！

　　这曾是佩特拉执着她的手，认真对她说过的话。那时候她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金发的女孩子眉目间溢满温柔，微微红着眼眶，茶色的眼眸中却只有她清浅的倒影。

　　陆甲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也不会天真地以为加上她他们的胜算就能提高多少，但是，就像佩特拉说过的那样，不能放弃。

　　他们也绝对不能放弃！

　　————格拉芙.佩斯，她是调查兵团特别作战小组的成员，她现在要归队。

　　无、人、可、挡

　　身上的衣服被细小的树枝划出一道道痕迹，细碎的血珠不断由伤口滴落，陆甲速度不减，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女巨人算个毛，哥几个抄家伙砍死她丫的！！！

　　身边的景色飞速退散，敏捷地穿梭在树丛之间，遥遥望去前方，陆甲隐约看到了利威尔的影子，他安静地伫立在树边，眉目间的阴影连成一片。

　　“......”

　　没有出声，几个纵跃间她已经来到了他身边，然后，停下。

　　“......”

　　看着面前满目的苍夷，瞳孔狠狠地一缩，红得几乎滴血的眸子眨了眨，却分泌不出一滴液体。

　　“......”

　　还是晚了...啊。

　　这里很静，安静的不像是才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战场。

　　恍惚中有风吹过的声音，有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也有远处马蹄践踏草丛的声音，空旷的世界却唯独缺少了几道本应在奋战的身影。

　　...

　　树边那张满脸鲜血死不瞑目的脸，她认得。因为她曾多次抓着那张脸的主人的手臂，轻轻摇晃，提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却永远不会拒绝的要求。

　　地上骨骼尽碎看不清形状的灰色头颅，她认得。因为某个人曾多次晃着那个脑袋，用各种无聊的方式挑衅，用那张又欠又损的嘴曾偷吃过无数她钟爱的点心。

　　全身分家，半边身体被抛落草丛的那个，她认得。因为他的裤腰上还挂着他媳妇送的银色链子，那条哪怕多次被嘲笑也不曾摘下的订婚礼物。

　　挂在树上，脖子只剩一张皮薄薄粘着的身影，她也认得。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从正面看去还可分辨的同伴，他的眼睛是阖上的。

　　顷刻间，城倾，墙塌。

　　一地的鲜血，一池的浮华。

　　一直以来，地狱的炼火明明离我们这样近，可是从未烧到过我们的衣角。

　　几年的奋战，几年的浮沉。

　　我便天真地以为，我们会一直如此，看着身边新旧面孔交替，看着天空一次次被鲜血染红，看着那个男人的银色刀尖一次次划过天际，然后鄙视那个脑残的崇拜者的山寨。

　　我也曾幻想过，在人类终于胜利的一天，我们回到玛利亚之壁，坐在那差点要了我们命的城墙上，摆一桌酒，喝他个天昏地暗。那时侯哪怕耍酒疯也不怕，反正跌下墙去也不会再有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送我们去见上帝的怪物了...

　　可是我忘了，

　　再美的樱花，也有凋谢的那一天。谢落的芳华，终将化为泥土，落尽尘埃，再也无迹可寻。

　　夕阳斜下，

　　也许在看到利威尔班成立时的所有成员那一刻起，我就知道，

　　也许我们从来都不曾忘记，每一分一秒的时光都是在倒数中度过，

　　可是，我竟没有料到，这一天来的，竟是如此之快。

　　甚至快到，在看见你们你们狼狈不堪，不成形状的身体时，还愿意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些混蛋都在睡觉。

　　可是有谁会睡觉把身子睡成两截的？麻烦你们不要这么考验我的想象力好不好...

　　你们...都在偷懒么？

　　明明...应该站起来去战斗的啊！应该要保护的艾伦都被带走了，不嫌丢人么！？

　　是因为累了么？没关系的，我可以代替...就像上次你们替我完成打扫的惩罚一样，你们可以休息的。累了就睡一会儿吧，这次我发誓不会再去打扰，也在不会趁着你们不在家就去祸害你们厨房了...

　　容忍了我那么多次，就让着你们这一次好了...

　　哪怕你们抛下我，自己几个组团提前去见了上帝也无所谓，记得替我给帝哥带个好就成。

　　...

　　可是，混蛋啊...

　　树边的那个身影，你答应回去做的绿豆糕还没实现，怎么能这样不守信用呢？明明以前答应的每一件事都有做到，家里的窗纱还没清理，窗外的百日草马上又要开了，你不在，我一个人打理会累死的...

　　被碾碎在地手里还紧紧握着刀杆的那个灰发少年，不用麻烦了，都说过死也不会让你超过我的战绩了，每次都偷偷在数这种事情打死你也不会知道吧？不过你这笨蛋心里自我修复能力逆天，估计早就忘了。可是，你欠我的鸡腿还没还啊八嘎...

　　那个娶了媳妇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里一直在暗爽的某个金发大叔，说好了的喜酒呢？说好了以后的满月酒呢？至少也把漂亮的嫂子介绍给大家认识嘛，这样可不够朋友啊...

　　还有一直装纯的坏蛋，上次的八卦就是你传得还想嫁祸给奥路欧，虽然也借此机会扁了他一顿，可是骚年做人要厚道你不知道么...

　　一地暗沉的血迹，染红了衣角，染红了草地。

　　却带不来半分回应。

　　一声都没有。

　　...

　　还有许多该说的话，你们这些混蛋倒是醒醒给我听着啊！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勉勉强强，拼拼凑凑，前面的那些大概还可以看出是四个人的身体。

　　“......”

　　————劳资为了你们这群没心肝的，刀尖都快捅到团长动脉里了。你们这些混蛋倒是死痛快了，究竟想没想过老娘要付多少棺材钱啊...

　　“......”

　　在来的路上，听到这边诡异的安静时大概就猜到了吧？虽然一直屏蔽了心里所有的声音欺骗自己，也没有在看到结果时多么的惊讶。

　　“......”

　　心脏在短短几息间已经闪过了数百种情绪，可是竟然没有一句话说得出口。

　　她的反射弧好像有点长啊，不知道一会儿反应过来的时候会不会寻死觅活，哭得死去活来？

　　这样才像是她不是么？

　　可是，为什么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呢？

　　就像是被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微微荡漾后的湖面恢复了平静，却也被冰冷的湖水屏蔽了感官。

　　————她的心呢？

　　‘吃饭啦，笨蛋！’

　　‘嘛，陪我回家啊，我们说好的’

　　‘格拉芙？’

　　‘不可以放弃，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放弃，答应我...’

　　‘还有，要记得，如果我牺牲了，记得带我回家...’

　　‘......’

　　依稀话语环绕耳边，眼前所见的却是那张温柔的脸上未尽的惶恐和犹疑。

　　————有什么事情还没做完吧？

　　轻轻浅浅的话语仿佛依旧环绕耳边，她微微阖上双眸，世界仿佛静止在了这一秒，下一刻，陆甲抬头，听见身边微微暗哑的男声响在耳边：

　　“听见了吗？”

　　“啊，”

　　“往西边追”

　　“是。”

　　她听见自己这样冷静地回答道。

　　...

　　转身，微卷的发梢在空中勾出些微的弧度，

　　————我来晚了，但请你再多等一会...

　　————待完成我们未尽的任务，我就回来...

　　————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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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无话可说了
[顶锅盖逃蹿ING]
厚脸皮吃货依旧打滚要留言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