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简单》吃货天下

146、番外一（中）

　　方怡在西蒙那里住得有些苦恼。

　　倒不是什么地方不合心意，可能是碍于陆甲的面子，西蒙把一切事情安排得极为妥当，可谓尽心尽力。难为他还记得方怡原来作出的毛病，她住得非但没有半分不适，反倒是舒服极了。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闷闷不乐。

　　这几日，莱恩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不乏身份尊贵的女客，作为主人家的西蒙一向是亲自接待，方怡看在眼里，愈发觉得他风流，待一个女人好，是风度，待多个女人好，便是多情了。

　　说到底，在漫天风沙中他会护着的女人，不止她方怡一个。这么想着，那些念头便更淡了。

　　可西蒙的举动却让她有些不明白了。

　　身在其职，坐到西蒙这个位置上，有些应酬便是难免的。举办那些酒宴，聚会的都是些身份尊贵的人，他们提的要求便有些令人为难，尤其是他还单身，难免被各路年长人看上，西蒙便拜托暂住在他家中的方怡作为他的女伴，一同出席。

　　——反正有不少好吃的，你就当帮我一个忙——这是西蒙的原话。

　　“我又不是格拉芙，哪那么贪吃。” 方怡本能地不想答应，可他又帮了自己那么大一个忙，这点小事都拒绝实在有点不给面子，一时便有些犹豫。

　　“我哪敢带她去。” 西蒙笑着拍拍手，几位侍女便抱来一些精美华贵的衣裙，西蒙拿起一件海蓝的褶裙，把人推到镜子前面，亲自比了比。“我看这条就不错。”

　　他都做到这份上，方怡也不能太不给面子，便随他去了。

　　西蒙的眼光自然是极好，那条裙子一上身，衬得她肤白貌美，本就是大好的年纪，再配上一套珍珠头饰，吸引了一片目光。这样的场合经历过不少，但当她真正挽住那人的手臂时，心脏还是漏跳了几拍。西蒙时不时地低头看她，眼神温柔地令人沉醉，周围芳心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他穿着一身白色礼服，搭着海蓝色的领结，正好与她相配，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真像一对璧人。

　　有一便有二，更会有三。

　　方怡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被哄着陪他去了那么多晚宴，等她意识到的时候，陆甲已经坐在她面前来听她讲八卦了。

　　“什么跟什么...”

　　“你不知道啊？” 陆甲也是忙里偷闲地跑出来，正抓着一把瓜子嗑得欢快，“我听到消息，莱恩家家主身边的黑发美人，啧啧啧，说是新欢呢。”

　　她一提这俩字，方怡的脸色马上拉了下来，“我去找他问清楚。”

　　“你可找不到他，” 陆甲笑着拉她坐下，“等他回来，怎么也得十天之后了。”

　　西蒙出远门了？

　　方怡一愣，这才想起，往日里每天清晨他都会着人捎过来几支蔷薇，已经好几天没有送过来了。

　　“那家伙是个无聊的浪漫主义者，” 陆甲漫不经心地嗑瓜子，“应该是他自己摘的吧...唔，你再想想最近的食谱，西蒙应该已经弄清楚了你的喜好，我没说错吧。”

　　方怡默默回想了一下，有些惊讶。

　　“那家伙应该对你动了真心。” 陆甲想了想，还是好心地决定帮他这个忙，毕竟那货也大手笔地补送了一套机械化训练设施，适当地卖一下朋友也是可以滴...【你滚！】

　　方怡沉默。

　　陆甲继续嗑瓜子。

　　“...小甲，我要说，我比我想象的还要喜欢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傻？”

　　许是那天风沙太大，又许是那晚灯光太美，她沉沦地实在太快，令自己都有些害怕。

　　“你是我知道的最精明的几个人之一，你要是傻，我是什么？” 陆甲轻笑，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怎样都不要紧，有我在，永远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不，” 方怡摇摇头，“顺其自然吧。”

　　她实在不确定，她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若真的只是新欢，及早抽身才是正理，哪怕...会很难。

　　做生意的女人，都是精明的。

　　方怡决定在他回来后好好与他谈一谈。

　　然而，十天后，他仍是没有回来。

　　“西索尼子爵失踪？” 陆甲皱眉读着艾利克斯送来的急件，有些疑惑：“这人不是莱恩伯爵身边的么？”

　　“是。” 送消息来的是艾利克斯身边的卫兵，恭敬地解释道：“子爵是在一天前的午夜失踪的，据称当时家人已经休息，只有子爵一个人在书房工作，等到第二天夫人来看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好好的一个人，在自己家里消失了？

　　陆甲忽地问了一句貌似不相干的话：“莱恩伯爵多久没回来了？”

　　“十四天，” 那卫兵恭敬道：“相关出城记录要调过来吗？”

　　“不用了。”

　　这种不大不小的事件本不用她插手，但事关西蒙，陆甲还是赶到现场去看了看，当她到时，艾利克斯正穿着一身隔离袍，查看失踪者的书房。

　　“有什么进展吗？”

　　“门锁着，现场也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 艾利克斯看起来有些困惑，他们本就不是擅长破案的人，这种破朔迷离的事情更是烧脑，“子爵的衣服都挂在门上，并不像自己外出的样子。”

　　陆甲点点头，四处环顾一周。西索尼的书房挺大的，房间呈六边环绕形，其中一面通往外面的走廊，一面是没有燃着的火炉还有三面是装潢精致的封闭式落地窗，只有中间那面最上方有一扇很小的推窗，现在正开着。

　　“外来者没有留下任何东西，那子爵呢？”

　　“欸？”

　　陆甲走到房间正中央的书桌前，随手拿起一份文件，“这是一周前的记录了，子爵这一周的工作文件都在哪里？”

　　她转向沙发上穿着华贵的中年妇人，“夫人，您知道子爵最近在忙什么吗？”

　　子爵夫人紧紧地抓着手帕，看起来很焦急的样子，她细细回想了一下，看起来没有什么头绪。

　　“我丈夫的工作...他很少在家里提起这些，不过，我记得他几周前问过我一本书的位置...” 她揉了揉太阳穴，极力回想着：“好像是关于帕都的交通业。”

　　陆甲一愣。

　　帕图波尔城，俗称帕都，正是西蒙去的地方。

　　西蒙曾提起过，那城市正是商会运输线路中最重要的一条，几周前便开始部署改制，为什么书桌上上一周的工作却没有相关的文件？

　　是被谁拿走了？

　　可门窗又没有任何人进出的样子，除非...她看向靠近屋顶的那扇推窗，随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想：那推窗不大，勉强容得下一个瘦人出入，却不可能带着身材略肥胖的西索尼一同出去。

　　那么...

　　陆甲脸色倏变，她再次仔细地环顾四周，视线突然锁定了一处，她走到一直被忽略的火炉旁边，敲了敲上面的通风口——先前已经问过夫人，这通风口最上面有封死的网格，不可能有人从这里出去，但这地方足够大...

　　她深吸了一口气，命令道：“拆了这个，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里面有一具尸体。

　　略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后脑有一处致命伤，杀人者手法利落，能悄无声息地了解他性命，还精妙藏尸，造成一副密室失踪的假象...

　　要不是她知道西蒙的踪迹，还真不好推算到这上面去。

　　陆甲脸色有些不好，她试图询问趴在丈夫尸体旁边哭天喊地的子爵夫人，却徒劳，幸好旁边的管家察言观色，自己凑了上来。

　　“子爵最后和什么人接触的？”

　　“这个...” 年迈的总管想了想，“大人几天没有外出了，最后一次见的还是前来拜访的盖尔先生。

　　穆勒·盖尔...

　　陆甲表情微变，她唤过艾利克斯：“这里先麻烦你了，我有急事要去办。”

　　她知道西蒙出了事，急着去寻方怡，殊不知，等待她的是更大的坏消息。

　　——方怡消失了。

　　“一个星期前我刚见过她，” 陆甲脸色很不好，对着莱恩家熟悉的仆人也没有了好脾气，“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服侍方怡的小姑娘米拉支支吾吾的：“我一大早来收拾，人就不见了...我，我也不清楚...”，她说着，已经有了哭音。

　　这个凶神恶煞的女人看起来很可怕。

　　陆甲微顿，稍稍收敛了一下周身戾气，快步赶到门外，对牵马来的宪兵吩咐道：“马上带一个分队的人随我出去，剩下的人去控制住...” 她刚想说制住穆勒·盖尔的别墅，却突然冷静下来，改口道：“严格控制今天入城的人数，无论是谁，一定要记录清楚，等我回来处理，明白了吗！？”

　　她停了停，转向自己的亲兵，低声吩咐道：“帮我去调查兵团送个信，就说我要出去一趟。”

　　如此...希望还来得及。

　　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大概要从十天前，西蒙到达帕城开始说起。

　　这条线路贯穿罗塞之墙东西，一路上都有驿站，不止可以运送西面种植的农作物，也可以帮助东边的商人扩展货源，为居民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只是，西蒙接手后发现了一些问题。

　　地图的不明确，还有两处驿馆之间僵硬的连续，让他不得不对此做出一些改变。他和手下商讨之后，决定很快达成，施工的图纸他和亲信西索尼一人留了一份，稳妥起见，西蒙在工程开始的时候亲自去了一趟帕城。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便不需要带多少人，西蒙轻装简行，一心想赶紧办完事回去继续追方怡，便有些轻慢。

　　一行七人，刚入帕城没多久就被军队围上了。

　　西蒙知道穆勒·盖尔来者不善，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有胆子在明面上动手，动静还敢闹得这么大。

　　周围士兵有数十人，硬抗是不明智的，西蒙很干脆地放弃了反抗，周围随从尽数被捕关押，只有他自己，被蒙着眼睛押到一处。待眼前恢复光亮，他抬起眼，毫不惊讶地望向面前的人。

　　“没想到...你动用了卫兵队。”

　　那些士兵身上绣的是独角兽，底面却没有那银线绣的暗纹，是政府的卫兵，指挥权在萨克雷总统手里，看来这次的事件，竟是经他首许的。

　　“莱恩先生，”说话的人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一头彰显着贵族血统的金发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闪亮，果然是他。

　　“你该称呼我为伯爵大人。” 西蒙双手被反绑着，他挺直了脊背，四处看了看，“难为你了，能在这种城市找到如此废旧的地方。”

　　他们所在的地方破旧不堪，四周凌乱的建筑材料，斑斑点点的灰色墙壁还在掉漆，这废弃工厂看起来真是有些年头了。

　　而这里的两个人，无论是气质还是穿着，似乎都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穆勒抬起手臂，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动作优雅，脸旁精致的金链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抖，莫名地令人感到烦躁厌恶。

　　“多谢夸奖，伯爵大人。” 他笑了笑，顺从地改了口，“您喜欢这个地方便是我的荣幸。”

　　“是么。” 西蒙看向穆勒，眼神微冷，“盖尔先生，我们之间的事情，本应回到王都慢慢解决。既然你想在这个地方动手，也没什么必要再和我废话，开条件吧。”

　　“爽快！” 穆勒抚掌，转身拿出了一叠文件，“很简单，你签字，我放人。”

　　“这是什么？”

　　“帕城工程的企划书，我已经帮您改好了，您想看看吗？”

　　“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改了吧，我签了字之后再由您上交给女王陛下，就会查到我贪公款的证据，届时我的‘失踪’就会被定义为逃跑，您便可以顺利成章的接手财政部。”

　　西蒙咬牙，他看清楚了那份文件，上面无论是徽章还是工程细节均和他们的工作结果一模一样，看来是西索尼那边出的事。他万万没想到总统会如此狠辣，这样一来，已经是和艾尔文正式撕破脸皮，这次带的人太少，他们又是有备而来，哪怕杀死自己，最后只要呈报‘证据’再表明自己事发后逃逸，便很难洗得清了。

　　怪只怪他实在太过大意，仗着自己军士出身，大部分军方力量又在己方手中，一时竟没想到总统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卫队士兵派出来。

　　“请您放心，只要您合作，我绝不会牵涉其他人下水。”

　　果然...

　　“我若是不合作，少不了一番皮肉之苦了吧。” 西蒙苦笑道，郁闷地摇了摇头：“真是不好意思，这忙我帮不了。”

　　“......”

　　西蒙再次见得穆勒是两天之后。

　　还是那个房间，换了身银灰色外装的穆勒优雅如旧，西蒙努力抬起腰，身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衣服破烂不堪，哪还有半分贵公子的样子。

　　有血不断地顺着眼角滴落，他双手被反绑，被人从身后拽着，抹不去那血迹，只得瞪大双眼，目光直视着坐在自己正前方的男人。

　　“您还真让我惊讶，不愧是调查兵团调教出来的人。” 穆勒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冷漠，笑意不达眼底，“可我没有多少耐心了。”

　　身后的人松开手，西蒙猛地跌到，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身高足有一米八几，纵使满身血污，也给人一种居高的压迫感，“...没事，我估计也撑不了几天了。”

　　“您这样拖时间也不会有任何转机，何必呢。”

　　西蒙苦笑道：“然而我还想再拖两天试试，我可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西蒙猛地咳出一口血来，随后低头在自己肩膀上蹭了蹭嘴角的血，“...更不想死前最后一眼看到你。“

　　“莱恩少爷风流成性，自然希望时时刻刻都有美人在侧，” 穆勒的笑意骤然变深，他拍了拍手，身后的大门打开，有两个黑衣人押着一个女人过来了。

　　那女人被抓住双手，身子不断扭动挣扎，一头黑发随之散乱。

　　西蒙瞳孔微微放大，却几乎马上整顿了表情，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伯爵大人别着急。” 穆勒毫不在意，那两个人走近了，把方怡摔倒在西蒙脚下，她转过头：“你神经病啊，你俩谁啊！”

　　“好有趣的姑娘，” 穆勒轻笑，他弯下腰，亲自伸手，却被方怡一把挥开：“好，我知道你已经查清楚了，没错，我是住在他家里，可我俩没关系，出席那些场合也就是为了抵抵房费，帮他抵抵灾。”

　　方怡看了看西蒙，又看了看穆勒，异常诚恳道：“大哥，我们俩真心不熟，你有啥事冲他去，放了我行吗？”

　　西蒙：“......”

　　“果然有意思。” 穆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嘴角微勾，“既然如此，就杀了你吧。”

　　“...啊？” 方怡一愣，随即抓狂：“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他会杀了你的。” 方怡转身，愣愣地看着西蒙，他身上血迹未干，有很浓的血腥味，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锐利，他直直看向穆勒：“我们之间的事，没必要牵扯其他人——我就算这么说了，你也不会放了她，对吧。”

　　“没错。” 穆勒扬了扬手里的文件，“不过您要是配合的话，我保证不伤她。”

　　“我怎么信你？”

　　“你只能信我。”

　　“放屁！” 方怡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一脸警惕地挡在了西蒙面前，“为了政治，连女人都绑架，这种人有什么可信的。你不怕的我也不怕，不就是打几下吗，姑奶奶刚好皮痒！”

　　她这么说着，后背却在微微颤抖。

　　西蒙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样子，不由想起了在酒吧初次见面的情景，这些天他们相携去过不少地方，她优雅大方，这一刻，方才有了他记忆里那泼辣的样子。

　　“你能有多硬的骨头，” 他开口，在她身后轻声道：“别说了。”

　　“小姑娘，你不怕皮肉之苦，我这还有别的可以招待。” 穆勒敛了笑意，眼神瞬间变冷，表情有几分可怖：“伯爵大人，我再给你一天时间，你可要好好想想。纵使你什么都不怕，这个小姑娘可是无辜的很。”

　　他把那份文件丢回桌上，声音有几分阴森：“没用的东西，刚好可以犒劳我手底下的兄弟。”

　　...

　　两天了，见穆勒的时间也不过半个小时，只是，再回到被关押的地方，一个人已经变成了两个人。

　　押送他们的两个人把他们扔回牢房里就走了，门刚一关上，方怡便爬了起来，跳到了西蒙边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看什么看...” 西蒙有气无力地瞥了她一眼，“终于发现本少爷魅力无双了？”

　　“不要脸！” 方怡呸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好气地嘟囔：“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你没什么大事。喂...我这次可是被你连累惨了。”

　　“......”

　　“喂？” 方怡转过脸，西蒙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她急忙凑过去，却看到他额前密密麻麻的一片汗珠，急忙把他从地上托起来，让他半身靠在自己身上，用手不断地拍打他的脸：“西蒙！西蒙！喂！”

　　这样一靠近，他身上血腥味更浓，人始终没有反应，方怡声音都开始发颤：“你醒醒...你别吓我...我胆子真的很小...”

　　她拔高了声音：“喂！有人吗！这里要死人了！”

　　门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人不会真的死了吧？方怡突然涌现出了无限的恐惧，漆黑的房间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人，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西蒙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声音细弱：“别吵了，再吵真的被你这女人吵死了...”

　　方怡大喜：“你没死啊！”

　　“......”

　　西蒙用力咳了两声，嘴角又留下血来，方怡有些慌乱，终于想起了什么，赶紧撕开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在她被劫走时还是晚上，穿的是柔软的家居服，她撕了几条衣服下来，看着他满身伤痕却不知道往哪里裹，一时慌乱不堪。

　　“没用的...” 西蒙声音虚弱，他转头又咳了两声：“唉...可怜本少爷俊美无双，居然连媳妇都没娶...”

　　“你别吓唬我...刚刚不是没事么...” 方怡快哭了，她一长在红旗下的都市女子哪见过这个，更看不明白那人身上只不过是皮肉伤，论起来一点事都没有，只看他身上布满血迹，声音渐弱，便真的觉得他要死了，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别哭...” 西蒙‘吃力’地抬起手，抹去了她的眼泪，虚弱一笑，俊颜上隐约浮起一丝红晕：“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从一开始就喜欢...这次本来回去就想和你说清楚，想求你相信我一次，给我一个照顾你一生的机会...”

　　“你别说了...”

　　“不...你听我说完...” 西蒙拉住她的手，深情款款：“...遇见你之后才后悔从前那么荒唐，你都不肯信我了对不对...”

　　方怡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只好紧紧抓住他的手，狠狠地摇头。

　　“那就好...” 西蒙轻笑，俊颜一展，恍若百花盛开，冰雪消融，他定定地望着她，眼中柔情似水，几乎能将人淹没，“我们若能活着出去，你...愿不愿意和我交往试试看...？”

　　他声音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说的话又是那么小心翼翼。

　　方怡心脏猛地一缩，什么都没想，猛地点头：“好好...什么都好，你千万别有事啊...” 她紧紧抱着他的肩膀，泣不成声。

　　“你说的啊！不能反悔！”

　　“不反悔...” 方怡一边哽咽，一边抹眼泪...然后...她猛地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向那个兴奋地一骨碌爬起来的男人，忽地反应过来：“你骗我！？”

　　“怎么能叫骗嘛，” 西蒙还沉浸在忽悠成功的喜悦中，丝毫没感觉到杀气的降临，“你答应了...太好了，嘿嘿嘿，早知道这么容易...”

　　“你想怎样？” 阴恻恻地声音响起。

　　西蒙忽地一抖，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补救，他一把扶住自己胸口：“哎哟，我感觉快要窒息了...”

　　“王八蛋！” 方怡一脚踹了上去，拳打脚踢一顿揍：“老娘让你窒息！让你窒息!”

　　西蒙四处躲闪，虽然他身上都是皮外伤，方怡又没什么力气，可是伤上加伤那么一打也是挺疼的，他一边绕着房间跑一边求饶，一时间，竟没能警惕到门口的动静。

　　等到他终于意识到什么，一脸惊喜地望向门口的时候，只听到一句凉凉的话：

　　“打，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

　　“格拉芙！？”

　　按理说救人的正派角色都应该等到最后一秒再登场，然而陆甲这一路找过来简直像是有了狗屎运加成。大概是终于心疼了这倒霉孩子一把，老天爷一改往常送给她的幸运e属性，她这一路像是如有神助，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西蒙准备施工的运输站，和那里的工人打听清楚最近根本没有人来过之后又查了这里的出入城记录，一时没看到什么可疑的出城记录，再加上偶然间看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卫兵，便大胆断定西蒙没有出城。她在附近打听了一下人烟稀少的地方，很快便找到了这里。为了不引人注目，穆勒留下的守卫并不多，陆甲没费多大功夫就潜了进来。

　　只是，这时机着实不太好。

　　马不停蹄地赶到救人，刚一到就看到自家妹子被一混蛋泡走了。

　　说实话，陆甲很想亲自动手教育一下这小子。

　　西蒙被她的眼神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挡在了方怡面前，却看到对面的人眼神一下变得充满了杀气。陆甲上前两步一把拽住了他身后的方怡，拽到自己眼前上下看了看，这才放心：“没事就好，跟我回去。”

　　“喂喂喂！” 西蒙不忿地跟在她们后面走出监牢：“劳资可是遍体鳞伤，你也不慰问一下！”

　　陆甲脚步微顿，转回头看他：“一个连家里女人都护不住的白痴，要你有什么用。”

　　“喂！” 西蒙挥开两个试图来搀扶的宪兵，不忿地丢给她一个白眼：“搅和别人恋爱会被驴踢的啊！”

　　陆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踢我啊，有种你踢我啊！”

　　“喂！！！”

　　“别说了！” 方怡无语地看向仿佛一下子变成一只护崽母鸡的好友，又看了看似乎被说中心事脸色很不好的西蒙，劝道：“好在没有什么事，多亏你来得及时。”

　　终于走出了那昏暗的废弃工厂，陆甲抬眼看了看天色，终究不愿在下属面前太过丢脸，便派人去整理后续事宜，自己陪着两人慢慢往城门走。

　　“你出事了，我怎么会不来。” 她牢牢地拉着方怡手，强硬地走在方怡和西蒙中间，看得西蒙很是窝火，当看到陆甲在方怡手上不知廉耻地反复摩挲时终于忍不住了，怒吼道：“你给劳资放开！”

　　“回去了就搬到我那里去，我给你准备一间屋子，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 陆甲理都不理他。

　　“混蛋！劳资女朋友不用你管！”

　　“小甲，” 方怡看看西蒙，咬了咬唇，“其实...”

　　西蒙向前两步，堵在了陆甲面前，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揽过方怡，趾高气昂地嚷嚷：“我告诉你，想都别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死女人天天四处泡妹子！我死也不让她去你那！”

　　他本就受了重伤，又和方怡闹了一阵，撑到现在还自己走路已是不易，又这么快跑了两步，失血过多的后遗症顿时涌了上来，西蒙眼前一黑，腿忽地失力，摇晃了一下，身子一歪，单手撑住身体。他这一倒把方怡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他。

　　“好了，你们都别闹了...”

　　陆甲面无表情地踹了他一脚：“正好，他死了，跟我去我那吧。”

　　西蒙：“......” 想·都·别·想！

　　...

　　方怡在西蒙家里被劫走，陆甲对于此后怕不已，她掘劲一上来都敢和利威尔叫板，更何况是西蒙。可西蒙好不容易把方怡泡到手，更是半分不肯让步，尤其是他在路上吃了些东西恢复了体力，本来就有一副小强体制的这货一腔鸡血满脑子的媳妇，也是半点不退让，于是两人便就那么杠上了。

　　于是，在打发走了身边宪兵后两人愈发不怕丢人，一路吵吵嚷嚷闹的是脸红脖子粗。

　　陆甲一路上低气压，宪兵谁也不敢惹她，办事效率破纪录地快。卫兵是总统的人，撤地很快，虽心知肚明，但现在远不是和总统翻脸的时候。穆勒·盖尔一口否定，他们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囚禁西蒙，但是陆甲却以嫌疑杀人的罪名将他名下的宅子产业封锁。由于总统的介入，陆甲并不能给穆勒定什么罪，总统也只是象征性地降了他的职。西蒙这次的事情不了了之，只是他心里已是狠狠记上了一笔账，这都是后话不谈。

　　当天回来的时候，两人对这结局皆是心知肚明，心情自然不是很好，再加上方怡的问题谁也不肯退让，竟一路吵回了都城。

　　一个第一宪兵团团长，一个财政大臣，一人拉着方怡的一只手，吵架的内容还不如三岁孩子有深度。

　　“你给我放手！”

　　“这是我女朋友，你放手！”

　　“我认识她多少年了，你放手!”

　　“多少年她以后也是我的人，你放手！”

　　“闹够了没有！”

　　困在两人中间的方怡被闹得头昏脑胀，好不容易进了城，最后一丝理智也断了线，终于发了飙，她甩开两个笨蛋，凉凉丢下一句：“老娘哪儿也不去！”

　　“可是...” 陆甲一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我已经决定了。” 方怡拍拍她的手，“你难道还要拉着我们去找你丈夫评理吗？”

　　陆甲：“......”

　　...会被打死吧= =她想了想这么做的后果，一秒怂。

　　西蒙得意地看向她。

　　方怡淡定地瞄了他一眼：“我已经看好了一间店面，这几天就会搬出去，新地址在中心地段，比地下街区安全多了，你也不用操心。”

　　西蒙：“......”

　　【我已经决定了】六个字，连格拉芙这种母夜叉都没多说话，西蒙理智地决定及时闭嘴，哪怕他内心相当委屈...

　　说好了的女朋友呢...

　　陆甲瞄了他一眼，瞬间神清气爽，白菜还好好地长在地里，一时半会儿拱不下来就好。

　　她正想着，却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陆甲抬眼看向远处奔来的一人一马，艾利克斯竟是亲自来城门处了，难道有什么变故？

　　“团长！” 艾利克斯翻身下马，看到西蒙礼貌地一礼：“莱恩伯爵也在啊。”

　　“什么事？”

　　“只是担心，所以来看看。” 青年晒笑，陆甲差点想戳死他，却又听他说道：“还有...调查兵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集体出动了。”

　　“什么！？” 发出声音的不止一人，陆甲看了看同样惊诧的西蒙，后者摊手，表示自己也没接到消息。

　　“行动负责人是谁？归期呢？”

　　“我得到的消息是玛利亚内围遭到大量巨人偷袭，城外驻扎兵伤亡惨重，韩吉团长和利威尔兵长带兵出城，仅此而已。” 艾利克斯想了想，补充道：“他们刚走不久，女王陛下应该有确切的消息，我不方便打探，也许您可以亲自去。”

　　这消息委实糟糕透了。

　　西蒙神情不大好，陆甲脸色更是阴晴不定，方怡虽只听了个大概，但从这两人表情上也能猜到几分。陆甲似乎感受到了，她转过身，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语带安抚：“没事的，你先和他回去。”

　　西蒙皱紧了眉头：“格拉芙，都城卫兵有多少人？”

　　“几百，” 陆甲深吸了口气，“艾利克斯，今天罗塞之墙有多少人看到了？”

　　她问的没头没脑，艾利克斯却领会了她的意思，回答道：“您放心，我已经派人控制了城门出入，消息暂时不会流窜到都城。”

　　“好。” 陆甲看向西蒙，后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

　　是什么样的紧急事件，会让如今规模日益壮大的调查兵团倾巢而出？

　　是什么样的任务，利威尔竟没有时间给她留下只言片语？

　　陆甲大脑飞速运转着，想到的几个可能一个比一个严重，情绪却越来越稳定，现在最重要的是去希斯特里亚那里问清楚发生了什么。

　　艾利克斯办事愈发牢靠，他知道陆甲和调查兵团的关系，体贴地为她多备了一匹马，陆甲到达王宫时，调查兵团出墙不过两个小时。

　　在得知女王自从接见韩吉之后便没有出去，她一路走向希斯特里亚的寝殿，通报后在门口等了一会，便有侍女出来告诉她可以进去了。

　　陆甲踏入宫殿的一瞬间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大门在身后合上，带走了大部分光芒，希斯特里亚一向喜欢明亮的环境，此刻大厅却显得有些阴暗——灯光全暗，只有几盏点燃的烛火在角落燃烧。陆甲四处看了看，并没看见要找的人，便向后面希斯特里亚的寝室走去。

　　一进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缩在椅子上的身影。

　　“陛下？”

　　陆甲不太相信那个曲着腿，蜷缩着的人便是日益成熟的希斯特里亚，直到那个人听到声音抬起脸来，陆甲看到她脸上的泪痕一怔。

　　“前辈...”

　　她很久没有这么唤过自己了，陆甲走上前，见她眼眶通红，心里咯噔一下，呼吸霎地一紧。

　　难道...

　　“陛下？”

　　“我没事。” 少女摇摇头，抬手拭去脸上泪痕，冲她勉强一笑：“你是为了调查兵团的事来的吧？刚刚韩吉桑送来的急件，就在桌子上，去看吧。”

　　她指的是那封申请打开墙壁的文件，匆匆忙忙的笔迹的确属于韩吉，陆甲顾不得其他，拆开迅速读了一遍。

　　“玛利亚内圈多处据点被巨人袭击？超大型巨人和铠之巨人再次现身！？” 陆甲又看了一遍，不可置信道：“他们上次还没有统领巨人的能力，这次怎么会操控大量巨人袭击人类？”

　　距离莱纳和胡佛失踪已过了很久，她离开的这一年内也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痕迹，怎么会在人类马上就要夺回玛利亚之壁时再次突兀地出现在内圈，还带领了大量无脑巨人。

　　猝不及防下，在外驻扎的士兵伤亡如何惨烈，可想而知。

　　“墙外燃起了最高警报的焰火，我们接到的线报也只有这些。” 希斯特里亚抱着手臂，声音有些沉闷：“但我想，远远不止这样。”

　　是啊，兰斯家族手里大部分药剂都已经被摧毁，拥有操控巨人的能力的现在应该只有艾伦，莱纳和胡佛没道理...

　　不...陆甲一惊，忽地想起了什么：“...猴子？”

　　“你说什么？”

　　“那只类似猿人的巨人，” 陆甲皱眉，“难道是它回来了？”

　　“厄特加尔城...” 少女的眼神有些空蒙，似乎陷入了回忆，半晌，她垂下眼睛：“你去吧...”

　　“...什么？”

　　“去找他们，去见见他。” 希斯特里亚看着她，笑容美丽又悲哀：“你不想和他一起么？”

　　“......”

　　陆甲往外走了两步，忽地定住，转过身看着她，顿了顿，又走了回来。

　　“我去没有用，而且现在去也追不上，” 她蹲下身，终究不能不在意少女的反常，“你怎么了？”

　　“......”

　　“你放心，无论出了什么事，我作为第一宪兵团的团长，都会保护你。” 陆甲看着她，忽地叹了口气，“...可是，好像不是因为这个吧。”

　　“尤弥尔...”

　　“什么？”

　　“......” 少女埋着头，露出的肩膀微微颤抖，陆甲微叹，在她身边坐下，搂住她肩膀。

　　“前辈...” 少女的声音尤带哭腔：“我是不是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

　　明明是一起消失的，可这次并没有尤弥尔的消息。接到消息后希斯特里亚前前后后看了几遍，也没能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心中最后的希望终是灭了。

　　“你说过，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但我看不到希望了。” 陆甲抚摸着少女的长发，听她慢慢诉说：“尤弥尔要我坚强，却一直在保护我...现在我独自学会了坚强，她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确没有出现，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那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少女固执起来让人苦恼，她执着地看着陆甲：“她活着...就一定回来找我。这不就是您说过的希望么？”

　　“......”

　　“不是。”

　　“......”

　　希斯特里亚愣愣地看着她。

　　陆甲深吸了一口气：“尤弥尔虽然没有回来，但你也并没有看到她死去。”她伸出手，指了指少女心脏的位置，“只要你还惦记着，挂念着她，就总会有希望，就在这里。而我...”

　　她拽过少女的手，按住自己心口：“...这里有很多空白。”

　　这些年，多少重要的人在眼前逝去，每见证一次死亡，心上便会少一分色彩，属于那个逝者的回忆，也会逐渐变得空白。

　　佩特拉曾是她生命中的阳光，她离开后，世界一度变得昏暗，就像是希斯特里亚的房间，没有了光芒和希望。

　　她撕心裂肺，痛彻心扉，失去了佩特拉，她的心仿佛被剜去了一块。

　　黑暗中，陆甲垂在身边的手慢慢收紧，指甲刺进肉里，她却感不到疼痛。

　　希斯特里亚为了没有尤弥尔的消息而伤怀，可她呢？

　　那个人...

　　安抚了希斯特里亚，看到她沉沉睡去后陆甲方才离开，她先安排了人去向西蒙传递消息，又让艾利克斯再加强这几日的守卫，她知道，一旦调查兵团出事，内务必乱。

　　答应了希斯特里亚，便会尽自己最大能力，护她周全。

　　做完了这一切，陆甲一个人回了调查兵团驻地。

　　偌大的兵团空荡荡的，连一匹马都没有剩下。马场厨房，乃至平时热闹的训练场，安静地仿佛没有半点生命气息。

　　她回到自己的家，马厩是空的，她看着马厩发了会儿呆，直到太阳落下，方才惊觉，夜幕已经降临。

　　陆甲点上院子里的灯，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继续发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除去离开的一年，她在这个世界一共生活了四年，其中三年时光都在这里度过，从一个懦弱少女，变成了统领一个兵团的团长，期间经历过生死，也看透过人情，在这样本该焦躁愤激时刻，她已有了连自己都为之震撼的冷静。

　　她想着，若是利威尔回不来了，要怎样呢。

　　这本是无比正常的事情，纵使那个人号称是人类最强的士兵，但人生总有数不尽的意外，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更远的将来。

　　战争一天不结束，谁都有可能会死。

　　她死过了，得到了回来的机会，最庆幸的，莫过于他还在。

　　失去了佩特拉，陆甲几乎疯狂，没有了利威尔...

　　陆甲想，自己会怎么样呢。

　　她不知道，也永远不想知道。

　　她只想安静地坐在门前，等他回来。

　　他等了我一年呢。

　　不会很难的，她想。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考试考得我想吐，一年没好好学习，考最后几门的时候一个星期总共睡了十个小时= =
感觉身体被掏空啊卧槽。
对不住大家，大一太苦逼了...不过我现在放假啦，更新会变快哒！一定会哒！
求留言爱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