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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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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陆之韦和周吟的高中毕业后,陆然跟周丽的爱情长跑也终于画上圆满的句号。
周吟不会忘那一刻周丽眼中无比璀璨的光芒,将面前的钻石都衬得黯然失色。她喝了点酒,脑袋晕晕的,冲着周丽大喊:“我有爸爸啦。”那一刻,她觉得幸福得像是在云端。
多美好的梦,美好到她不愿意醒来。
痛,好痛,不知道是身体还是心,被千刀万剐似的,那个一头银丝冲她微笑的老人是谁?那个穿着白纱笑得无比明丽的女人又是谁?渐渐,那些温柔美好的画面一点点被黑暗吞噬,黑暗,只剩黑暗。她突然觉得害怕,努力挣扎着,哪里是出口?我该怎么走?周吟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跑啊跑,突然感觉眼前越来越亮,越来越亮,那里,那里一定能出去!她冲过去……
睁开眼的一瞬间,她依然是混沌的。
“周吟?”陆之韦先发现她在眨眼睛,忙开口。
周吟黑亮的大眼盯着他,试探性的叫道:“哥哥?”
陆之韦习惯性地“嗯”了一声,正要对她说什么,陆然也发现她醒了:“周吟,怎么样?”
“你是谁?”周吟警惕地看他,有些委屈地拉住陆之韦的手,“哥哥,我怕。”
陆之韦就愣在那儿:“周吟,不要开玩笑。”
周吟眨眨眼,有些困惑地看着他,表示听不懂他的话。
“周阿姨……”陆之韦有些踌躇地开口。
“谁?”周吟觉得好奇怪,怎么哥哥说的话她都听不懂呢?
陆然最先冷静,赶紧叫来了她的主治大夫卢医生。
彻底检查过后,卢医生找陆家父子谈话,出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好,原来,周吟就这么突然而干脆的失忆了。
陆之韦一脸颓然,陆然只得强打精神安慰他:“卢医生说了,周吟智力并没有影响,甚至正常生活都不受干扰,可能是车祸的时候脑部受到冲击,失去了部分记忆,只要安心养病,会好起来。”
陆之韦没说话,一回病房周吟就抓住他不放:“哥哥我害怕,咱们回家好不好?”
陆之韦缓缓开口:“卢医生说,最好是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乖乖的,过几天就带你回家好吗?”
周吟“哦”了一声:“刚才那个是卢医生?那么这个是谁?”
陆之韦看她手指的方向,正是陆然,他想说什么却又忍住:“那个啊,那是爸爸。”
周吟极信赖他,便冲着陆然甜甜一笑:“爸爸。”
周吟出院以后,被送到了陆家,或许是为了让她恢复记忆,陆之韦打算带她到原来常去的地方看看,见见以前的同学,试着让她想起些什么,可是每次一提她都头疼的要命,几次下来,就放弃了。
周吟有一天从噩梦中惊醒,哭着敲开陆之韦的门:“哥哥,我不想待在这里,我好怕。”
幸好在B市有个空了许久的房子,陆然便让陆之韦陪她搬过去,离开这个伤心地。
周吟想,陆之韦曾经是希望她能恢复记忆的,只是她自己一直逃避,不愿意想起过去的事,接触过去的人。他便依了她,让她的记忆空白,让过去的事真的完全过去。可是,该知道的,终究会知道。该面对的,终究逃不掉。
周吟和陆之韦上了B市同一所大学,报到的那天,陆之韦牵着她乘上拥挤的地铁,正是上班高峰期,人不是一般的多,陆之韦和周吟被挤在一起又分开,他那么担心周吟,一双眼一直在她身上,像是生怕她走丢了。周吟跟他开玩笑:“哥,要是我被挤丢了你还找得到我吗?”
陆之韦果然配合地笑了:“傻瓜,给你打电话就好了。”
周吟有点不好意思:“那你干嘛老盯着人家看?”
陆之韦脸也是一红:“也对。”视线却不离开她。
下了地铁,两个人溜达着往学校走,周吟拉着陆之韦蹦跶:“哥,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呀。”
陆之韦想了一想:“很好。”
“好?怎么个好法?具体一点嘛。”周吟撒娇。
“就是很好。”陆之韦不假思索。
“那……我从前一定比现在漂亮吧?“周吟试探似的问,两只眼睛专注地盯着他,却又像怕被发现似的离开。
陆之韦捏捏她的脸:“谁说的?一样漂亮。”
周吟苦着脸:“可是现在……”不自觉地摸上耳后的疤。
陆之韦覆上她的手:“现在也很美。”
周吟还是可怜巴巴的模样:“可是我现在不聪明。”
陆之韦揉揉她的头发:“傻瓜,我聪明就可以了啊。”
顺利报到入学,甚至逃过了惨无人道的军训,周吟心满意足地正式步入大学生活。
大学生活很美好,为什么呢?因为有个无所不能的哥哥。
大学生活很无聊,为什么呢?周吟打个哈欠,也是因为有个无所不能的哥哥。
就像现在,明明是上大课,逃课的那么多,陆之韦偏偏一定要她来上,她问为什么,陆之韦就甩给她两个字:“点名。”
周吟才不信,马哲老师是个看起来七八十岁的老大爷,眼镜片有课本那么厚,平时都是照着书本念,从没点过名,连叫同学起来回答问题都没有过,因为他的课在周五下午,所以同学们极有默契地选择逃掉,直接进入休息模式。
这不,都上一小时了,老师还在上面滔滔不绝,丝毫没有点名的征兆。周吟打了第一百一十个哈欠,鄙视了陆之韦第二百二十回,终于重重将额头磕在课桌上睡过去。
一旁的陆之韦却丝毫没有被鄙视的自觉,安安静静看着书,不时调整一下周吟的睡姿让她更舒服点。
是一片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将周吟吵醒,她揉揉眼睛,看见四周的同学大多拿着电话小声通知着什么,才冲陆之韦一笑:“哥,怎么了这么吵?”
讲台上的老师给了她答案:“这次点名呢,算作期末成绩的30%,我还要在之后的课上随机点一次名,算期末成绩的20%,如果两次都没来的话,不必期末考试了,直接重修吧。”
周吟囧囧有神:“哥,你会算命吗?”
陆之韦享受着周吟的崇拜目光,有些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偶尔为之。”
看着教室外面的同学数量不断增加,马哲老师顺手把门一锁:“外面空气好,就让他们呆着吧。”
周吟幸灾乐祸,恨不得大笑三声,又觉得不妥,像只小狗似的挤到陆之韦边上,哼哼地问他怎么知道今天点名的。
陆之韦挑挑眉,眼睛还是定在书上:“今天是我给印的点名册。”
下了课,周吟收拾东西回寝室,陆之韦把书一合:“一会儿回去收拾收拾,咱们出去吃饭。”
周吟立马精神起来:“去哪儿吃去哪儿吃!”
陆之韦笑:“吃个饭倒是这么积极,走吧,快回去放书,我在你楼下等着。”
周吟等都不等陆之韦,迅速窜了出去。
“慢点!”陆之韦笑得灿烂,打动周围无数少女心。
周吟欢快回了宿舍,扔下书往外走,同屋的赵漫遥叫住她:“周吟,有人往门缝塞了封信,上面说给你的。”
周吟接过,粉色的信封,只留下“周吟收”三个字。
这年头还有人写信?周吟摸不着头脑,随便塞到包里,怕陆之韦等着急赶紧冲出去。
陆之韦刚到女生宿舍门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冲出来,他故意没躲开,由着她撞上,别说,周吟瘦是瘦,猛地一撞还真有点疼。
周吟刚才光顾往出跑也没看路,这下也懵了,忙道:“对不起对不起……”一抬头却是自家哥哥。
陆之韦拍她的头:“走路也不看着点。”
周吟揉揉嘴唇,丝丝地倒吸了几口气,刚才磕上了,也不知道破了没。陆之韦弹她脑门:“该!”又不忍心,“磕疼了?”
周吟重重点头,表情像被欺负的小狗。
陆之韦:“给你揉揉。”伸手就捏她的脸,捏长了又揉圆,玩的不亦乐乎。
周吟愤愤地甩开他,一个人往前走。
只是她多没志气,一见美食早忘了什么是骨气。
周吟笑眯眯地吃完这个吃那个,都顾不上说话,直到再也吃不下才说:“真好吃。”
陆之韦很满意:“喜欢就好,以后还带你来。”
周吟把包扔给陆之韦:“哥,我去洗手间,帮我看一下。”
陆之韦看她火烧火燎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周吟从洗手间回来,陆之韦把包递给她:“刚才有你的电话。”
周吟接过从包里翻出手机,带出那个粉红的信封。
陆之韦眼尖:“那是什么。”
周吟光顾看手机,是赵漫遥的电话,估计是没打通还发了信息过来,问她晚上回不回去住,她匆匆回完,一抬头发现信封不知什么时候落在陆之韦的手上。
周吟放下手机:“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这点倒是没变,做什么都全神贯注听不见别人说话。陆之韦想,摇了摇手上的信封:“我问你这是什么。”
周吟表示茫然:“我也不知道,”随即眼睛闪闪发亮,“难不成是情书?我看看。”
陆之韦抖抖信封:“不介意我看一下吧。”
周吟眨巴着眼睛:“干脆读来听听。”
陆之韦掏出信来,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叹口气:“这样肉麻的话,我读不出来。”
周吟兴奋:“真的?我看看。”说罢手一伸抢过来。
三下两下看完,周吟撇嘴:“什么呀,一点也不打动人。”
陆之韦点头:“最主要的是,他写了这么多,竟然忘了署名。”
吃过晚饭,二人乘车回家,周吟最不喜欢做家务,陆之韦一向宠她,一切由她去,顺便就能把她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周吟有时候想,身边多少女孩羡慕她有这么个又帅又细致耐心的哥哥?
可是这样招女孩喜欢的陆之韦,却一直没有谈女朋友。大二那年,他们经院的院花萧宁宁追求他,他毫不犹豫拒绝了人家,以至于伤心断肠的萧宁宁来她这儿哭诉,那梨花带雨的模样饶是周吟都觉得心疼,也不知道自家哥哥哪儿来的魄力。她装模作样地安抚了下向来不互相待见的萧宁宁,扭头去找陆之韦兴师问罪。
也不算是兴师问罪,她只是好奇,陆之韦对美女们的攻势看得那么淡,拒绝得那么狠,是他没遇见喜欢的还是……他其实不喜欢女生?
原谅她一生不羁放纵爱基友,啊,不对,是自由,最近同屋的李珰爱上了耽美,她只是不小心耳濡目染了……一丢丢。
陆之韦只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一句,便将她基情的幻想扼杀在摇篮里:“我有女朋友啊。”
“不可能的,”周吟皱眉,“我一点也不知道。”
“她暂时离开了我,”陆之韦看着她,“不过我会等她回来。”
其实是多劲爆的八卦啊,可是周吟突然觉得情绪低落,也就没问下去。
原来,哥哥这么专情啊。周吟回去的路上在想,是什么样的女孩让他等待这么久,并且愿意继续等下去?
想着想着心里就酸酸的,回去被重口味的李珰拉过去八卦,李珰见她这样,开玩笑道:“不是吧周吟,该不会你是吃醋了?”
周吟急忙分辩:“怎么会……”
李珰倒是粗神经,自顾自看她的小说去了。
周吟正在这边叹气,赵漫遥急冲冲进来,周吟你倒是坐得住,快看外面好大的阵仗。
周吟意兴阑珊:“懒得动。”
赵漫遥把她硬拉到阳台,外面的地上已经摆好蜡烛,正是“I ❤ZY”,对面楼上拉下两幅字“周吟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求爱者在楼下摆好架势,小提琴都架到脖子上,可是另一个当事人竟然自顾自在宿舍里悲春伤秋,压根不知道。
周吟都觉得他挺失败的:“他在干吗?”
赵漫遥恨铁不成钢:“表白啊姐姐!”
“要是我不在呢?”
两个人对视一秒,笑出声来。
周吟本不打算出去说清楚,只是不晓得对方什么来头,竟说动同楼的女生上来叫她,要知道她住的可是顶楼,平时她是能不上下楼就不上下楼的。
女主角一登场,看热闹的全都静下来,周吟被这么多人围观看戏,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男孩笑容干净羞涩,个子那么高,他不像别人准备长篇大论,只是看着周吟:“我喜欢你。”
“教导处有老师过来啦!”有人通风报信,人群瞬间作鸟兽散,不远处传来一阵咆哮:“谁?谁干的?”为他准备的哥们儿麻利地把道具撤掉,边跑边对他说:“快走吧小心一会儿被逮住了。”
男孩答了声“好”,拉起周吟的手往外跑:“快点,小心抓住了记处分。”
周吟看他笑时洁白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身不由己地随他去了。
那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院花萧宁宁苦恋陆之韦未果,第二院花周吟被文学院帅哥成功拐跑,经院怀春少男的心碎了一地,不得缝补,当然这消息传到文学院,也伤了一众的少女心,这是后话。
周吟跟他跑了一截,确信身后没人追过来,才停下抽出自己的手:“你是谁?”
男孩在月光下夸张地叹气:“周吟我真是失败,竟然还没让你记得我的名字。”见周吟不笑,又道:“我叫薛川,是文学院的。”
“啊……”周吟这下有印象了,“就是那个被人追到差点退学的薛川?”
薛川心中泪呈宽面条状:“你能不能不提那件事。”
“我记得还是个男人。”周吟沉思,是谁告诉她的来着,想起来了,是李珰。
“周……吟……”薛川咬牙切齿,“再说我就把你杀了灭口。”
周吟忙退后一步:“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太特别了,要不我也记不住的嘛,你说是吧……”说着就试图逃跑。
薛川及时切断她的后路,温柔地眨眨眼:“其实我真挺好的,你不考虑一下?”
周吟心里转了无数个弯,最近因为萧宁宁在追陆之韦,她无形中增加了好多追求者,有时候也挺影响生活的,要是多这么个挡箭牌的话……想着想着,看薛川的眼神就有点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意味。
薛川忙护住上身,觉得不对又护住下身:“你你你要干什么,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呜呜呜……”
其实他也没那么喜欢周吟,不过是远远见过几面,留下个大概印象,本来是要追萧宁宁的,也不是追,怎么说呢,当年的糗事让他名声尽毁,好多女孩看他的眼神跟看耽美似的,他一个男子汉当然要正名,正名的话一定要从校花级别的下手,哪怕不成功也能闹得全校皆知,只是文学院的女孩都把他想象成耽美小说的男主角,他无从下手,只能遗憾地把目标转移到隔壁经院,只是萧宁宁刚刚受了情伤,他也不好意思再利用,于是,嘿嘿……
“你不就想找个人帮你正名吗,我帮你,不过作为条件,你得给我清理周围的追求者,如何?“
一下子被戳穿了呢,薛川有点害羞,他的目的那么明显吗,别人是不是都看出来了?可是这个条件好诱人,他能拒绝吗?
没骨气的薛川重重点点头。
周吟很满意,大摇大摆地往回走,恶作剧似的,薛川拉住她的手:“我送你。”
到了宿舍楼下,周吟恶狠狠地威胁:“不要告诉别人这时交易!否则,我就在论坛发帖说你是gay。”
薛川眼泪汪汪。
看着薛川活泼泼离开的背影,周吟心情不错,却发现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个人,正是她哥哥陆之韦。
周吟看陆之韦黑着脸不大高兴的模样,也不怕,上去拉住他的胳膊:“怎么啦?”
陆之韦的眼神这才收回来:“你跟他?”
周吟想解释,又想到方才她义正言辞威胁薛川的话,再一想他陆之韦不也有片明月光放在心上吗,她这个算什么,便不否认:“是啊,刚刚交往的啊。”
陆之韦脸色变了变,倒是一直很平静:“好,早点休息,我先回宿舍了。”
明明她没错,可是为什么一时间觉得愧疚,还有种出去风流被抓现行的负罪感?
果然薛川言出必行,从第二天开始,她感觉明处暗处的眼神没那么多了,情书短信什么的更是少之又少,薛川讲义气地给她立起一道坚固的屏障。作为回报,周吟同他二人常常出双入对,一血当年薛川的耻辱。
薛川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总觉得自己挺腹黑,其实做起事来挺没脑子,心性又单纯,让周吟总忍不住逗他。
这段时间,陆之韦淡出了她的生活。
谁知,好景不长。不过一个月,薛川便闹着要跟她“分手”。问及原因,他却死活不肯说。
周吟遗憾地看他跑远,缅怀自己逝去的防火墙。
一回头,身后又是自家哥哥,脸上得意的笑还没收回来。
周吟瞪他:“笑什么笑。”
陆之韦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揉乱她的刘海:“傻丫头,走,去吃饭。”
好吧她就是没骨气,本来同陆之韦的那点小别扭因为他的主动求和,早就烟消云散。
她以为跟薛川一拍两散以后,她的生活会恢复从前的样子,也做好了足够的思想准备,可惜原先的追求者早就纷纷倒戈,拜在萧宁宁的裙下,她倒是省心,除了几个无知无畏的铁杆粉丝,出乎意料的清净。以至于她开始对着镜子审视自己,是不是跟薛川相处,让她变丑了?
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周吟颇为沧桑地摇摇头,倒回床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