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青梅竹马》苏*六

10、十

　　十
　　陆之韦下班回来，看到的就是周吟头发随意挽起系着围裙炒菜的模样，心头一动，换下衣服洗手过去帮忙。
　　周吟不领情，挥着铲子冲他说：“你站远点，不要影响我发挥。”
　　陆之韦只好站在厨房门口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在他印象中，周吟从来不做饭，哪怕以前周丽工作忙顾不上她，她也只是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随便吃一口。后来他俩一起，周吟心血来潮翻着菜谱给他做菜，菜扔进锅里油花四溅吓得她哇哇乱叫，把厨房弄得一片狼藉不算，还烫伤了自己。陆之韦又心疼她，又想着还得替她善后，不如全都包揽下来，也乐得让周吟崇拜，厨房的事就不让她插手。到后来，甚至把家务也包了。
　　他从没在周吟身上见过这样温婉小主妇的模样，看着她娴熟地翻炒着，不多时就把菜盛出来，动作麻利。他想，是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学会的吧，她一直被保护着，先是周丽，后是他，一个人走得那么远，她是怎么捱过的？
　　想着就觉得心酸，他走过去从后面将周吟抱住，低下头吻她微微出汗的额角，周吟没有像刚才那么吼他：“好了，吃饭吧。”
　　周吟在家闲了不过三天，就已经无聊到不行，想找个人出来玩，却想起当时走得匆忙连个招呼都没跟别人打，那儿还能找到他们的联系方式。晚上吃饭的时候跟陆之韦抱怨了几句，陆之韦一语点醒她：“要不试着找个工作？”
　　周吟的眼睛这才又亮起来。
　　“不过，趁着你现在有时间，要不要……”陆之韦眯起眼睛，把一直握着的左手摊开，“考虑先把婚结了。”
　　一枚细细的钻戒躺在他手心，最简单的样式，由不得周吟拒绝，陆之韦拉起她的手给她戴上。
　　周吟觉得自己脸一定红了：“我还没有答应。”
　　陆之韦笑：“我才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
　　短暂的蜜月旅行之后，周吟总算接到一家公司的offer，开始上班。
　　顶头上司名叫王冠，三十出头的样子，人如其名，事事都要求做到极致，性格强势，典型工作狂，加班加到凌晨，第二天依旧神采奕奕。
　　她没有工作经验，在那个人人拼命的环境里，毫无优势可言。不知道哪儿来的不服输精神，她主动厚着脸皮问，一切从头学起，甚是辛苦。陆之韦心疼她每天熬夜，让她换份轻松的工作，她不肯。
　　试用期的最后一天，周吟收拾好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耳边还是一直响着方才王冠的话：“周小姐，我个人很欣赏你的勤奋努力，只是现在公司正在上升期，需要的是更有经验的员工，对不起。”
　　真是郁闷啊，周吟叹气，她有些沮丧，也不想回家，想起陆之韦今天加班，决定去公司找他。
　　接待周吟的是陆之韦提过的他们部门唯一的女性，副经理田思琪。
　　“之韦他跟经理去工地了，估计得一会儿才能回来，”田思琪声音不算甜美，稍微带一点沙哑，配上她一双风情的桃花眼，说不出的好听，“对了，周小姐，你喝什么？”
　　周吟看着她转过身去倒咖啡，合身的套装勾勒出美好的身体曲线，常常的卷发并没有做成古板的盘发，像是随意地挽在一起，在不甚明亮的茶水间，甚是迷人。这个女人多大年纪来着？周吟想，听陆之韦提过，她是二十七还是二十八，还是二十九？反正不到三十。陆之韦还说他刚来的时候，思琪姐帮了他很多，他很感谢云云。当时她一点也没在意，和尚部门唯一的女人，在那种大环境下，怎样也不会多有女人味吧。
　　“不用了思琪姐，你忙你的，我在这儿等他就好。”周吟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那我陪你坐一会儿吧，反正我手头上的也差不多忙完了，”田思琪坐下，“周小姐在哪里上班？总听之韦提起你，大家都很好奇呢。”
　　周吟还是笑：“我呀，整天混日子罢了。倒是思琪姐，之韦总说你一直挺照顾他的，我也一直想谢谢你来着。”
　　田思琪摆手：“哪那么客气，之韦一向聪明上进。”
　　这时正好有人过来叫她：“思琪，内线。”
　　田思琪应了一声：“周小姐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接个电话。”
　　周吟听她走远，才垮了脸，田思琪看起来就是现在独立女性的典范，在失业的当天遇上她，绝对是更大的打击。于是给陆之韦发了个信息：“什么时候从工地回来？我在你们公司等你。”
　　陆之韦的短信迟迟没有回复，周吟打了差不多两百个哈欠，手机才响起，她接起一听，是陆之韦的声音：“怎么想起来去公司找我了？我刚刚到家门口，要不你等等，我去接你。”
　　周吟盘算着他开车过来再回去太麻烦，再说她也不愿意在这儿等：“不要啦，我这就下楼，你乖乖在家等我吧。”
　　周吟跟陆之韦的同事打了个招呼，下楼打车回家。
　　路上，周吟又忍不住给他打电话：“你怎么没说过你们副经理是个大美女？”
　　陆之韦笑：“美吗？我怎么没发现，在我心里除了你，世界上再也没有女人了。”
　　“油嘴滑舌，”周吟被他逗笑，“回去收拾你。”
　　挂了电话，司机从后视镜看看她：“跟男朋友闹矛盾啦？”
　　周吟不爱跟外人说，摇摇头：“没。”
　　“听着是和好了，不过你可得记住啊，男人爱的就是个花花世界，你要看住，又不能让他觉得你在管着他，看太紧了逆反心理就出来啦，到时候啊……”
　　周吟听着他一套一套的理论，笑道：“师傅我知道啦。”
　　“你看看你还不乐意听，觉得自己年轻漂亮着呢是不，不怕跟人比是不，这男人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这现在年轻漂亮，他就往成熟知性那边瞄，你要是过几年岁数大了改成熟知性了，他呀，又惦记上那年轻漂亮的了……”
　　好在路程不远，周吟看见小区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站着，忙对司机说：“师傅，就这儿吧，我老公在门口等我呢。”
　　司机一听又不乐意了：“你这都叫上老公了啊，我跟你说啊，可不能这么早就让他得手，一到手可就不珍惜了。来，找你钱。”
　　周吟拿着立刻下了车。
　　陆之韦过来拉住她的手：“冷不冷？”
　　周吟摇头，想起刚才司机说的话，又忍不住笑了一场，把陆之韦弄得莫名其妙。
　　“你说，你是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陆之韦一头雾水。
　　周吟心情大好：“我还没吃晚饭呢，走，陪我吃饭去。”
　　得知周吟失业的消息，陆之韦不觉得意外，本来专业就不甚对口，还要每天加班薪水也一般，他本就不愿意她做下去，不过还是配合她扮了一阵愁眉苦脸。
　　“我要继续加油再接再厉！”周吟握着拳给自己鼓劲。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周吟虽然MC一直不准，这次更是推迟一个多月也没来，她本以为是前些日子工作太辛苦的原因，可是此时她手里拿着验孕棒呆坐在马桶上，说不出一句话。
　　刚刚王冠打电话过来说给她介绍了新公司让她明天去报到，她就中奖了？
　　周吟摸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宝宝啊，虽然你来得有些早，不过还是很受欢迎的不是吗？”
　　没有立即告诉陆之韦，她不放心地去医院检查，出了结果以后才得意地通知：“陆之韦，给你七个月的时间，好好给你孩子起个名儿。”
　　陆之韦没听懂：“什么？”
　　“你个笨蛋，你要当爸爸啦！”
　　陆之韦那边沉默了好久，周吟都不确定他在不在，才听到他突然爆发尖叫：“啊啊啊，我没有听错吧，你怀孕了？”
　　周吟很淡定地揉揉耳朵：“你反应也太大了，震到我了，你没听错，我怀孕了。”
　　通知完陆之韦，她哟又给陆然去了个电话，陆然的反应跟陆之韦相差无几，让她感慨果然是亲生父子。
　　自然不能再去新公司报到，她打电话说明情况表达歉意，对方一听也客套地恭喜几句，并表示希望以后有合作机会。
　　今日下班，家里甚是热闹，不仅陆之韦按时回来，就连陆然也赶飞机来问候，一家人已经很久没在一起吃饭，这一团聚，颇有些其乐融融的感觉。
　　只是，最初的喜悦仅仅存在那么几天就消失了，因为接下来的日子，很无聊，非常无聊。周吟扶着头，不知道第几次看时间，这一个月，她在家里闷坏了。
　　书在桌上摊着，都是些什么好妈妈好宝宝孕婴一百问之类的，她早就看不进去，她不太敢开电脑，怕辐射影响到胎儿，只能看电视，家里买了好多碟片，可是她一个人，什么也不想看。
　　穿上衣服出去逛街，冬天到了，什么都灰蒙蒙的，公园没什么看头，就连商场的漂亮衣服也吸引不了她，她站在橱窗外面，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反光，然后抑制不住胃里的翻腾干呕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儿，她觉得委屈，才24，工作也没有，怎么就莫名其妙怀了孕，现在像个闺中怨妇一样在这里胡乱感伤？
　　只是人生哪有那么多时间容她悲春伤秋顾影自怜，从这天开始，她的妊娠反应算是正式宣告来临了。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她就是在“起床——吐——喝水——吐——吃饭——吐”这样不断进行，吃酸的辣的甜的苦的都没用，吃什么吐什么，吐到她从刚开始的不好意思到后来的习惯，连陆之韦都淡定了。
　　她的脾气也随着体内宝宝的成长而越来越大，看谁都不顺眼，发完脾气又后悔，气得陆之韦直跳脚却对她无可奈何。有时候半夜突然醒了，就把睡的正香的陆之韦也叫醒，让他给自己讲故事，或者突然饿了指名道姓地让他去买哪家的小吃。
　　也不是没有温柔的时候，心情好一点，周吟还是会跟陆之韦撒撒娇，一双大眼滴溜溜地转，哥哥哥哥叫个不停，可是陆之韦被她撺掇地火气上来了，却不能碰，只能自己默默熄火。就算是超人，恐怕也受不了，更何况是正在事业上升期的陆之韦。这些日子，周吟消瘦了多少，陆之韦就跟着瘦了多少。
　　看着情况不妙，陆之韦只得想办法搬救兵了。好在周吟的朋友不算多但个个讲义气，那就轮番登场吧。
　　周六清晨，周吟正在卫生间每日一吐，最近她胃口好多了，除了早上还觉得恶心以外，倒是吃什么都行，肚子也开始渐渐出来，她刷完牙，摸摸自己的宝宝，四个月啦，真快。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就听见对方哇啦哇啦地嚷嚷：“我说周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结婚都不告诉我们一声，现在孩子都快生了我们都蒙在鼓里，你还拿不拿我们当朋友？”
　　周吟无奈：“莫春晓，这不是什么也瞒不了你吗？”
　　“听听你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再跟我横我可没陆之韦那么包容，立马跟你绝交！”莫春晓顾忌她是孕妇，没继续指责，“让你们家陆之韦快开门。”
　　二人许久未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陆之韦目的达到，收拾东西去加班。
　　当然不能避免被莫春晓问道当年不告而别的原因，还有她跟陆之韦的发展过程。
　　周吟大概跟莫春晓交代了一下当初为什么不跟她联系，毕业之后又做了什么，还有现在这么郁闷的生活，刻意忽略了周丽去世和跟陆之韦闹翻那两段。
　　莫春晓也讲了讲她现在的生活，她高中就和李立志确定了关系，只是如今李立志远在德国，而她毕业后来到B市工作，两个人聚少离多，日子过得也不甚圆满。
　　送走莫春晓，周吟破天荒有了好心情，等陆之韦下午回去，周吟已经做好饭，笑眯眯在沙发上等他：“你回来啦？累不累饿不饿，我给你盛饭去。”
　　陆之韦受宠若惊，忙换了衣服过去帮忙。
　　发现这一招果然好用，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陆之韦努力帮她联系老同学，争取让周吟一直这么高兴下去，也让自己能多过几天幸福生活。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周吟的同学简直是源源不断地来探望她，陪吃陪聊陪逛街，周吟的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只是再如何，周吟的身子也不利索了，她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容易累，不爱说话，渐渐扛不住这样的探望，陆之韦怕她辛苦，便不再找人陪她。虽然周吟脸色还是不好，神态倒是安详起来，用莫春晓的话说就是“处处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家里没人照顾，陆之韦找人打听给她雇了个保姆，保姆姓孙，本地人，五十多岁，手脚麻利，生过两个孩子算得上有经验，如今孩子都大了不在身边，她一个人闲不住出来找活干。孙妈的工作就是，每天陪周吟说说话，打扫打扫卫生，出去买点菜，按她的喜好做做饭，很是清闲。
　　而陆之韦，忙到周吟连见都见不到。有时候晚上等到睡着，早上醒来人又不在，跟孙妈聊起来才知道他是半夜回来，天一亮就走了。周吟觉得他辛苦，却又帮不上什么忙。
　　陆之韦忙得不着家，他的顶头上司田思琪却来了，她仿佛瘦了些，却还是那么美，一头及腰长卷发散开，随她的身体摆动，甚是风情。
　　“周小姐，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周吟忙迎她进来：“思琪姐，快请进。”
　　田思琪把手上的礼物交给孙妈：“听之韦说你怀孕了，一直没时间过来看看你，今天正好赶上我休假，我连个招呼也没打就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了。”
　　“思琪姐，你不用这么客气，我现在身子不方便也不经常出门，你能来看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思琪姐，你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田思琪笑：“咖啡吧。”
　　周吟边冲咖啡边问：“思琪姐，最近挺忙的吧。”
　　田思琪：“是啊，有个项目快交工了，这一阵都得跟着，我们这儿人又不太够，一个顶三个的使唤。”
　　周吟笑着给她端上咖啡：“思琪姐，真是辛苦你们了。”
　　“没事，之韦帮我分担很多呢，倒是你，本来这是最需要人的时候，偏偏之韦又指望不上。”
　　周吟摸摸肚子：“男人总是以事业为重的嘛，有孙妈陪我就好啦。对了思琪姐，你孩子多大了？”
　　田思琪一怔，随即又笑：“我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孩子？”
　　周吟自知失言，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个工作虽然薪水好，忙起来是什么也顾不上的，过着过着就发现，怎么都这么大岁数了呢？”田思琪冲她摆手，“自己都莫名其妙就剩下啦。”
　　“难道就没个喜欢的？”
　　“年轻的时候心气儿高，看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合适，总觉得能找个自己特别满意的，走着走着回头一看，好男人啊，要么结婚了，要么是个gay。”
　　周吟被她逗笑：“思琪姐，哪有那么夸张。”
　　田思琪只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周吟送她下楼，她走出楼道，只说了一句话：“我挺羡慕你的，周吟。”
　　声音不大，周吟以为自己听错了，也没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