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甜蜜，半忧伤》春深珺

1、半甜蜜，半忧伤

　　一、恋爱啊，是什么滋味？
　　2003年夏，天热的厉害，闷得人心烦气躁。教室里开着窗，反倒让那热气飘了进来，一丝丝，飘进人的心里。
　　倪乐双手托腮，看上去是在听老班讲三角函数，实则目光早就飘到了杨阳的手上，干净修长的手正握着另一只白嫩纤细的手，两只手在书桌下面，一会儿十指紧扣，一会儿再手心上写着彼此的秘密。倪乐看的心烦气躁，不由想，他们俩也不嫌热的慌。
　　许是倪乐的怨念太深，引起了老班的注意，老班放下手中的粉笔，指着倪乐说，倪乐，把这道题解出来。
　　微愣，倪乐慌张的走向讲台，拿起桌上的粉笔，盯着黑白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眼前却晃着那两只紧握的手。片刻，倪乐羞愧的低下头，小声说了句不会，匆匆走回了座位。
　　故意不去看老班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微微侧头，杨阳正朝着穆雨微笑，缠绵悱恻。他没有看她，即使她出了这么大的糗，他也懒得把目光分给她一些。
　　放学后，倪乐故意走的慢些，好跟在杨阳后面，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可杨阳一直没有发现她，因为，他身边有穆雨。
　　有时倪乐会想，穆雨怎么会这么好呢，高挑，漂亮，成绩好，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同样的校服，穿在穆雨身上，凹凸有致，婀娜多姿，穿在自己身上，肥肥大大的像是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让原本瘦小的自己显得更加单薄。倪乐是羡慕穆雨的，最羡慕的就是，杨阳喜欢她。
　　班上的同学说他们俩很配，倪乐不以为然，打心底里，倪乐还是对杨阳抱有一丝希望的，希望他能看到自己，一个很喜欢他的倪乐。
　　从学校到家，坐公交要四十分钟，骑自行车要一个半小时。倪乐骑自行车，不坐公交，因为顺路，和杨阳顺路。
　　其实，倪乐是不会骑自行车的，她和杨阳的家离得也很远，不过，只要多走几条路，就可以和杨阳多相处一个小时。悄悄地，不被人知道的相处，这是倪乐心里的小秘密。
　　那时，倪乐还每天坐着公交回家，有一次，偷听到杨阳和朋友们说他每天骑自行车回家都会路过成记粥铺，会在那买一屉小笼包，他们家的小笼包很好吃。倪乐想，自己回家的时候也会路过成记，原来，他们走的是一条路。
　　从那以后，倪乐便开始了她的自行车生涯。作为一个到了高中还不会骑自行车的女生，倪乐的学习进度是飞快的，足以见爱情的伟大。每天放学，倪乐都会小心翼翼的骑着自行车，跟在杨阳的后面，只为每天多看他几眼。而杨阳，从来都不知道，有一个女生，为他改变了回家的路，每天偷偷的送他回家。
　　最近，杨阳的线路改了，不再路过成记，也不再和倪乐顺路。他要送穆雨回家。长发飘飘的穆雨，坐在杨阳的后车座上，双手搭在他的腰间，嘴里哼着愉悦的曲调。这一幕，令倪乐几欲落泪。
　　倪乐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放到嘴里，真苦，原来，巧克力也可以是苦的。原来，她的爱情，也是苦的。
　　二、很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倪乐生病了，高烧不退，跟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正值高三，浪费一个星期养病，真奢侈。妈妈担忧的说，怎么总也不退烧呢？难不成是不想去上学？
　　倪乐不语，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因为不想上学，她单纯的只是想逃避杨阳和穆雨的甜蜜。她怕他们二人每天在教室里的恩爱，会让原本就生病的自己，病入膏肓，再难医治。
　　一场病，拖了许久。倪妈妈担忧孩子，同倪乐商量，乐乐，下学期你就出国吧。
　　倪乐傻傻的看着妈妈，一时间，没了反应。
　　倪妈妈还在解释，反正你的成绩也不是很好，高考也不会考到重点，还不如出国，省的高三受罪。你姑姑在英国，她可以照顾你。
　　倪乐听不清妈妈的话，心里乱糟糟的。过了许久，倪乐听见自己的声音，好。
　　妈妈走后，倪乐把床头的糖罐子打开，将里面的巧克力一颗颗剥开，放入嘴里，让那细腻的甜慢慢在口中化开，香气四溢，充斥着不甚灵敏的感官。其实，倪乐以前是不喜欢吃巧克力的，太甜，太腻，像穆雨。可是杨阳喜欢，喜欢甜腻腻的巧克力，喜欢甜腻腻的穆雨。
　　倪乐还记得一年前的午后，自己因为月考数学不及格而独自抹泪。同学们见怪不怪，这年头，哪有人会有闲情逸致去管一个不起眼的姑娘考试不及格，有这功夫，自己还能多做几道题呢。
　　杨阳就是这时出现在倪乐的视线中，他丢给她一块巧克力，很不屑的说，不就是考砸了吗，有什么好哭的。
　　倪乐呆呆的看着杨阳，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少年唇角的绒毛都被阳光镀上了金色，很美好。杨阳被倪乐傻呆呆的表情取悦了，把巧克力剥开，递道她的唇边，说，吃啊，吃完就别哭了。
　　倪乐细细的品味这块巧克力，原来，这么甜，可以甜到心里去。那一刻，杨阳同这块巧克力一起，甜到了倪乐的心底里。
　　第二天，倪乐的病好了，倪妈妈笑说，女儿果真是害怕高考，一听说出国，病马上就好了。倪乐没有解释，她自己清楚，她只是想见到杨阳，想要在自己离开前，让他知道，有一个女生，很喜欢很喜欢他。
　　三、好学生，早恋耽误学习，不好
　　倪乐的回归并没有在班级里引起波澜，就是嘛，都高三了，各扫门前雪，哪有时间去关心别人。唯有同桌从书桌里拿出厚厚的一叠卷子给她，说是上周发的。
　　倪乐接过，道谢，把卷子铺在桌上，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淡黄色的信封，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杨阳收。是倪乐昨晚写了一整夜的情书。倪乐谨慎的看向四周，没人发觉她的动作，杨阳在做题，穆雨给他讲解。倪乐又将信仔细的放回书包，夹在书中，平整的放好。重新投身于题海之中。
　　放学后，倪乐又恢复了与杨阳的“顺路”，每次看着他将穆雨送回家，亲吻她的额头，倪乐手中的信便怎么也递不出去。这样僵持了半个月，倪乐的签证快要办妥了，再不说，便真的没了机会。在杨阳告别穆雨后，倪乐鼓足勇气，拦住了他，红着一张脸，颤抖着唇，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杨阳最先看到的是倪乐身上最醒目的校服，知道是自己的同学，再仔细一看，呵，这不是和他一个班的那女生嘛，叫，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倪乐。
　　纠结出了名字的杨阳很绅士的微笑问：“倪乐同学，有事吗？”
　　倪乐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拿出那封被她抚摸过多次的信，高举过头顶，递到了杨阳眼前。杨阳接过情书，没有倪乐想象中的尴尬，甚至没有打开看，反而很愉悦的放进兜里，转身要走。
　　倪乐心中一急，冲着杨阳的背影大声说：“我喜欢你！”
　　杨阳顿住，回头做了一个很可爱的鬼脸，语重心长的说：“好学生，早恋耽误学习，不好。”
　　倪乐很想哭，她真的哭了，蹲在地上，看着杨阳远去的方向，放声大哭。倪乐想，她应该连失恋都不算，顶多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四、原来可以更伤
　　倪乐来到班级，强迫自己不去看杨阳。她不知道杨阳有没有看自己的信，她只知道，自己连最后一点期盼都被否决了，一切，已成定局。
　　今天有随堂小考，杨阳和几个同学有球赛，就拿着卷子到倪乐身边，说，帮我写了吧！
　　倪乐惊喜万分，压制住兴奋的心，尽量让自己不表现出来。接过卷子，低声说，好的。
　　倪乐写的很认真，比些自己的卷子还要认真。倪乐不敢奢求杨阳会喜欢自己，但，找她帮忙写卷子，这说明，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吧！
　　写好后，倪乐将工整的考卷交给杨阳，杨阳接过看了一眼，扬手说，谢谢啦！
　　然后拿起球衣，跟着同学往外走。倪乐在后面还能听见他们的谈话，身边的一个同学挤眉弄眼的问杨阳，那谁为什么帮你写卷子啊？
　　杨阳很随意的说，还能因为什么，喜欢我呗！
　　同学笑，哈哈！有了穆雨你还想拈花惹草啊！
　　杨阳白了同学一眼，说，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倪乐站在原地，心脏的位置已经感觉不到疼，空空的，像是被挖走了一样，被杨阳挖走了。是啊！杨阳那么好，怎么可能看得上平凡无奇的自己呢。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特别的。
　　时间过得很匆忙，学英语，办签证，联系学校。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倪乐站在机场的登机口，挥手告别了父母，很潇洒的踏上了飞往英国的航班。飞机越来越高，城市变成了小小的一点，再也看不清。就像倪乐的爱情一样，消失在眼前。
　　五、当时我们太年轻
　　2013年春，倪乐将车停在了医院停车场一个角落的位置，下车，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快步走进病房。
　　前几天，高中的同学群里发了消息，说老班病重住院。彼时倪乐刚从英国回来，想起当年严厉的老班，物是人非。许久没和同学联系的倪乐决定随大家一起去医院探望。路上堵车，略晚了些，病房里已经站满了人，倪乐送上一束鲜花，说了句早日康复后，就站在了一边。
　　身侧一人打量着她，片刻后，试探着问，倪乐？
　　倪乐侧头，哦，是杨阳。
　　杨阳说多年未见，想请倪乐吃饭。倪乐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午饭是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餐馆吃的，两个人，菜不多，话也不多。
　　饭后，杨阳到了一杯酒，敬倪乐，说，当年的事，很抱歉！
　　倪乐也到了一杯酒，碰杯，仰头，喝光。她说，没关系，当年，我们都太年轻了。
　　太年轻，才会小心的爱，太年轻，才会肆意的伤害。
　　十年，时光可以抹平一切，倪乐对杨阳的爱恋，已经随十年前的飞机远去了。十年后的倪乐很平静的感谢杨阳，是我该谢谢你，让我平凡的高中，有许多美好的回忆。